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一期10 别穿他的，穿我这件。……
    明曦弯下腰, 在面前摆了四五个装满猫粮猫罐头和冻干的大碗。
    周边围了七八只大小花色迥异的猫，吃出了哼哧哼哧的小猪叫。
    它们好像跟她很熟，不断地用毛茸茸的脑袋蹭她光裸白皙的脚踝, 发出尖细如婴儿撒娇般的喵声, 看上去亲热极了。
    明曦倒是雨露均沾, 清润眸子笑眯眯的，挨个摸了摸每个小猫的脑袋。
    还抽空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鸟食，洒在路边的空地上，招呼道：
    “——大灰丶二灰, 小灰灰, 来吃饭啦！”
    几只肥美的灰雀飞过来, 在众猫注视下胆大地吃了起来。
    沈鸣野睫毛微动，轻轻弯唇。
    明曦拍拍手站起了身。
    不过并没有看见坐在不远处的他, 而是被对面花丛引去注意力——
    深草中散落着一只小小的白猫, 面目埋在土堆中，打眼看上去好似在酣然大睡。
    远处几只昂然大狗拖着长长的口水跑开，顺着围墙钻出别墅区。
    明曦快步跑向小猫，抚摸它颤抖的耳尖, “别害怕。”
    她动作轻柔地抱起小猫, 翻看它的四肢和口鼻，眉心深深拧起来。
    小猫看起来不过六七个月，后腿和耳朵都被大狗咬伤, 点点鲜血从脏乱的白色毛发中洇出，漆黑的大眼睛里写满痛苦。
    虽然疼得直哆嗦, 但大概感受到了眼前人类的善意，乖乖躺在她怀里，没有一点挣扎。
    “……没事没事, 我们去医院。”
    她慌张地捂住小猫的伤口，转过身，正对上眸色深冷的沈鸣野。
    一句“沈老师”还没叫出口，他直截了当地说：“我去取车。”
    两分钟后，大黑SUV从地下停车库缓缓驶出。
    明曦抱着小猫爬上副驾，抽出一只手点了点车载导航，“去这里，麻烦啦。”
    沈鸣野依言调转方向盘。
    隔了片刻才开口，“你……认识那些猫和鸟？”
    明曦垂下眸，“应该吧，家里不养猫，但是有猫粮，我猜是给那些小流浪准备的，而且导航记录里也有医院地址，我猜……我之前和这一片的小动物们应该关系不错。”
    沈鸣野淡淡嗯了声。
    车内滞了片刻，还好动物医院很近，展眼便到门口。
    她的推测没错。一进门，前台护士立刻迎上来打招呼，“二位好！又见面啦，今天来的是小猫猫还是小狗狗呀？”
    “是小猫。”明曦将怀里受伤的一团白毛展示给护士看。
    “耳朵上的伤还好，腿部这里……恐怕得做手术。”护士面色凝重，“正好现在院长在，还是那些老项目？”
    “……行。”
    明曦也不知道老项目是什么，但应该不会有错。
    护士点点头，将小猫送进诊室，然后回到前台劈里啪啦敲电脑。
    “——体检丶dr丶麻醉丶骨折手术，顺带把绝育也做了吧？然后术后护理丶住院费丶找领养……”
    她把单子拿给明曦过目，“麻烦您在这里签字，我直接从您会员卡上扣款。”
    从进门开始，沈鸣野一直没说话，此刻他轻轻蹙眉，“绝育和领养……”
    护士茫然眨眼，“……啊，这两年不是一直这样的吗？当然，要是二位不想给小猫绝育，或者打算带回去自己养，单子我可以重开……”
    明曦想了想，“我可以看看之前的记录吗？”
    “好。”护士抱了平板电脑过来。
    明曦伸出手指，滑过屏幕上长长的消费单。
    她发现这几年自己确实是这家医院的常客，附近的流浪小动物都被她抓了个遍，看病绝育找领养，剩下的做上标记放归别墅区……
