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听说爱能止痛? 2008年1月
大清早的, 纪徊青被阵阵敲门声吵醒。
他的睡眠这阵子一向不好,可在知道了江闯回来了,且一切都结束了的消息后, 昨晚是他睡的最安生的一个觉了。
他把这个好睡眠定义为是朝着好的方向走的标志。
纪徊青打开门,地上摆了个小盘子, 里面放着一份很精致的早餐,三明治被切割成很漂亮的小狗样式,甚至把面包边儿都裁剪了, 一旁还摆放着一杯热气腾腾的牛奶。
凑近看,纪徊青才发现这三明治简直是巨无霸的不像话, 里面厚厚叠了好几块肉饼,香气扑鼻,他忍不住的吞咽了口口水。
而在牛奶瓶的底下,放着张小纸条。
小纸条的旁边放了只黑色小猫玩偶,膝盖被很刻意的折成了九十度,恭恭敬敬的朝着纪徊青下跪, 一阵风过, 小猫的头栽了下来。
和对纪徊青磕头一样。
他先把小猫玩偶捞起来揣兜里, 又打开那张纸条。
【吃完下楼来找我。】
纪徊青蹙紧眉,犹豫了片刻还是把早餐拿回了屋里。
当然, 这可不是对江闯心软, 而是他一向不喜欢浪费粮食,尤其是这么多肉。
自洽其说之后,纪徊青又站在镜子前打理了一番自己。
那句话叫什么来着?前任相见, 分外眼红。
他可不想和江闯碰面之后,让那人看自己一脸颓废的模样,搞得他很忘不掉似的。
就是要花枝招展, 就是要和没事人,就是要光鲜亮丽的出门。
他纪徊青有的是人宝贝。
这个想法在纪徊青喷了第四次发胶,把自己显得很聪明的三七分牢牢定住之后,他楞了楞。
完了,定型的有点过头,和块石头一样在脑壳上焊着。
他轻“啧”了声儿,重新头发洗了一遍又快速弄干,最后还是个乱糟糟的顺毛出了门。
下到一楼,纪徊青为了自己头上这两根毛烦心透顶了,真是一点都不帅。
而江闯,站在那棵树下,人高挑,皮肤也白皙,不需要任何装饰或者打理,而且莫名其妙的多了几分忧郁气质,和死了老公一样,
远远地,也不走近,就那么幽怨的看着他。
像条没了主人的小流浪狗。
纪徊青逃避了那道目光,他推出自己的自行车,拍了拍车座上的灰尘,自他和江闯在一起之后这车子就没用过,正想着还能不能用的时候,自行车忽然和死了一样,后轮胎的气儿一下子跑完了。
纪徊青弯下腰定睛一看,气门芯被人拔了。
紧接着,江闯推着自己后座儿擦得鋥亮的自行车走了过来,一脸关切:“马上要迟到了,要不要我载你一程?”
看着面前的这个始作俑者,纪徊青气的直发笑,他指着自己的车,问:“你干的?”
“是的。”江闯干脆利落的应答上,没有一丝犹豫。
“为什么?”
“想让你坐我后座搂着我的腰一起去学校。”
纪徊青冷嗤一声,他叉着腰,用力克制着自己不打上去的冲动,问:“怎么着,现在不撒谎了?”
“以后都不会对你撒谎。”江闯垂下眼,抿了下唇,明明受委屈的也不是他,是纪徊青,可那张脸就像是被欺负了似的,紧接着江闯又说:“你以后修一次,我拔掉一次,直到你愿意和我一起上学为止。”
好无辜的一张脸,好铿锵有力的一段话啊。
“行,算你有种。”
纪徊青掠过江闯:“那我走着上,可以了吧?”
纪徊青还是不理他,硬生生的别过了头,两耳不闻窗外事。
可江闯没完没了的说了起来:“看你房间好久没收拾了,我今晚帮你料理一下吧。”
“放了假我帮你洗衣服,你的被褥上次弄脏了,还没来得及清理呢,还有你的衣柜……”
“停!”纪徊青气势汹汹,他步子一顿,面对着江闯:“我房间收拾不收拾,衣服洗不洗,被子晒不晒都和你没关系,明白了吗?”
“咱俩!”他指了指江闯,又指了指自己:“只是分手了的前任关系,能明白了吗?”
