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我愿意 2007年12月
插旗山, 位于北川羌族自治县青片乡小寨子沟自然保护区内,海拔4769米,是北川最高峰, 全年约8个月为积雪覆盖。
要想去插旗山见一眼春天实在太难,江闯心想。
他转过身, 看见今日的“寿星”从房间里跳了出来,纪徊青展开双臂,扬起头:“怎么样?是不是特帅啊?”
江闯打量了番纪徊青身上的灰色冲锋衣, 他个高儿,常年坚持晨跑运动所以形体也特好, 这么一套登山专用冲锋衣在纪徊青身上最合适不过。
可是江闯忽然想起来裕曼那个女人似乎也喜欢穿冲锋衣,他眉一拧:“一般般,凑合看吧。”
纪徊青眼一亮,凑到江闯跟前:“一般?我一出来你眼睛动都不动了,只盯着我看,你当我傻子啊?”
随即他又很幼稚的哼笑了好几声儿:“我现在可学聪明了, 闯哥啊, 你别在我面前耍这些小心思了。”
纪徊青擡起手, 指着自己的双眼比划了两下,又指了回去:“你最好别骗我, 否则……”
纪徊青发出了“桀桀桀”的声音。
“这么凶啊?”
江闯忽地嗤笑了声, 他揽过纪徊青的肩膀,在那人耳边蹭了蹭:“过生日可要开开心心的,今天你可是大王。”
插旗山还是有段距离的, 两人乘坐大巴车前去山脚下,江闯似是想起了什么,他说:“晚一点想吃什么?我请客。”
“真的?”纪徊青眼睛一亮。
“什么都可以吗?”
江闯点头:“吃最贵的都可以。”
纪徊青眉一挑, 好奇的发问:“江总,你最近在哪里发财呢”
江闯没好气的把面前这张越凑越近的脸别开:“行了,贫嘴子。”
他们是凌晨出发,这山不算高,从山脚朝上直至登顶差不多正好天明,只是正值隆冬,凛冽的寒风夹杂着飘雪打下来时,纪徊青还是打了个寒颤。
一条沁着香气的围巾套牢在他的脖颈上,江闯整理好他的衣领:“怎么穿个衣服老没个正行,风跑进去了都不嫌冷吗?”
朦胧黑暗里,彼此都看不清楚彼此的表情,只听见纪徊青楞了会说:“那就以后你都给我整理呗?”
“会啊,会的。”江闯捏捏纪徊青的脸。
“不过你都这么大一小夥子了,也要学会自己整理了是不?”
一阵风又朝着他们突袭而来,纪徊青被风迷住了眼睛,他擡手捂住眼睛:“这风,这风也太大了,咱俩别墨迹了还是快点爬吧。”
“好。”
纪徊青心底其实是期待的,期待着江闯送给他的腕表,他一定要带上然后炫耀给全世界。
先给家里人炫耀一圈,然后再给黎扬他们,还有隔壁王婶儿,楼下大爷,哦对了。
还有花花。
这可是江闯给他过得第一个生日,还是十八岁,意义重大。
雪风盘旋不下,插旗山的征程已经到了最陡峭的一段路,爬上去就到了插旗山最顶端,踩踏上的每一步都需慎重,摔下山崖没了半条命都是幸运的。
纪徊青在前,江闯只需要跟着他的步调走就行。
可能是风太大,迷了眼睛吧。
他不管不顾的随意踩踏上一块松动的岩石,“哗”的一下,江闯直直朝着崖壁上栽了过去,而下方,数不尽的尖锐碎石正迎接着他早已被掏空空了的躯体的到来。
要死了吗……
一种逃避明天的释然让江闯松了口气,他朝下坠了。
“江闯!”
