桃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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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了山门，果然是那首饰铺的掌柜，他抱着一个小木盒，见到江也却时明显地楞了一下，道：“这……”
江也却迎上前一步：“掌柜的，是我。”
掌柜也是个聪明人，看江也却这副打扮，猜想其中一定是内有隐情，见有外人在，掌柜也不多问，只是将木盒交给江也却，道：“公子，这只银钗是我这些日子才制出来的，您看看，可还喜欢？”
“您的手艺我信得过。”
江也却说着，从怀里掏出钱袋，他掂了下份量，便直接递给掌柜。
掌柜却连忙推辞道：“这只钗是我送公子的，不要钱。”
江也却道：“这怎么能行？当初说好的，你做了便送来，无论是什么我都照单全收。”
掌柜苦笑着说：“公子，这是我做的最后两只钗了，以后我那家店……怕是开不下去了。”
江也却严肃道：“可是出了什么事？”
掌柜道：“无非是营收不好罢了，之前那个夥计也走了，我也没精力找下一个了，况且做这些东西本就费时间，两三个月才能出一件，若不是公子心善，上次收了我那些首饰，只怕是这几个月也撑不下去的。”
江也却一脸可惜，之前那个夥计就是章言，他即使不走，也传承不了掌柜的手艺。
他想起首饰铺中除了这些精致的银饰，还有些普通的，上一次他是为了送人，所以没怎么看上，这次不如就都买了，也能缓解掌柜的一些压力。
江也却道：“掌柜的，我记得你那店中还有一些别的银饰？”
掌柜道：“是有的，不过都是些寻常的款式，不比公子之前挑的精致。”
“没事。”江也却笑了下：“我随你去挑一些，送给家里人，他们在人间界，不拘于这些款式的。”
掌柜面上一喜，道：“那正好，公子要是能看上便送给公子了。”
在一旁听了半天的弟子插嘴道：“江师弟，这几日怕是不能出山门。”
江也却：“为何？”
弟子道：“是蓝峰主的口令，说是外出历练在即，门中弟子在门内静修，勿要下山，以免惹是生非。”
他看着江也却溢于言表的遗憾之色，忍不住又说：“不然，江师弟随我偷偷出去？我平日里也负责下山采买，虽然这时候出去有点难，但还是有路子的。”
江也却有些犹豫，一方面怕他偷偷出去连累眼前这位师兄，一方面如果这事拖到历练回来以后，掌柜的怕是早就关门大吉了。
他正纠结时，一袭白衣翩然落至他身侧。
眼前弟子行礼道：“见过玄烛剑主。”
江也却擡起头，岑一枕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道：“本君也要下山，你随我一起吧。”
江也却小小地弯起嘴角：“那谢谢岑剑主。”
有岑一枕这么个峰主带着，下山自然就不是问题。
三人乘仙鹤来到五行镇。对着江也却时，掌柜感觉倒还好，虽然江也却貌美逼人又气质冷凝，但与他相处之中便能感知，他内心是个热忱之人。
可对着岑一枕，掌柜心里便不由得发怵，钥匙对着锁芯捅了半天也没捅进去。
江也却见岑一枕和掌柜的样子，大概知道掌柜在想什么，他出言安抚道：“掌柜不必拘谨，他是我……”
江也却顿住了。
是师长？不合适，是朋友……感觉也不恰当。
总不能说是仆人……虽然他们确实有主仆契在。
岑一枕突然伸手轻轻揽住江也却，手掌在他胳膊上摹揣了下，暗示意味十足。
掌柜马上懂了！
他忙道：“原来如此！我就说嘛，您二人一看便知是天作之合！”
岑一枕满意地勾了勾嘴角。
掌柜瞬间放松了不少。
江也却：“……”
算了。
江也却只能偷偷地瞪了岑一枕一眼，惹的岑一枕又忍不住想手贱摸蹭他几下。
门锁打开，他们一起随掌柜进了屋。
屋中物品少了些许，比上次江也却来时空旷了不少，但还有一些积压在柜台上。