“不明白。”江闯又摆出了那副表情,垂下眼,抿着唇,一副可怜样儿。
勾引谁呢?
“而且只是你单方面和我分手,我没同意,我也不想和你分手,所以咱俩现在还是有一半男朋友关系的身份。”
纪徊青不可置信的瞪大眼,他叫破了音:“我靠,江闯,你要不要脸啊你。”
“不要。”
“你是狗吧你。”纪徊青又说不出什么重话,只能这么骂了。
可那人似乎一点都不在意一样,擡起眼,眼巴巴的看着纪徊青,纤长的睫毛颤了颤。
“ 汪。”
……
要命了。
纪徊青摆出一副很认真的表情,他拧起眉,充分发挥了睫毛卷翘的人天生脾气差的说法。
“你是在卖弄自己的色相吗?江闯。”
随即那人有些不解的歪了下脑袋,才洗过的头发丝儿沁着香气,一根呆毛顺着倒向了另一边,直勾勾的盯着纪徊青。
发出了一声儿“嗯?”的气音。
纪徊青忽然楞了下。
他炸红了一张脸,狠狠地骂了出来:“你有病吧。”
江闯忽然露出了个很诡异的笑容,眼下泛起些红,很乖巧的点点头:“你说的都对。”
纪徊青很生气的走开了。
这次他故意走的很快,势必要将江闯甩出好长一段距离,等这段距离都长到他都闻不见江闯身上的香气后,纪徊青僵着身子转过头。
江闯忽然消失了。
眼前出现了一块小石头,很扎眼,纪徊青一脚把它踹出去老远。
小石头滚动了一圈,又落在了鞋边,还是碍眼,纪徊青垂着头把石头踹的更远了些,完全没在意自己已经快迟到的事实。
他也不清楚自己在拖延什么,一个诡异的念头从心底谋生:江闯不会不堪分手沈重打击,跑去自残了吧?
才擡起头,纪徊青撞上了一个结实的胸膛,扑鼻而来的熟悉清香让他变得有些钝了的脑神经,瞬间清醒。
江闯微弯下腰,罕见的,露出了符合少年心气儿的明媚笑容。
纪徊青一怔。
他才发现江闯好像长高了些,他们过去身高几乎一样,现在居然能明显的感受到轻微的身高差距。
于是纪徊青努力的挺直腰杆,问:“你又想干嘛?”
江闯眼梢微微向上扬起,他想摸上纪徊青的头,可手举到一半还是放下,他说:“在向你证明啊。”
“证明什么?”
“证明以后我即使短暂的不在你身边,也会再次出现的。”
江闯的神色依然很轻松,可纪徊青能看得出那张脸之下的疲倦,因睡眠不好而有些红的眼尾,在此刻与这句话一起触动了他的心。
他拧过头,径直走过了江闯:“油嘴滑舌。”
江闯保持着一段距离,见纪徊青走的慢,他从口袋里掏出了一瓶运动饮料,塞入了纪徊青的背包侧边:“咱俩可是请了一个多周的假后第一次回校,还迟到,你不怕3+1啦”
纪徊青精疲力竭,什么都不想多想,也不想多动,一想到一会儿要被老秦批就头疼。
他气的直嘟囔:“那也都怪你。”
“怪我?我又没缠着你不起床。”江闯的目光落在了纪徊青后脑勺上没有被打理干净的发胶,那一嘬头发乱七八糟的扭着,和一道闪电劈进脑子一样。
他忍俊不禁的笑了出来。
打趣着:“也确实是怪我,怪我送早餐送的太晚,打扰你整理发型收拾自己了。”
“谁丶谁收拾了?我见你还需要收拾?我脸都没洗好吧?”纪徊青和被踩了尾巴一样,丝毫不承认自己起了个大早专门在镜子前收拾自己。
他又辩驳:“你觉得你现在这个身份值得我去收拾吗?我呸!”
江闯迎合了说着“好好”,他擡手轻轻把纪徊青后脑勺翘起的那缕头发抚平,把小狗的炸毛这才捋顺。
“烦死你了!”纪徊青捂着头快步走向学校门口。
果不其然,大门口教导主任和老秦正蹲着点卡人呢,老秦先是看见了跟在纪徊青身后的江闯,他想热情的打声招呼,却被教导主任严苛的眼神制止住。
“你啊,就是太惯着这帮优等生了,一请假就是一周多,什么原因都不明,这像什么话?”