江闯睁开眼,他大口吐着白汽,一只手越过他,牢牢地紧握着他的小臂,掩藏在衣袖之下的陈年伤疤又开始作痛。
纪徊青说的对,他就是太自私了。
自私到此刻死在纪徊青面前他都没有关系。
纪徊青是上帝的宠儿,他会有一个灿烂的未来,会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
而江闯是什么呢?只是纪徊青年少不懂事犯下的一个错吧。
江闯的手空落落的,并没有第一时间去回握住纪徊青的手,他的身体在一点一点的向下坠。
风太刺骨,显得那滴从上至下飘落的一小片雨灼热的可怕,刺入江闯的身体里,他打了个激灵。
“不要松手,不要松开我的手,江闯!”
回过神来。
江闯已经被硬生生的拖了上来。
纪徊青松下了一口气,他看向即将升起的那轮朝阳,干巴巴的笑了下:“闯哥,你这身体素质一般般啊,看着这么大个头,登个山还脚滑了,要不是我你早就掉下去了。”
随后他见江闯坐在地上没什么反应,纪徊青又哼哼了几声:“都说了让你平时跟着我一起跑步,现在懵了吧?”
“嗯,是懵了,刚刚只是不小心被迷了眼睛,脚滑了。”
纪徊青楞了楞,他别过头看向其他地方:“嗯,反正没事就好。”
两人在山顶处并排坐着,罕见的,不约而同的缄默了起来。
从远方开始潋滟的朝阳与天际边最蓝的那抹交织相融,而下层是还未褪尽的寂夜,这是晨昏线,是天空赐予人类的神迹。
纪徊青来到北川曾看过三次晨昏线,第一次是入北川,第二次是在江边,他都被这样耀眼夺目的景色争得都移不开眼。
而第三次,他看向了江闯的侧脸。
少年摘下了护目镜,脸颊被雪风吹得绯红,雪霜在睫毛上挂了层霜,漆黑沈寂的眼眸终是迎来了一抹短暂的光亮,是在看向纪徊青——
他吻了上来。
和以往不同,江闯的吻温柔缱绻,引得纪徊青都不想分开了。
他笑,伸出手,一截衣袖被挽的高高的,露出漂亮的腕骨。
“现在是不是该送我礼物啦?”
“笨蛋,你低头看看呢?”
纪徊青垂下眼,那枚戒指在太阳的映射下熠熠生辉,莫比乌斯环和一条纽带一样缠绕在他的右手无名指上,尺寸刚刚好。
他瞠目结舌:“我靠,是戒指。”
江闯好无奈的,他嗤笑了声:“就这样吗?你不喜欢戒指吗?”
纪徊青头摇的和拨浪鼓一样,结结巴巴的:“你丶你是在丶是在和我求婚吗?闯哥。”
还没等江闯解释戴在右手无名指是“热恋中”的意思时,纪徊青眼泪哗哗的朝外掉,他一把搂住江闯。
“我愿意我愿意我愿意,闯哥,我愿意。”
江闯和摸小狗头一样在纪徊青后脑勺拍了拍:“好好好,你愿意,过生日别哭呀,哭了要倒霉好久的。”
纪徊青把眼泪憋了回去,他红着脸点头:“我这是喜极而泣,不一样的。”
嘴上这么说,纪徊青之后一滴眼泪都没掉过了,他是个完全信邪的人。
他的手被江闯拿起来,一个吻,落在了戒指和指间,那人的睫毛颤了颤,擡起眼望着纪徊青。
“生日快乐,我的小狗。”
……
晚上,江闯豪掷千金,带着纪徊青来到了北川最豪华的西餐厅,还是苏从表哥开的,也是这小地方唯一吃顿饭可以上千的地方。
不过江闯还是觉得委屈了纪徊青。
坐在桌上时,纪徊青很高调的擡起右手捋了捋头发,然后又用右手朝着服务员招招手,之后又用右手撑着脑袋,笑盈盈的看着江闯。
“行了,人招待生都快被你的戒指闪瞎了。”
少年露出两颗小虎牙,眼眸依然那么明亮又热忱:“为什么不能炫耀?我恨不得炫耀给全世界呢。”
江闯低低的笑了会,他问:“你就不觉得这个很廉价吗?款式也很简单,没有那么华贵,也不是在很好很出名的店买的。”
他细数着陈列在心中对纪徊青的亏欠,轻轻地叹了口气。
“当然不会啊,这可是你送的。”纪徊青的眼眸亮闪闪的,在吊灯的映照下,睫毛都被晕了一层光环,他很夸张的比了个手势:“而且我觉得你送我的就是全世界最好的。”
“是绝对不可以用价值衡量的。”他伸出一根食指摇了摇:“坚决不可以哦,闯哥你这也太俗气了。”
招待生推出一架精致的小餐车,上面摆放了一瓶红酒,全法文,江闯勉强能看懂几个音节,他说:“我们今晚没有点酒。”
那个招待生朝着江闯扬了下头,他随着那道目光看了过去,苏从正鬼鬼祟祟的猫在不远处,朝着江闯比了个“加油”的手势。
这是在加哪门子油?
