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境（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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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世间好玩的东西本来就很多。”
江也却不假思索道。
晏无双轻笑了一声，道：“小雀说的也是。”
晏无双松开江也却，自然地接过装着小兔的笼子，晏无双牵起江也却的手，与他一同漫步在街上。
只是无双公子这个名号也不是瞎叫的，街上有不少人都认识晏无双，见晏无双不仅牵着一个少年，手里还提着一个装妖兔的笼子，目光便都若有若无地落在他们身上。
江也却虽戴着帷帽，但也感到了一些不自在，他扯了扯晏无双，道：“我们去书肆逛一逛吧。”
晏无双略感惊讶道：“去书肆吗？”
江也却点点头。
“好。”
七拐八拐地走了四五条街，才来到一家门脸破旧的书肆。
店面小，人也只有零星两个，店主在门口的躺椅上打着瞌睡，听到有人来了，才睡眼朦胧地翻了个身，把蒲扇盖到了脸上，懒洋洋道：“随便看，看上什么了再和我说。”
江也却看了看店主，看了看晏无双，又看了看这家连牌匾都没有书肆。
……一时间竟有点猜不透晏无双是不是故意带他来这种破地方。
但晏无双似乎是这家书肆的常客，他带着江也却熟门熟路地进了屋，领他到了一架书柜前，压低声音轻声道：“小雀别看这家书肆小，但这里的书是最全的。”
看来是他误会晏无双了。
江也却产生了一丝丝愧疚之情。
然后在拿起面前柜子上的书时，他的愧疚之情烟消云散。
——因为在江也却面前的，是满满一柜子小人图画本。
三岁小孩看正好，四岁都会嫌弃太幼稚。
江也却：“？”
江也却怒视晏无双，晏无双迷茫道：“小雀不是想看这个吗？”
“谁要看这个！”江也却用手肘怼了下晏无双：“我要看都是字的。”
晏无双恍然大悟：“那……”
江也却：“我自己找。”他哼了一声道：“我们各看各的，你不要打扰我。”
晏无双哄道：“好好，小雀需要再叫我。”
说完便远远走到另一边拿过一本书看起来，生怕江也却和他生气一样。
江也却见晏无双没有再盯着他的样子，便也放心地在书肆找起书来。
其实若要说江也却想要找指定那本书，江也却也说不上来，只是想着怎么都会有一些文史资料能参考。
碧海国究竟是在什么年间，为何会与妖族共存，又为何到处都不见有修士的影踪，还有最重要的，他中的情花蛊究竟是什么。
这些江也却都想知道。
江也却想到那时在长廊之上，花晴岚对他说过的传说。
他当时只觉得荒谬，可现在想来，也未必是杜撰的。
不过若是按照那个传说来，碧海国应当还有魔族的存在才是。
也有可能魔族混迹在人族中？
江也却想，毕竟魔族的特征大多与人族无异，若是有心藏匿的话，不经交手很难辨别出来。
翻找了一圈，连着看了十好几本，江也却失望地发现，并没有自己想要的答案。
这碧海国也不知是不重文史还是怎么，记载这些的书根本没有，大多都是些诗词话本，少有几个粗略地讲了下科举入仕制度。
上面写着，祖上有妖魔血统的，无论是隔了几代，是半妖还是纯妖，无论自身资质如何，皆不能入仕。
而如何测出血统，这书中也写了。
碧海国有一宝物，名为离梦萦魂簪，无论是人鬼妖魔，此簪皆能一探究竟。
……比测DNA还牛。
江也却无语地将书塞回去，去找晏无双，道：“我们走吧。”
晏无双道：“没有小雀喜欢的吗？”
江也却：“感觉都挺胡扯的。”
是不是因为拒绝了太多祖上是妖族的有才华之人入仕，才会让碧海国有一种无人读书的文盲感啊？
江也却暗自腹诽道。
晏无双也不意外，他牵着江也却离开书肆，又一同去八宝楼品了些糕点，才把江也却送回朝府。
崔叔早就带着侍女候在门口，也不知等了多久，见到江也却回来，连忙迎上去，甚至还上下检查着江也却是否有无磕碰。
阿今也沈默地站在一旁，大概是在崔叔看来，他这几日晚上都要伺候江也却的缘故，便没有让他去做其他活计。
倒不是怕他累着，只是弄脏了洗来洗去的，怕江也却会等着。
江也却将手中笼子递过去，道：“帮我圈块地方，好好伺候着。”
崔叔接过，见是一只受了伤，长得也不大可爱的小兔子，一时有些吃不准江也却什么意思，便小心地问道：“小少爷，这是要当个宠养着，还是养肥了，吃呀……？”
“吃什么吃？！”江也却差点一口气没上来，“那么丁点大，我吃它做什么？找人给它看看耳朵，别给我养死了。”
崔叔道：“好嘞。”
阿今还在一动不动地盯着那兔子，江也却拽了下他，一边走回房，一边道：“还看它干嘛？”