掌柜一边整理东西，一边絮絮道：“公子随便看就好，前些日子我甩卖出去一些，还剩一些卖高了没人要，贱卖了我舍不得，便堆在那了。”
江也却慢慢打量着，道：“要是关门以后，掌柜的准备去哪？”
“不去哪了，过些日子把门面转卖出去，估计到手的钱，也够我在后院寿终正寝了。”
江也却思索道：“掌柜不考虑去别的地方继续开店面吗？或者去人间界，我在人间界也没见过几位像你手艺这般好的人。”
修仙界吃喝昂贵，在这生活一年的钱，够在人间界活二十年。
更何况五行镇背靠玉清山，镇上又有天倚楼这样出名的散修组织，这里虽然叫“镇”，但在这的生活水平却是贵中之贵。
“不瞒公子，我们这家店，就是从人间界搬过来的，我家祖训便是无论如何，即便是开不下去，也不能换地方。”
“这算是什么祖训？”岑一枕嗤笑道：“明摆着让子孙后代早晚饿死在这的祖训？”
江也却捏了他一下，不好意思地对掌柜道：“抱歉，他没有别的意思……确实是这个祖训，有些让人难以理解。”
掌柜摆摆手，道：“没事，我最初也觉得不解，后来才渐渐懂了。”
见江也却好奇，掌柜撩开帘子：“公子请随我来。”
江也却和岑一枕跟随着掌柜的脚步，帘后是一间小屋，堆放了许多杂物，和这屋子里连通的还有一间，掌柜带他们走进去，这间屋子在门面的后身，屋子比前面那个大一点，屋子里一张床铺，一张工作台，正对着窗户。
工作台上有些杂乱，堆满了工具，掌柜简单收拾了下，道：“上次公子失踪，好些个人来我店中问是否见过公子，后来听说公子没事，我这才放心下来，连忙为公子赶制新的银饰，我着急做好，东西便都堆在这了。”
“掌柜费心了。”江也却道：“不过……他们来寻人的时候，没说清楚我是男是女么？”
“他们只拿了张画像，问我见没见过此人，那画像画的……”掌柜为难道：“还是有人说，找的这人是天人之姿，我才和公子对上号。”
掌柜说着，从工作台地下抽了张画纸出来：“我还将那画像留着了，您瞧”
江也却一瞅，那画像画的确实一般，画工平平无奇，虽然说不能指望有人画出一副素描像来，但属实是连神韵也没抓住。
或许是画师为了凸显画中人的美貌，画中他还披散着头发，也难怪掌柜见了画像也认不出了。
岑一枕直接评价道：“丑。”
掌柜道：“确实是，和我们祖师爷的丹青比，可以说是天上地下了。”
掌柜随口一说，他收拾完工作台，邀江也却坐下，他把窗子打开，对江也却说道：“公子，您看。”
江也却向窗外看去。
他才发现这小屋位置极好，视野高，左右也没有遮挡，从这面窗子看出去，居然能远远地看到……
玉清山。
虽然只能模糊看到个云雾缭绕山顶，如果不是天气极好，只怕是连这点虚影都看不见的。
岑一枕也弯腰瞅了瞅，他把手搭在江也却的肩上，道：“你们祖师爷是憧憬玉清山？所以才不让你们换地方？”
掌柜道：“我猜是这样，祖师爷是个凡人，没有入道，他终身未娶，收养了一个弃儿传承手艺，临去前留下了这个祖训。”
江也却颇为赞赏道：“听您所言，这位祖师爷不仅手艺精妙，还擅丹青，甚至不吝啬传承于孤儿，真是令人钦佩。”
听江也却这么夸，掌柜也与有荣焉，他又从柜子里班出个大箱子，拍了拍上面的灰尘，对江也却道：“这里面都是祖师爷留下的丹青，我们祖师爷不仅会做首饰，做别的物件也是一绝。”
箱子打开，满满一卷轴丹青，掌柜拿起一副展开，上面画的是个青铜香炉，画工精致，栩栩如生，掌柜摇头叹气道：“可惜我祖上只学会了做首饰，旁的手艺都没能传下去。”
江也却也拿起一副，这副上面画的则是一盏琉璃杯，这杯子设计的简单大方，杯上只画着一个章印，和银钗上的一样。
只是银钗上的极小，杯子上的这个章大一点，江也却才看了个清楚，原来这章上写的是一个“谢”字。
江也却蓦地想起，他那时送秦昭雪银钗，秦昭雪似乎是看到了银钗上的什么不寻常之处，才忽然不对劲起来。
难道是……看到了这个印章？可这章又有什么特别之处？