    难怪家里会有这么多猫粮，而且那些小猫看到她格外亲切熟稔。
    “好，那就这样吧。”明曦低头刷刷签字，“我在这里等小白手术出来。”
    放下笔，她忽然感觉有道视线似乎一直落在自己脸上。
    明曦迎上目光，“沈老师，怎么了？”
    沈鸣野微微掀起眼眸，盯着她鼻尖吐出一个字，“毛。”
    明曦：“？”
    她擡手摸了摸脸，理了下头发，又低头看看衣裙。
    再擡起头来，那挺翘精致的鼻尖上，依然粘着两根猫毛——杂白色，尾端微微翘起。
    只是因为她生得太白了，几乎要和皮肤融为一体。
    沈鸣野眼眸微眯，“是在……”
    “猫毛粘到鼻尖上啦！”护士从电脑显示器上擡起头，认真地凑上前，“还是沈先生细心，不仔细看都看不出来！”
    明曦恍然，伸手拍拍鼻尖，两根白毛飘下来，落在地上。
    “……谢谢你啊沈老师。”
    她朝着他弯起眉眼，像只柔软的猫儿。
    沈鸣野移开视线，面无表情地嗯了声，在靠窗的沙发上找了个位置，继续看手机里的剧本。
    明曦背着手在医院大厅里转了一圈，欣赏完满墙锦旗和架子上琳琅满目的猫零食，最后溜溜达达到沈鸣野身边坐下。
    坐在电脑后的护士给他们端来两杯水，磕出了一脸姨母笑。
    ……
    骨折手术不难，再加上小白是个小男猫，只需要简单的拆蛋。
    一个小时后，院长亲自把猫抱了出来。
    明曦忧心忡忡跟去后面住院部。
    “明女士，又来我们医院当散财童子啦？”院长对vip客户笑眯眯，“手术很顺利，等麻醉醒来，再住几天院观察，就可以找领养了。”
    明曦点点头，摸了摸小猫软萌的脑袋。
    虽然它还在昏迷中，蠢蠢地吐着舌头，但是眼珠是冰湖一样的翠蓝色，毛发又白又长又丝滑，长大后一定是个仙气飘飘的大美猫。
    外面又来了客人，院长和护士都出去了，明曦细致地打湿毛巾，给小猫擦血污。
    沈鸣野抱着双臂靠在斜后方的门框上，眼底情绪翻涌。
    稍显窒息的静默中，他问：“……为什么要救助这些流浪动物？”
    明曦若有所思：“不知道，可能是我人美心善吧！”
    沈鸣野：“……”
    明曦把微微转醒的小猫送进暂作病房的笼子，撑了撑腰，“再说，这只小猫长得多好看啊……就因为它有一身洁白的毛发，被那些坏狗欺负霸凌，这等美强惨我怎能见死不……”
    她忽然停了口，这描述……好像用在对面那人身上也挺合适。
    不会让他想起福利院时的黑暗经历吧……
    果然，沈鸣野面色似乎更加漠然了几分。
    半晌，他轻轻冷笑了声，“你可真是人美心善。”
    明曦抿了抿唇。
    感觉受到了一丝嘲讽。
    她眨着眼正要辩解，装在包里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明曦掏出来看了眼微信，转眸瞧见被沈鸣野勾在指尖的车钥匙。
    洁白指根处缀着两道从腕部延伸过来的青筋，看起来荷尔蒙爆棚，再往下，骨节处分明凌厉，透着淡淡粉红，指甲修剪得圆润整齐，金属圈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摇晃，颇有种挑逗的意味。
    “晚上我有事，不在家吃饭。”她压下心头萌动，语气带了点气鼓鼓的意味，“等下能不能麻烦沈老师把车开回去……如果不方便的话，我叫司机来。”
    沈鸣野清冷声音落下，“方便。”
    明曦没想到他答应得这么爽快，讷讷地喔了声。
    小白很快彻底醒转，盯着护士给输上消炎药水后，他们准备离开动物医院。
