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新爱之日记 2007年9月
这几天纪徊青总往天台上跑, 咚咚咚的上下楼忙活的没完,就是不上门打扰江闯睡觉他也睡不着。
后来才知道纪徊青是在种向日葵,可是现在分明不是向日葵生长的季节, 秋天过了就是冬,而向日葵应该生长在春光明媚的季节。
再说北川的太阳常年被大山雾气笼罩, 一年能有几个艳阳天,纪徊青选择在这个时候种向日葵简直是异想天开。
可他很固执,在土里气芽不成功就放在湿润纸巾里闷上个好几天, 甚至还去农产品店里买了最贵最好的催花肥,每天早上醒过来第一件事就是上天台看有没有生芽。
终于, 这一天整个楼层都回荡着纪徊青的欢呼声,他兴冲冲的端着那一小盆仅有一抹绿苗苗的花盆冲进了江闯的房间。
纪徊青灰头土脸的,脸上花了一片儿,他咧着歌嘴把花盆放桌上:“江闯,我要和你打赌。”
“就赌这盆向日葵,赌它九十天之后会不会开出花怎么样?”
九十天……
江闯不自觉的将目光落在了日历上, 这副摆在他房间里的日历挂画停留在2007年12月, 在月末的31号上画了个圈。
那是他们分别的日子。
他欣然应允:“好啊 , 我赌这盆向日葵不会开出花来。”
谁会信寒冬腊月能生长出天性喜朝阳的向日葵来,全天下找不出第二个和纪徊青一样傻的人。
纪徊青格外认真, 他目光坚毅又严肃:“好, 我一定会让它开出花来。”
江闯问:“那赌注是什么?”
“一个愿望,一个输家必须要做到的愿望。”纪徊青抱着那小花盆跟个宝儿似的,嫌少展现出的那份执拗让江闯无法拒绝。
“好, 我答应你。”
江闯拿出纸轻轻擦拭上纪徊青脸上的脏污,他的动作很轻柔,指节轻蹭过那人的脸颊, 纪徊青瑟缩了下脖子朝后退了一步:“我一会自己洗洗吧。”
临走前,纪徊青又强调了一遍:“向日葵自然生长出花的周期是九十天,少一天都不行,一定要九十天之后一起见证知道了吗?”
“知道了,纪小花匠。”
江闯依然很轻松的答应了下来,纪徊青紧绷着的脸才重新挂起了笑容,他一路轻哼着歌上了楼。
那株只冒了点尖儿的小向日葵种子被纪徊青放在了一个最朝阳的地方,他在水房洗好脸后回到了房间,本摆满了写作辅助书和大纲草稿的桌面上干净了不少,只留有一个小本子,风过,掀起了几张。
《拯救闯大小姐的葵花宝典》划掉
《让江闯的明天永远多一天宝典》划掉
《让江大学霸幸福的好几百件事》划掉
似是思考了许久,纪徊青才落下了不曾再修改的名字——《新爱之日记》
作者:纪徊青
2007年9月23日
买来的向日葵种子终于发芽了,江闯也答应了赌约,他的生命线又被我延长了九十天。
我真厉害。
顶呱呱超市。
今天是个周天,江闯又推着江鹏云去医院里拿安眠药,不过这次失败了,于谦一口咬死不松口,不肯给出处方药许可,还给他举了不少例子。
有许多重大心理疾病患者会定期开安眠药,攒够了之后一把吞下,走上最极端的那条路。
他把嘴里疯言疯语的江鹏云放门口,郑雅坐在前台擡眼瞧了眼来人,她微侧过脸遮挡住 脸颊上的红肿,不过还是被江闯捕捉到了,他并没有多置喙的想法。
江闯语气很淡然:“安眠药拿不够了,你现在手上攒了多少粒了?”
“10粒。”郑雅紧蹙起眉头,她说:“非得要用安眠药把他药死吗?你一刀捅死不是来的更利索?”
江闯平时的打架风格都是往死里干,怎么杀个人就束手束脚的。
少年拿出了一瓶橙子汽水,似是觉得打开太麻烦了,又放了下来,他轻轻叹了口气:“我不能死在那之前。”
胡绩强人高马大,身体强壮,且性格奸诈狡猾生性多疑,从郑雅待了这么多年都还没有找到身份证这一点就能看得出来,这人并不好对付。
如果安眠药喂下去意外苏醒,江闯和他一对一风险实在太大。
想到这江闯的额角冒出细密冷汗,他紧紧蜷住手指用痛感让自己更清醒些,耳边的耳鸣慢慢消散,他这才听到了郑雅的声音。
“那之前?你到底要干什么?”