江也却指着那个“谢”字，问道：“掌柜，这个章是你们祖传的印记吗？”
掌柜道：“这个，是我们祖师爷的姓，不怕公子笑话，我旁的可能刻的不好，但这章学的绝对是和祖师爷刻的一模一样。”
江也却点点头，他从箱子里拿出一本书册，这里面画的又都是些刀剑利器，各式各样，什么刀枪棍棒，还有些独特的类似于镯中刺，伞中剑，江也却眼睛一亮，边翻看边道：“这里面的设计如此精巧，即便是单拎出去卖图纸也值千金。”
掌柜摇头：“祖师爷不让卖，说是我们自己做出来，或是将这册子送给值得的人行，但换钱不行。”
岑一枕道：“他倒是视金钱如粪土，也不管后代死活。”
“我祖上本就是弃儿，若无祖师爷收留，只怕是要饿死在街头，说到底，是我们自己不争气，哪里能怪得上祖师爷。”
掌柜见江也却实在喜欢，便道：“公子若喜欢，不如今日便送给公子。”
“这怎么使得！”江也却惊道，他忙把书册放回箱中：“这是您的祖传之物，我怎么能收下。”
掌柜语带惋惜，道：“嗨，我那儿子几年也不回来一次，我只怕等我死了，这些东西也要随我烂在土里。”
掌柜又将书册拿起，递给江也却，江也却推拒回去，两人拉扯之间，书册啪地一声，掉在了地上。
江也却先一步弯腰拾起，小心地吹了吹砸在地面这页的灰尘，他用袖子擦了下，在准备合上归还给掌柜时，他无意中瞥了眼上面的画。
江也却忽然楞住了。
岑一枕凑过来看了眼。
岑一枕也楞住了。
两个人对视了一下，江也却指着书上的画，迟疑了片刻，道：“掌柜，这把剑……”
掌柜探头道：“公子喜欢这把剑？我也记得这把，是样式好看，我爹还说这把剑早就做出来了，祖师爷送给了他倾慕的女子。”
画中长剑，剑柄不宽，剑身设计的极为特别，上面雕刻着一朵朵绽开的桃花和翩飞的花瓣，剑根处有谢字章。
这把剑，还有一柄灰蓝色的剑鞘，剑鞘上只刻着一些暗纹，和剑身比寻常低调，甚至在画纸上只占了小半页篇幅，仿佛只是寥寥刻画了几笔。
可这收剑时平常无奇的模样，却凝成了岑一枕和江也却无论如何都不会认错的一把剑——
素尘。
现在这把剑有另一个名字。
书页边一行苍劲有力的小字：
桃花落。
——赠谢某心爱之人。
江也却心中默念着这个名字。
桃花落，桃花落。
他想起秦昭雪院门牌匾。
……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
江也却不由得捏紧了岑一枕垂在身侧的手掌。
他合上书册，故作轻松地说道：“祖师爷对他倾慕的女子如此用心，那他为何还终身未娶？”
“公子，虽然倾慕，也得两情相悦才能在一起呀，祖师爷倾慕的女子是个修士，但祖师爷始终都没能入道，是个凡人。”掌柜的笑道：“一看公子便是涉世未深，情之一字，光是一人喜欢，是没法在一起的。”
“……未必。”江也却低声道：“也可能两个人都互相喜欢，但却没法在一起。”
掌柜打趣道：“只要有情，纵使有千般苦难都不成问题，公子要是不信，不如问问您身边之人。”
岑一枕赶紧表忠心：“我同意！”
江也却无语道：“你同意个什么。”
岑一枕低头附在江也却耳边，悄声说道：“只要能陪在你身边，别说是当灵宠了，当条狗我也愿意。”
哪知江也却根本不屑一顾！他推开岑一枕，道：“我有小满了，才不要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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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一枕：他不舍得我当狗，他好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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