    没想到刚走到前厅，门外便传来一声呼唤——
    “明曦！”
    是年轻男人的声音，从一台深蓝商务轿车里传出来。
    “来啦！”她弯着眉眼擡起手，生龙活虎地挥了挥。
    转头看了他一眼，拎起裙角兴高采烈地跑掉了。
    被晾在原地沈鸣野：“……”
    他的视线一路跟随她毫无留恋的背影，直到轿车昂着尾气远去，才徐徐收了回来，停留在沙发前的茶几上。
    眸下泊了一点暗光。
    左边纸杯的边缘有一圈淡绯的唇印。
    她没喝完的水还在冒热气。
    人却走远了。
    …
    沈鸣野走出医院，登上大黑SUV主驾。
    这台库里南大概是明曦常开的车，方向盘被沁透了她护手霜的香气。
    来时情况紧急，他只顾着把车开好，眼下才擡起眼仔细打量——内部选用简洁的黑灰拼色，没有安装浮夸的星空顶，车载香薰也很清雅，除了中控台上张牙舞爪摇头晃脑的向日葵摆件，再无其他多馀的装饰。
    ……和想象中还挺不一样的。
    沈鸣野按下启动键，正准备踩住油门，馀光瞥见扶手箱下似乎压着什么东西——
    是张相片的一角，露出的部分上印着一双穿黑色工装裤的腿，大概属于男人，很笔挺，格外修长。
    他下意识想将那张相片抽出来，打开扶手箱放好。
    却在指尖即将触碰的瞬间停下。
    看这张相片的尺寸大小，很像是“小卡”——一种从韩国流行起来的周边产品。
    内娱也跟着风靡过一阵，温泽曾给他的粉丝订制了一批。
    他想起帐篷过夜那晚，明曦曾在睡梦中嘀咕的那句“我担真帅”。
    ……这张小卡，很可能就是她喜欢的男明星！
    沈鸣野反应过来，烦躁地抽回手和视线，调转方向盘，强迫自己不去关注那张卡片。
    所以，她不仅当着他的面和别的男人出去约会。
    还在私人空间摆放其他男艺人周边，当那个人的梦女。
    他盯着前方的路，发出一声无意识的轻笑。
    ……呵，真有你的，明曦。
    -
    深蓝轿车停在一家私房餐厅门口。
    季星然下来，将钥匙交给泊车小哥，又亲自开了副驾的门，伸出带着理查德米勒腕表的手抵在门框上，温声叮嘱：
    “这台车比较矮，小心碰头。”
    明曦无奈笑了声，“谢谢……我可以照顾好自己。”
    季星然引着她往订好的包厢走，也不赧然，“习惯了……对了，你没开车吧，回去我送你，记得提醒我拿东西。”
    明曦嗯了声，尾音带着一点点疑惑。
    “我爸妈听说明叔叔和项阿姨要回国了，准备了一些礼物，海参和红茶什么的，在后备箱里。”
    明曦了然点头：“谢谢叔叔阿姨，费心啦。”
    老实说，要不是两边老人背着子女提前通了气，项女士又在微信里催她去季星然那里拿东西，她才不想这么贸然地跟他私下见面。
    “……客气什么。”
    季星然走进包厢，为她拉开临窗的餐椅，“这家店外面景色很好，单向玻璃可以保护隐私，毕竟你现在因为星露的综艺，和沈老师又成大名人了。”
    明曦尴尬地弯弯唇，服务生端着茶推门而入，她赶紧打开菜单，“我们点菜吧。”
    季星然应该是常客，给她推荐了几道昂贵华丽的菜色。
    明曦也不想多费口舌，点点头，“那就这几道。”
    服务生刚走，季星然便迫不及待开口，“小曦，你这两天过得还好吗？”
    明曦轻轻叹了口气，擡眸打量对面的男人。
    虽然身高只有一米八三，比沈鸣野矮了足足小半个头。
    但他其实长得很帅。