阿今跟在他身后：“它，没有我，大。”
江也却奇怪道：“你跟一只兔子比大小做什么？”
回了房，他便要换上女装了，不过临近晚上，倒是无须换那些繁琐的襦裙，江也却想着一会儿也不出门了，便找了套亵衣换好，爬到了床上。
虽然也是裙式，但好歹比平常穿的要自在些。
“它，变成人，没有我，好。”
阿今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绷着脸，直楞楞地跪在江也却床前。
江也却怔了怔，便笑了，伸手捏了捏阿今的狐耳。
阿今的耳朵抖了抖，江也却道：“我看它可怜罢了，况且它和你一样，都是白毛呢。”
智商不高，还跟小满似的，学会拈酸吃醋了。
江也却好笑地摇摇头，放下手的瞬间，江也却忽然楞住了。
他虎口处那个经常若隐若现的第五枚花瓣……完全消失了。
这……他白天也没说错什么话吧？
他也没觉得胸口有闷痛恶心感啊！
“怎么，了吗？”阿今凑过来。
“……没。”江也却道。
没什么头绪是真的。
江也却把脑袋闷到枕头里，哼哼唧唧了半天。
阿今碰了下江也却的肩膀，江也却擡起头，语气里有一点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委屈：“岑一枕，你快点想起来吧。”
阿今沈默地看着他，江也却甩甩头，道：“算了，是我说胡话了。”
他卷着被子在床上滚来滚去，滚到睡着之后，才听到模模糊糊的一句“嗯”。
这晚，许是阿今前一天吮毒吮的很卖力的缘故，他并没有感觉到疼痛，而是一觉酣睡到天亮。
这天便是十五号，崔叔十分顾忌的月圆之夜了。
他不仅不让江也却出门，连晏无双想要见面的请求也委婉拒绝了。
江也却在朝府无所事事待了一天，教阿今写了一天字，直到夜色即将降临时，崔叔神色凝重地问道：“小少爷，今晚还是让阿今伺候着吗？”
江也却虽然不明所以，但隐约觉得一定与他那情花蛊有关，八成是一到晚上又会痛得死去活来。
江也却道：“就让阿今伺候吧。”
崔叔应了声，他思考再三，眼中竟是含了泪，对江也却躬身道：“小少爷，再忍一次，成亲之后便不用受这个苦了。”
江也却心中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这晚，崔叔提前遣人装了七八盆热水，送进屋中摆成一排后，崔叔犹嫌不足，又搬了两大桶热水进来，连干净的手巾都备了十几条，甚至还有好几条绸缎做成的绳子。
江也却本来还觉得夸张，看着阿今跟着忙前忙后的样子还觉得好笑，可等到月亮彻底高悬空中时，江也却笑不出来了。
若说前天晚上的疼已经是钻心刺骨，可今晚的痛与之相比，前晚的不过是开胃小菜。
江也却痛得无法呼吸，他紧紧咬住自己的嘴唇，可阿今比他更快，直接把自己的手塞到了江也却口中。
陌生的血腥味溢满了江也却的口腔，他勉强恢覆了一丝神智，但汗水已经沾湿了他的睫毛，只能隐约看到阿今的轮廓。
阿今任他咬着，另一只手把他抱在怀里，江也却用舌头推了推阿今的手，含糊道：“……手巾。”
阿今摇了摇头，他舔了下兽牙，拉开江也却的衣领，吮上了那块黑色印记。
可这次的感觉与上次完全不同。
在阿今咬上那块印记，吸吮毒血时，江也却的疼痛瞬间加深了千倍万倍，他忍不住痛叫出声，不受控制地挣扎起来。
阿今早就预料到江也却的动作，另一只手将他锢得更紧。
又是几口黑血吸出，江也却的脸颊上满是泪水，他胡乱地摇着头，声音也细不可闻：“好痛……”
“岑一枕丶好痛——”
失去意识前，一道熟悉的灵力自他眉间注入，伴随着一声“小却”，江也却彻底昏了过去。
——他做了一个梦。
是朝府的高墙大院。
朝府的墙，是绛红色的。
顺着红墙伸出来的花枝，也都是精心修剪过的。
花枝的阴影下，站着一个少年。
少年个子不太高，穿着也十分朴素，左脸微微肿起，上面有一个浅红色的巴掌印。
他轻轻地碰了下脸，便忍不住“嘶”了一声。
他擡头看向朝府的高墙，平淡的面容上，浮现着一丝微不可查的恨意。
少年攥着拳头，松了又捏紧，如此反覆几次后，少年终于下定决心似的，转身想要离开。
就在这时，一条玉镯掉在了他的脚边。
花枝的阴影旁，又多了一道影子。
少年擡起头。
是一张约莫只有六七岁的，小孩子的脸。
可这张脸容色绝丽，即使年纪尚小，也能看出日后倾城之色。
如此漂亮的脸上，却露出一个堪称跋扈的表情。
虽然有点违和，但并不令人讨厌，只觉得别有一番稚嫩可爱。
“喂，给我捡起来。”
朝雀被家仆抱着，艰难地伏在墙头，嚣张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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