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妒 2007年9月
床头柜上的小灯忽闪, 变得有些不明了,凌乱的发丝下,那双冰冷的纠察不出半点情绪的眼直勾勾的盯着纪徊青。
他洞穿一切, 这样的压迫感无与伦比,就好似回到了他们初相识的那天, 那个浑身尖锐又冷漠的江闯。
纪徊青将门关上,他喉结动了动,紧张到额角的汗都渗了出来, 明明当下是凉爽的初秋。
他规规矩矩的坐在沙发上和江闯保持上了一段距离:“我去找裕曼姐聊天了。”
“聊什么了?”
江闯手中把玩着那个小狗捏捏,过分白皙的指关节开合间逐渐泛起层诱人的粉红。
被灯光映射着更为明显, 那团软物被用力捏紧又再次松开,一来二去也差不多被玩坏了。
江闯用力将玩具抛进垃圾桶,声音很大,吓了纪徊青一跳。
“说话。”江闯不耐的拧起眉:“现在应该是你不专注的时候吗?”
只要联想到纪徊青和裕曼在一个房间里谈笑风生,江闯便抓狂的无法忍耐。
纪徊青知道自己撒谎一定会被看穿,他强行镇定下心神:“她学心理, 我只是想了解了解, 这丶这样对你的病情也有帮助。”
“啪”的一声, 唯一的一盏灯被江闯拉了下来,整个房间陷入了黑暗之中,
纪徊青下意识的朝沙发一侧一缩, 却靠上了一具温热的身体,冰冷的吐息轻轻拍打在他的后脖颈上。
江闯什么时候过来的?
纪徊青刚想起身,一只手死死捏住了他的胳膊, 将他定在沙发上,他们贴的及其近,江闯冰冷沈静的声音响在耳畔。
“别动。”
紧接着, 江闯的鼻尖轻蹭过纪徊青的后脖颈,和某类小动物一样出于好奇心嗅了嗅人类。
有些痒,纪徊青瑟缩了下:“干嘛,这样不舒服……”
“不许躲我。”
江闯很不满,他又嗅上了纪徊青的卫衣领,最后索性将那人压倒在沙发上。
纪徊青忽然大喘气了声,他用力扯住下衣摆,最后索性双手直接捂住:“干嘛啊,闯哥。”
“你丶你别闹我了。”
确认纪徊青身上没有除他以外的任何香味后江闯才松开了挟持,他起身想去开灯,纪徊青忽然圈住他的手腕拉回了沙发。
“别开灯。”
黑暗中的轻笑让气氛更怪异了些,也让纪徊青更为窘迫,似乎每每这种时候他总比江闯更失控。
可恶的直男。
他在心里唾弃了口江闯。
冷不丁的,江闯忽然说:“纪徊青,咱俩睡吧。”
“啊?”纪徊青立马站了起来,和江闯保持了一段距离:“江闯,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灯忽然亮起,江闯的眼下泛红一片,不是泪,是兴奋的潮热,他露出天真纯然的笑容:“你在说什么啊?我们之前不是老一起睡觉吗?”
意识到自己误会了的纪徊青被口水呛到,连着咳嗽了好几声。
他义正言辞的拒绝:“不行,睡不了。”
他怎么能占江闯便宜?绝对不行。
江闯耷拉下来眉眼,很小声的“哦”了下,纪徊青指着他絮叨:“诶,你别这样,没用,这事儿没商量馀地。”
这回江闯的嘴撅的都能挂二两香油纪徊青都没答应下来,门再次关上后纪徊青这才松了口气。
他坐在桌前打开电脑,一条邮件弹了出来,是裕曼的编号。
【高功能反社会人格障碍特征】
根据美国精神疾病诊断准则手册第5版(DSM-5),针对反社会人格障碍的诊断作为准则。
主要包括以下特征,符合下列7项中的3项或更多,即可明确诊断为反社会人格障碍。
1.无法服从社会规范和无法表现出遵纪守法的行为,表现为反覆实施可能会被逮捕的行为;
2.具有欺骗性,表现为反覆说谎丶借口繁多或为了个人利益或乐趣而欺诈他人;
3.冲动或无法预先做出计划;
4.易激惹和具有攻击性,表现为反覆出现打架或攻击他人的行为;
5.草率地漠视自己或他人的安全;
6.持续的不负责任,表现为反覆地无法维持稳定的工作行为或承担财务责任;
7.缺乏悔意,表现为对于伤害丶虐待他人或从他人处偷窃表现得毫不在乎,或会合理化上述行为。
1)遗传大量的研究证明反社会人格障碍ASPD的形成与因的缺陷密切相关,遗传的概率占比很大。
2)大脑结构反社会人格与一般正常人比较,脑部结构明显不一样,全脑灰质体积丶白质体积明显增大。
3)家庭教育父母如果感情不好,或欠缺父母的照顾和保护,一旦完整家庭转化为破碎时,会加深人格形成与变化,演变为反社会性人格。普通人在严重被伤害或惊吓的情况下,才会做出一些冲动行为,例如激情伤害,防卫过当。冲动过后,往往会焦虑丶内疚丶后悔。