    温润的脸，和煦的眼，秀气的唇，高挺鼻梁上架了副金丝眼镜，即便是盛夏，西装外套和条纹衬衫也熨贴地绷在宽肩上，笑起来让人如沐春风，好像在阳光下晾晒起氤着皂香的纯棉布料。
    这副斯文清爽的模样，曾把少女时期的她迷得小鹿乱撞。
    但在长大之后，见识了更广阔的世界和形形色色的人类，她也切切实实地感受到——那种懵懂的好感和心动早就随时间消逝了。
    现在的季星然，只是她曾经的邻居，闺蜜的兄长，仅此而已。
    “我挺好的。”明曦垂眸抿了口茶。
    季星然幽幽叹气，“我是担心上次电话你有什么委屈不方便说……需要帮助的话，随时来找我，好吗？”
    明曦：“……”
    是她话说得还不够明白吗？
    此时服务生敲了敲门进来上菜，驱散了包厢内略显尴尬的气氛。
    好在季星然也更换了话题，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明曦喝了碗汤，感觉头脑有些昏沈。
    可能是前晚睡帐篷受了凉，也可能是昨晚翻来覆去睡不着，加上此刻包厢里冷气太足，让她光裸在外的手臂起了层鸡皮疙瘩。
    她吸了吸小巧的鼻子，轻轻咳了两声。
    季星然立刻放下筷子，神色关切地问：“不舒服吗？”
    明曦摇了摇头，“应该不是，我……”
    她话还没说完，对面身影倏然站起。
    紧接着，一件带着温热体温和陌生气味的炭灰色西装外套落在她肩头。
    “这不合适吧……”
    明曦望着只穿衬衫的男人哑了哑，下意识想将外套还回去。
    然而季星然却看着她，目光正直，“曦曦，我都看见你胳膊上的鸡皮疙瘩了，有什么不合适的……还是说，你心里有别的想法？”
    “没有没有。”明曦松了口气。
    既然他都这么说了，再将外套脱还回去，只会显得自己有种欲盖弥彰的心虚。
    她喝了口热茶掩饰尴尬，将筷子伸向碟子里做成分子料理的鱼。
    聊了会菜色，季星然却忽然将话锋一转：“对了，我看了节目直播，沈鸣野是不是对你动手了？”
    “没有的事。”
    明曦没想到他还在想方设法套话，匆匆将豌豆尖咽下，“浴室里有蟑螂，他帮我打来着。”
    她看着对面依然忧心的神色，认真道，“然哥，谢谢你关心，我心里有数，可以处理好这些事情的。”
    季星然紧抿着唇角，知道她所言非虚。
    明家是海城顶级财阀，真到了舆情过分的时候，自然可以花钱解决问题。
    但他还是心疼她会因此受到伤害。
    “好吧。”季星然叹了声，“别忘了，我有执业……”
    “知道啦，季大律师！”
    明曦抓起公筷，往他碗里丢了只黑金流沙包，堵住对方的碎碎念。
    -
    沈鸣野的晚饭是赵妈精心准备的一人食寿喜烧。
    端上桌的时候，赵妈还在惋惜：“这么好的和牛，夫人怎么不在家吃呢，先生一个人多寂寞啊……”
    看向他的眼神，甚至有淡淡的怜悯。
    从动物医院回来，沈鸣野就带了一肚子无名怒气。经过一下午平心静气的调养，此刻他垂眸敲他的无菌蛋，不想让赵妈察觉端倪。
    赵妈收拾完厨房，脱下围裙就欢脱地回家接孙子去了。
    沈鸣野慢条斯理地从巨大的碟子里夹起一片和牛。
    一个人怎么了？一个人多好啊！这么多肉，可以归他一个人尽情享用。
    ……但是家里静悄悄的。
    如果摒弃了火锅咕嘟咕嘟声响的话，确实有那么点……寂寞。
    他把熟得刚好牛肉放进蛋液里搅了搅。
    然后叹了口气，放下筷子，拿起平板电脑支好，点开视频软件，随便找了部正在热播的剧集。
    屏幕上的人物叽叽喳喳地说台词。
    剧情演到哪里，好像也不太重要。
