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烟雾 2007年9月
纪徊青又梦到江闯了。
梦里江闯被他压在身下, 他在笑,拽着纪徊青的两只手套牢在自己的脖颈之上,苍白的肌肤立马泛起滚烫的潮红。
“要试着掐住我吗?”
纪徊青的手在颤, 他没有掐上去,反之, 他一把捞起江闯,双手环住了那人的腰身,鼻尖轻轻蹭过江闯的下颌。
声音嘶哑又小声:“不掐, 我们抱抱。”
……
“纪徊青。”
“纪徊青……”
冰冷的触感轻轻紧贴上纪徊青的耳后,他猛然睁开眼, 刺眼的日光透过窗帘缝隙照了进来,而他梦中的主角正垂下睫静静注视着纪徊青,刚刚才与他缠绕在一起的手现在正抚摸在他的脸侧。
“江,江闯。”纪徊青立马弓起身子,他往本不大的床里面挪了挪,靠在墙边:“你怎么来了。”
他反应了会儿, 拧起眉:“不对, 你是怎么进的我房间?”
纪徊青这才反应了过来, 江闯自残险些出事的冲击实在太大,他都没来得及细究, 为什么是在他的房间?江闯是怎么进来的?
钥匙不是只有一把吗?
江闯歪着脑袋, 发丝也随着小幅度的动作动了动,露出那双含笑的眼:“二级防盗锁我打开还不在话下。”
他似乎不觉得这样的行为到底有哪里不对,纪徊青茫然的看向门上的那把锁:“闯哥, 你下次想进来敲门或者打电话都可以啊,撬我门你这是……”
“不想打扰你。”
只是想看你睡觉。
“好了,早餐放这里了, 你抓紧时间收拾吧。”
下次来早点的话,可以多看你一会儿。
江闯轻轻摸上纪徊青的头:“我下楼喂花花去,等你。”
纪徊青睡眼朦胧,他迟疑了会点点头,随即又伸了个懒腰:“苦逼早七啊,高三怎么这么累。”
江闯站起身,身上淡淡的沐浴露香气充斥在整个狭隘的房间,他似乎心情很好,弯起唇道:“嫌累的话,你可以一直待在这个房间里,我每天都陪你玩,我们什么都不用想。”
纪徊青不会和别人见面,和别人说话,和别人对视,沾染上别人的气息,也不会对着别人笑。
而且这个房间里有趣的东西实在太少,纪徊青也可以多注视会儿他了。
怎么能有这么爽快的事情?江闯光是想想就直想笑。
纪徊青悻悻地笑出了声:“闯哥,我看你是最近刷题把脑子刷坏了是不是?”
江闯单手拎起包儿,他心情好到连纪徊青的调侃都不觉得恼怒,只是耸了耸肩:“我脑子应该早就坏掉了。”
他擡手才拉开门,从水房里出来的裕曼听到了动静,她转过身:“纪……”
江闯把门用力拉上,他眉一挑:“你找他有事?”
又是这样的眼神,和护食的狼崽子一样,凶悍又不讲道理,在她面前倒是装都不装了。
裕曼转头朝房间走去:“没事,我还是改天和他说吧。”
纪徊青嘴里叼着江闯买的大肉包,两眼迷瞪的朝楼下走,日渐丰腴的花花围着江闯的腿边轻蹭,嘴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江闯又喜欢逗猫,手里拿着猫罐头就是不开,急得花花来回打滚撒娇,他却无动于衷。
纪徊青蹲到江闯身旁,他一手摸上花花的肚皮:“还不快点开罐头,急得花花就差叫你爸了。”
花花“嗷嗷嗷”的跟着附和,小尾巴轻轻圈住了纪徊青的手腕,江闯轻轻剐蹭了下花花的鼻头。
他若无其事的问道:“那花花叫我爸爸,叫你什么啊?”
他眼底含笑,侧头看向纪徊青:“叫你妈妈吗?”
纪徊青干呛住,包子的碎屑都喷了一地,他站起身抖落身上的残渣,嘴上磕磕绊绊:“不是,你,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再说了,怎么着也是我做花花爹啊。”
可恶的直男。
纪徊青再次在心里唾弃江闯一口。
他是怎么总能轻而易举说出口那么诱惑人的话?