招待生眯起眼笑:“这是我们生日嘉宾专属惊喜,红酒一瓶。”
纪徊青“哇”了声:“惊喜送勃艮第1893啊?你们这老板也太阔绰了。”
招待生没想到纪徊青还认识这款酒,他尴尬的笑了下:“祝您生日快乐,有事随时叫我。”
最后招待生跑的比兔子都快。
纪徊青娴熟的用开酒器拔出木塞,他放在鼻下用手挥了挥:“居然不是假酒,这老板今天是亏大发了。”
醒酒之后他给江闯的杯中倒了过去:“来,闯哥,咱俩今天喝个尽兴。”
“喝尽兴?然后等着我把你擡回去吗?”
纪徊青又想到了同学聚会丢人的那回,他脸一热:“那是当时喝的你们这的特色,我没喝习惯好吧?我酒量还是很不错的。”
江闯眉一挑,笑着应允下来:“好啊,那就喝尽兴。”
酒过三巡,两人都面如常色,不知怎的,好好的一顿饭开始出现些许火星味。
招待生看酒喝干净了,在苏从的眼色下又上了两瓶,随即迅速离开这个没有硝烟的“战场”。
纪徊青喝的肚子发涨,看着快空了的第三瓶:“你这酒量可以啊,是不是老喝酒才锻炼出来的?”
江闯仍然面色如常,过去那几个月里,他在KTV陪酒陪到肠胃失调都是常有的事情,喝点酒自然不在话下。
他风情云淡的说道:“不怎么喝酒,可能是天生酒量就好。”
这话一出,没过五秒,江闯头直直朝着桌面砸了上去,纪徊青眼疾手快用手垫住了,他吃痛的“嘶”了声儿。
不远处苏从慢悠悠的走了过来:“怎么样?我就说他撑不过三瓶吧?”
纪徊青干笑了两声,他踹了一脚苏从:“你小子够缺德啊,让人倒酒的时候耍心眼儿,我喝了一肚子葡萄汁儿,难受得要死。”
苏从还有点不好意思上了,他说:“不过你硬要灌班长酒干什么?”
琥珀色的眼眸浮上一层寒意,纪徊青以半开玩笑的口吻道:“当然是要把他——”
“关起来。”
“让他安分点,不能离开我的身边。”
少年纤长的睫毛洒下片儿阴影,神情略冷,眉低低的压住眼时格外的有气场,他仰起头吐出一口烟雾,头顶的水晶吊灯每个切割面都映射出了他眼底被压抑的疯狂。
纪徊青不知道要关江闯多久,但在那个人不妥协不坦诚自己所有的计划之前,他是不可能轻易放手的。
他们可是要永 远永远的在一起。
恶趣味的,纪徊青将最后那一团烟雾吐露在江闯的脸庞。
他架起江闯,路过苏从时,道:“你帮我们给老秦告一段时间假,就说江闯生病了,要我照顾。”
苏从问:“多久啊?马上就要期末考了,你确定吗?”
“看江闯听不听话了。”
他朝后挥了挥手:“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