    至少家里没那么冷清别扭了。
    他重新夹起那片牛肉。
    还没送进嘴里，手机嗡地一响。
    ——是节目组小群，黄哥专门艾特了他和明曦，通知他们明天要来花园别墅拍摄日常，询问是否方便。
    沈鸣野指尖轻快地打字：【我这边ok】
    然而一直到他吃完寿喜烧，也没看见明曦回覆消息。
    黄哥绕过小群私聊他：【沈老师，明老师怎么不回消息，她明天有空吗？】
    沈鸣野狭长深邃的眼眸微微眯起。
    ……和别人约会这么开心吗？
    连微信都没空看一眼？？
    他回覆道：【不清楚。】
    但黄哥显然是真的急了：【能不能麻烦您问问明老师，季制片人家中有事，我这边没有明老师电话，打微信语音她也没接。】
    沈鸣野：“……”
    他将碗碟都送进洗碗机，洗了手，才回到沙发上坐下，打开通讯录，找到了明曦的头像。
    握着手机琢磨片刻，按下拨打键。
    听筒里传来【嘟——嘟——】的声响。
    三十秒后，转换成无情的机械女声：【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
    -
    “——女士的葡萄奶冻，先生的提拉米苏，请慢用。”
    服务生毕恭毕敬送上最后的甜品。
    明曦却早已吃饱了，起身笑笑：“我去趟洗手间。”
    她鹅黄的裙摆飘向包厢门外，季星然百无聊赖地挖起面前的糕点。
    放在对面餐盘旁的手机却忽然震动起来——
    季星然忍不住擡眼望去。
    来电人姓名备注只有一个字。
    ——【野】，跃然跳动于屏幕之上。
    第一通电话因无人接听而结束，旋即对方又打来了第二次。
    还是【野】。
    季星然眸色暗了暗，连拿甜品勺都觉得困难。
    又是三十秒的震动。
    还好这通结束后，对方没有拨来第三回。
    …
    明曦回到包厢，在餐椅上坐下，没有注意到刚刚熄屏的手机。
    她礼节性地吃了一小口葡萄奶冻，称赞道：“很好吃，不甜。”
    季星然淡淡笑了声。
    然后清清嗓子，装作随口一提，“你的手机刚刚响了。”
    “……啊，是吗？”
    明曦戳了戳屏幕，看着未接来电上的名称，愕然地睁大了眼。
    “我们现在走吗？”她指了指手机，“我得回个电话。”
    季星然点头，“好，我来买单。”
    明曦站在窗边，拨打沈鸣野的号码，掌心里冒了点汗。
    也不知道他在忙什么，过了好久，才堪堪接起。
    她头昏脑胀地解释：“沈老师，我去洗手间没带手机……”
    对方冷淡地嗯了声。
    明曦脊背一僵，看了眼正在签单的季星然，“您有什么事吗？我……我马上就回去。”
    听筒那端落下一道轻笑，沈鸣野低沈的嗓音轻震她耳膜，“你自己看微信吧。”
    说完就挂了。
    明曦听着【嘟嘟嘟】的忙音，茫然切换软件。
    看着群聊里的九十九条未读，微微张口，“哎呀”一声。
    从电话里听起来，沈鸣野好像真的有点生气。
    毕竟他最讨厌工作时遇到不专业不配合的同事。
    “……然哥，节目组明天要来我家拍摄。”
    明曦回完黄哥消息，擡头向走过来的季星然说，“我得赶紧回家。”
    “好。”季星然二话不说，带着她出门上车。
    -
    和明曦的通话过去了半个小时，门外还是没有一点动静。
    沈鸣野摸了摸难得饱胀的胃。
    决定去花园消消食。
    室外气温比中午又降了不少，他拿了牛仔衬衣披在肩头，又顺手拎起猫粮，挑了个漂亮的猫碗。