江闯忽然摆出一副很惋惜的表情,他两只手架起花花:“花花,你没有妈妈咯。”
“去去去,边儿去。”纪徊青把地上的罐头开好,他耳根都红的滴血了。
高三学业繁重,一班又是重点班,是北川一中升学率的保障,各科老师都抓得紧些,纪徊青重新投入进学习里虽然很不适应,但他脑子不算笨,开学才近一个月,月考的名次在全年级大幅度提升。
尤其是文科,几乎全科目都在年纪前二十徘徊。
一下课就有不少人围着他问题,纪徊青热心肠又大方,从不吝啬自己得高分的心得。
但他怎么总觉得……身边围着的人越多,一道冰冷的目光就越锐利的打量过他,让纪徊青不寒而栗,他僵着身子扭过头,看见江闯也在和其他同学交流。
那个男孩儿甚至搬了个板凳坐在江闯身边,听着他侃侃而谈,眼神明亮又崇拜的看着江闯。
“谢谢班长,你这个思路确实比我的简便。”
江闯凑近那个男孩儿一点,他用纪徊青送的钢笔轻轻点上那道题:“这道题是同类型的,你按照这个思路解一下,不懂可以继续来问我。”
即使知道江闯在学校里总是以乖乖学生的面具示人,可是笑得那么温柔的模样和一根尖刺一般,刺入纪徊青的心脏。
“纪徊青?”
学习委员李静怡轻轻戳上他的手:“发什么楞呢?怎么突然讲到一半不说话了。”
“啊?”纪徊青的神儿被唤了回来,他干着呛了几声:“刚刚抛锚了,咱们继续……”
纪徊青眼睛在那些题目上,心却系在了江闯身上。
听着江闯说,还有轻笑起的尾音,以及他打趣似的和旁人说笑,纪徊青紧握着笔的手有些颤。
一种前所未有的欲念占据了他整颗心,一点一点朝着头脑蔓延,让他停止思考,停止理智,停止克制。
他想问江闯什么事儿笑得那么阳光灿烂?
为什么忽然和那些人贴的那么近了?
只对着纪徊青一个人温柔的江闯忽然对别人也很好,这也太残忍了吧?
忽然,门外响起了一个男声:“江闯——”
纪徊青比江闯更先擡起头,他看见了黎扬的脸,那人旁若无人的笑了笑,冲着江闯招手。
“走着。”
江闯轻飘飘忽略过纪徊青眼底的愕然,才站起身,那只有力的手紧捏住江闯的手腕,力道很大,苍白的肌理泛起了一圈红。
纪徊青擡起眼,他手下的力度未减,似乎要将江闯圈禁于此,他问:“你们要去哪儿?”
江闯轻轻拨弄开纪徊青的手,他扭动了下一圈红痕的手腕,还没来得及欣赏,他开口:“只是一起玩玩,走了。”
纪徊青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他不自然的回避起目光,心上的那尖刺隐隐作痛。
江闯与黎扬走到天台上,他低垂下眼细细打量了会自己手腕上的痕迹,嗤笑一声:“力气原来这么大啊……”
黎扬不解的的蹙起眉:“事儿我办成了,不过你什么目的啊?你没看到刚刚纪徊青那表情吗?都快把咱俩看穿了。”
暂时的合作关系还不足以支持江闯对黎扬“倾诉衷肠”,他叼着杆烟,咔哒一声响,蓝灰色的烟雾萦绕在天台上方,黎扬看不透也不懂。
江闯回想起那张不解中又夹杂着些许愤然的脸,无耻的兴奋让他不由得心脏加快了节拍,烟雾中他的神情晦暗不清,只有为欲念升腾起的那片潮红最为真切。
“你俩在这干嘛呢?”
有些气喘吁吁的声音在背后响起,黎扬率先回头,他压低声音对江闯说:“我不掺和你们,你爱咋咋。”
说完他干笑了声儿又道:“你们聊,下节老邢的课,我不敢迟到,先走一步。”
纪徊青没好气儿的应了声,他走到江闯跟前,那人才抽完一杆烟,眼神轻飘飘的扫视过他的脸。
“你怎么上来了?不给你的好同学好朋友讲题了?”
纪徊青拧着眉,他直楞楞的问道:“我惹你生气了?”
“没啊。”
“还是你今天心情不好,看我不顺眼了?”
江闯拖长了音:“没——有。”
横冲直撞的,纪徊青跟条小狗似的又凑近一步:“那你为什么这么对我?”
“哦?我怎么对你了,说说看。”
江闯又笑,眼下的那圈潮红更为明显了些,他总散发着令人难以忽视的颓靡气质,想让人托举着这份脆弱,又引人产生摧毁的欲望。
纪徊青紧握住拳,江闯问起这些他竟然一时间回答不上来。
他到底为什么生气?
黎扬不也是他们的朋友吗?
朋友和朋友来天台抽根唠唠嗑又怎么了?
纪徊青憋屈了好久,才说出口:“你们两个以后抽烟不许背着我抽。”
江闯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他又点燃了根烟,轻声问:“纪徊青,你知道朝着人脸上吐烟雾是什么意思吗?”
“不知道。”
“是性暗示。”
忽然,独属于万宝路红的干烈烟草香气直面扑了过来,和江闯吻上了他的唇别无二致,漆黑的眼流连过纪徊青的脸,随后江闯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