而反社会型人格群体不会,他们心安理得地做出伤害他人的事,且完全不会感知到被害者的痛苦,更不会夜夜难眠。他们不认为自己有心理疾病,也不需要治疗。
这便是他们的可怕之处,做起坏事游刃有馀,利用他人的善良与信任进行任意伤害,并丝毫不受良心的谴责。更不认为自己有问题。
裕曼:【高功能反社会人格更擅长伪装,这类人往往智商拔尖,甚至在社会许多领域都担任着重要角色。】
裕曼:【我主动找你说这些就是希望你长个心眼,别入了火坑都浑然不知。】
纪徊青看着密密麻麻的文档,他扶额无奈的摇了摇头,回覆了过去。
【知道了。】
纪徊青将电脑合上,他松缓了口气,仰躺在椅子上,他目光落在了电脑旁的抽纸上 。
“唰”的一下,窗帘紧闭。
……
月黑风高,高挑的身形穿梭在桦木林间,他擡脚,踹开自己前几天布置下的陷阱,几只野兔囚于笼中,因太久没有进食而奄奄一息。
咔——一声清响,一把银白色的刀刃抽了出来,手起刀落,一刀刺入心脏,那团毛茸茸温暖的躯体在他的手中逐渐失温。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
太弱的人被剥削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正如七岁时的他被猥亵毫无抵抗之力。
他以屠戮弱小动物为乐,在片刻的施虐获得掌控的快感,就好似他可以回到那一年掌控着自己的身体,在第一次被猥亵时做出反抗。
这次他的手段极其残忍,不满足于扒皮的手感,利刃一点一点将那些野兔分尸殆尽,流淌出的血液在枯叶堆里很凑巧的呈现出一个爱心的形状。
宛若他此刻被压抑着的震天骇地的欲望。
颤着的舌尖轻舔舐过手边垂落的鲜血,江闯很认真的思索了番。
怎么样才能让纪徊青完全占有自己呢?
他擡头望着面前这栋死寂的破居民楼,六楼的那一盏小灯已经熄灭了。
江闯处理好身上沾染的血液后,他走出了那片桦树林,六楼处却多了个人影。
是裕曼,秋风吹拂过她散落而下的头发丝,她嘴边叼着根烟,向下凝视着江闯,只此对上一眼,她坚定了自己内心的想法。
这个江闯绝非善类。
她接诊过太多重大性精神病患者,他们的眼中都是一样的底色,那就是将活生生的人视作畜生,只不过江闯更会伪装。
这样的疯子也会有感情吗?
裕曼将烟熄灭后,她不由得朝着隔着间水房纪徊青的房间看去。
回到房间后,裕曼拿出一张干净的绢丝手帕,将那个被纪徊青不小心摔在地上的小陶瓷罐捧了起来。
她耐心的擦拭过陶瓷罐上剐蹭过的痕迹,昏黄的灯光映照在她的长发上,安谧而又柔和。
裕曼在很小的时候并不喜欢长发,也是近些年才开始蓄的。
轻轻的,她吻上那个小陶瓷罐:“对不起啊,今天吓到你了。”
裕曼抚摸上陶瓷罐底篆刻的文字,浅色的眼眸蒙上了层散不去的哀愁,她轻声呢喃:“常妗,姐姐遇到了一个和你很像的人。”
“是个男孩子,叫纪徊青。”
……
秋雨落下,淅淅沥沥。
郑雅锁紧了仓库大门,她背起包朝着“家”走了过去,沿街路上一个浑身淤青的姑娘哭着跑了出来,她浑身瑟缩,捂着嘴不敢大声。
而她的身后是一群人,三五成群,那群男人身后还有女人,女孩没跑多远,在与郑雅擦肩而过的那瞬间撞掉了她手中紧握着的伞。
她在雨夜中哭喊,稚嫩的声音撕破了寂夜。
“这里不是我的家!”
“我叫张秀华!我的家在山西省大同!我今年16岁。”
“我叫张秀华,我的家在山西省大同!”
“我爸爸叫张国军,我妈妈叫郑秀珠。”
郑雅的身体止不住的打颤,那些人架着少女的四肢,捂住了她的嘴,为首的男人甩上去了一巴掌。
“我告诉你,你是我买来的,想跑路门儿都没有!”
女孩显然是疯了的,她嘴里只喊着自己脑子里仅存的记忆,关于自己的,关于家里的。
秋雨凛冽,拍打在郑雅的身上,她瑟缩不已,分不清脸上那股温热到底是什么。
十年前,她也如此疯过一回,直到怀了孕。
她朝前走了一步,那个女孩恢覆了片刻清醒,对着郑雅只做出了个口型。
“跑。”
那群人里走出了个笑容和蔼的女人,她把那把撞落的伞拾掇了起来,递到了郑雅手里。
“郑老板娘,打扰你了哈,这娃儿是我们收留滴,脑壳有点哈儿了,你不要计较。”
郑雅步履急匆,她边走边打开手机里的日历。
倒计时93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