    小流浪们饿了大半天，也该吃夜宵了。
    没想到刚把猫粮放好，昏暗的花园小径便被车灯点亮。
    深蓝色商务轿车从道路尽头驶来，在别墅不远处停下。
    沈鸣野抱着双臂站在原地，两只小猫在脚边蹭了蹭，喵地一声跑远了。
    一个比他略矮的俊朗男人从主驾上下来，殷切小跑至副驾边，拉开车门。
    还做作地将手挡在门框上。
    满钻的银光在车灯下一闪。
    沈鸣野眯起眼，怀疑对方在炫耀手表。
    下一秒，他就看见明曦从车边转过来，鹅黄裙子外套了件深灰色男士西装——
    又肥又长，颜色和款式老气横秋……
    沈鸣野深吸口气，额头青筋一跳。
    两人也不进门，不知道说些什么。
    隔着树丛，只能看见男人的后背和明曦红扑扑的脸颊，似乎在轻声微笑。
    随后又绕到车后打开后备箱，弯着腰拿东西。
    大概是寿喜烧火气太旺，沈鸣野感觉腹腔热烘烘的。
    他扔下猫粮袋子，没什么表情地走过去。
    昏暗路灯下，明曦听见脚步声，转过头微微睁大眼：“沈……”
    “啊，沈老师，好久不见。”男人笑眯眯地打招呼，看了看拎满东西的两只手，“不好意思，没法跟您握……”
    “不必。”
    沈鸣野不想和这个男人握手，也不想知道他的名字。
    他只是想把这件碍眼的西装外套，从明曦身上拿走。
    而后者还没意识到会发生什么。
    明曦看着沈鸣野紧绷起一张帅脸，绕过季星然，朝着她越走越近——
    浓黑眼底好像闪过什么她看不懂的东西。
    她感觉肩头一凉。
    那件属于季星然的西装被他拎着领口提起，扔向轿车后座。
    紧接着，他脱下身上一看便价格不菲的牛仔衬衣，长臂一展，不容分说地包住她单薄的肩头。
    “……别穿他的，穿我这件。”
    明曦：“……”
    季星然：“……”
    空气微妙地流动着，明曦摸了摸牛仔衬衣粗粝的面料，上面还带着他的体温，鼻腔闻到了熟悉的清淡香气——
    发热的脸颊就变得更红了。
    两位男士还浑然不觉。季星然皱眉看了看自己的西服，又看了看沈鸣野，最后将视线转向明曦——
    “小曦，你们……”
    “没事没事。”明曦挤出一个尬笑，“快回去吧然哥，帮我谢谢叔叔阿姨。”
    “……行。”
    季星然把礼盒放在别墅门边，阖上后备箱，“那，下回见。”
    明曦挥挥手，“嗯嗯，慢走哈！”
    季星然磨磨蹭蹭地上了车，沈鸣野看着他俩半生不熟地道别，沈静的面容忽然动了动。
    在徐徐调转的惨白车灯下，她的脸……红得很不寻常！
    他眉心一折，一把探向明曦的额头——
    “喝酒了？”
    “没有呀。”深蓝轿车已经开远了，明曦回头望着他，眸子亮得像星。
    “……怎么这么烫？”
    “唔……！”
    明曦挠挠额角，忽然感觉一阵天旋地转。
    她伸出手，下意识去找不远处的栏杆，刚才还好好的膝盖不知为何竟软了起来，那道栏杆明明就在眼前，却连正常的一步都迈不出去了。
    一双有力的臂膀伸出，稳稳托住她的腰。
    渐渐模糊晕眩的视野里，出现那张魂牵梦绕的脸，秋湖一样的眼睛盛满焦躁。
    在她失去意识之前，耳边好似听见有人喊她的名字。“明曦——！”
    -
    “咔嚓咔嚓咔嚓——”
    远处无人注意的树丛里，雪亮灯光飞快闪过。
    拍摄者盯着相机屏幕上的三人修罗场和明曦晕倒的画面，露出了隐秘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