“欸是是是,您说的对。”秦远嘴上附和,还是悄悄给江闯使了个眼色,让他靠边站着。
“你要明白咱们学校建校以来能不能出一个清华北大的高材生,就看这届了,任重而道远,不能松懈啊。”
秦远的额角渗出几滴冷汗,他也确实拿江闯没办法,更多时候江闯都是自主学习,在学校来去自如,能保证的就是回回年级第一,三年来没有任何名次波动。
教导主任这一开腔就没完没了,他挺着肚皮站在两人面前:“现在什么节骨眼儿知道吗?”
这语气忒冲,直直对着纪徊青,就仿佛无故请假不说明的人只有他一个人似的。
纪徊青还是老实本分的回答:“期末了。”
“不,现在是高三,能允许你们这么无缘无故一起请假好几天吗?”
教导主任拿出一把戒尺,直勾勾盯着纪徊青:“老实交代,你们两个人结伴儿去干嘛了?是不是你非得拽着江闯,不让人来上学啊?”
这话一问,纪徊青忽然想起来那几天和江闯宅在家里的种种。
他耳尖连着脸颊绯红一片,很小声的嘟囔:“我丶我没跟他在一起。”
“我俩啥也没做。”
好像什么都做了。
说着,纪徊青直接闷红了一张脸。
一看就是说谎的架势。
教导主任气的直发毛,他干笑了两声,用戒尺指着纪徊青:“老秦,这就是你带出来的学生,撒谎都不打草稿,脸红的和猴屁股一样在我这里蒙混过关。”
他怒喝一声:“把手伸出来!”
纪徊青本就紧绷着的神经在此刻瞬间被挑破了弦,他擡起的手有些发颤,掌心间冒出了层薄薄的汗。
按理说他应该大闹一场,抗议这不公平的体罚,可纪徊青觉得好累。
发脾气也很累。
算了,他对自己说。
在那柄戒尺朝着手心打过来时,江闯忽然从他身边站了出来。
“一切和纪徊青没有关系,是我缠着他,也是我硬着要请假的,要打打我就行。”
说完,江闯撩起衣袖,把两只手都摊了出去:“他的那份我也担了。”
暗戳戳的,纪徊青躲在江闯身后,他咬紧牙根压着声道:“别以为你这么做,我就会心疼你,要打你被打去,我才不管你。”
和个呲牙咧嘴的小狗一样,明明不干他事儿了,可纪徊青还是没有离开,硬生生的听着江闯被戒尺足足打了三十下,教导主任这才熄火。
这给秦远心疼的呀,满目狰狞,和打在他身上一样,走过的时候恨铁不成钢似的指着江闯:“你啊你,逞英雄是吧?快点回班里去。”
江闯从被戒尺打的那刻开始,眉头就没蹙紧过一次,仿佛失了痛觉一般。
两只手均被打的红肿一片,有些地方被尖锐的地方戳上了已经开始朝着表皮积淤血了。
这手短时间只能怕是不能用了,纪徊青眉头一拧,还是狠下心来转身离去:“多管闲事,活该。”
江闯只无奈的笑了笑,他跟在后面:“你这脚才受伤,手再受伤得多难受啊,我又不怕疼。”
“你不是人啊?你不怕疼?”纪徊青一听到这话就鬼火乱窜,他下唇气的发颤:“算了,反正也和我没关系。”
“那我疼,我疼行了吧?”江闯拖长了音,跟在纪徊青身后:“疼,真的好疼,纪徊青。”
“你理理我。”
“理理我——”
纪徊青这次是真的下定决心了,他真的不要再理江闯了,他不会再给江闯留下一丝一毫的伤害他的可能性。
“哎哟。”
身后忽然传来了一声吃痛的吆喝,他立马转过身,那人眼巴巴的举起手掌心,一道殷红的血液从掌心出流下。
是戒尺尖锐的那一角在打的时候直接挑破了掌心一角,可能也是因为疼吧,江闯的手有些颤。
纪徊青迟疑了会儿,嘟囔着:“疼你找校医去。”
江闯臭不要脸,硬生生的把纪徊青的路再次堵住:“要不你给我吹吹?”
?
看见纪徊青不可置疑神情,江闯补充:“听说爱能止痛。”
?
“你真的有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