郑雅对于江闯所计划的只知道,他要杀人,一个江鹏云,手无缚鸡之力很好解决,另外一个胡绩强,灌倒安眠药之后将两人一起分尸沈江。
再之后,他们各奔东西。
至于警察抓不抓,什么时候抓,那都是后话了,郑雅将彤彤的自由看的比自己的命都重。
可听江闯说这话,似乎是还另有隐情,郑雅没有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后也没有追问。
她说:“算了,剩下的安眠药我自己想办法吧。”
“还需要多少粒?”
药死一个成年男人的剂量大概是在45-55左右,江闯的步伐有些不稳,他转过身:“四十多粒,时间不多了,你快点准备。”
沿街走到居民楼下,一道熟悉的身影被江闯敏锐的捕捉到。
他眉一挑,轻踢起一旁的石子正中在黎扬的鞋边,清脆的声响吓得他浑身发汗。
少年伫立在槐花树下,他身形高挑,身着一件宽松的黑色卫衣,扣着顶鸭舌帽,帽檐下是被遮住的乌发,眉眼漆黑,鼻梁挺拔,漫不经心的瞥来时颇有几分戾气的警告。
江闯没说话,也没动作,但黎扬知道他是让自己先过去。
再凑近些,被阳光照映着的江闯皮肤白到有些晃了黎扬的眼,恢覆元气后的他指关节还泛着粉红。
江闯轻飘飘的扫过六楼紧闭着的门窗,他问:“想上去,还是才下来?”
黎扬拧起眉,他小声嘟囔:“我只是路过。”
他又补充:“我帮我家里人送货,每天都会经过这儿,只是……停下来歇会而已。”
黎扬在学校里的朋友并不多,现在被江闯强逼着威胁转班,失去了以前的社交圈,他很孤独。
他软下声,朝着江闯凑近一步:“算我求你,我是真的很需要纪徊青这个朋友。”
“答应你的事情我都做了,我也不会泄密出去……”
话还没落地,江闯忽然一手揽住了他的肩膀,硬生生把黎扬扭了过去。
那张冷冽的脸挂上灿烂的笑容,朝着一路小跑过来的纪徊青招了下手:“你怎么下来了?我和黎扬正聊天呢。”
纪徊青跑过他,一路直直朝着居民楼大门口过去。
那是江闯和裕曼的第一次碰面,那个只在纪徊青嘴巴里提到过的女人,乌黑微卷的长发及腰,眉眼凌厉,眼尾轻轻朝上扬起,和狐狸一样。
也和狐狸一样狡诈。
她身着一套纯黑色冲锋衣,手拎着个行李箱,一看到纪徊青,很是兴奋的挥了挥手。
两个人密语,江闯听不见,捏着黎扬肩膀的手也越发重了些。
先是纪徊青怯怯的回头看了他一眼,那个女人也随着他的目光上下打量了一番江闯。
“江闯……疼,疼。”
黎扬呲牙列嘴的拧巴起脸,他挣脱开江闯的束缚。
纪徊青一手帮着裕曼拎行李箱,走过来的那几步裕曼似乎说了些什么,他的耳尖变得通红。
赶走一个,又来一个。
纪徊青身边的人络绎不绝,而他对谁都能笑的那么开心,那么灿烂,和几百天没吃上骨头的狗一样。
讨厌鬼。
江闯很想当场扭头就走,他知道纪徊青一定会上赶着哄他,但是他忍住了。
他为了纪徊青做了一件很伟大的事情。
裕曼走近了,她的目光停留在江闯的那张脸上,忽然她也理解了纪徊青怎么就被迷的找不到道儿了。
粗略看冷冽锋利的眉眼和骨相极具攻击性,但是拧起眉耍小脾气的样子,又别有一番姿色?
“你好,我叫裕曼,徊青应该给你说过我。”
徊青……
?
气氛忽然变得极其压抑,江闯冷着脸,连眼皮子都懒得擡一下,他调整了一下呼吸。
“我叫江闯。”
“徊青应该也给你说过我。”
纪徊青完全察觉不出来气氛的凝重,他亮出两颗小虎牙笑了几声:“哎呀,都说过,都说过。”
“裕曼姐要在北川暂住一段时间,就在我隔壁房间,以后咱楼上楼下都有个照应。”
他朝着五六楼指了过去:“曼姐,我给你介绍一下哈,六楼就咱俩户,我在最边角,下面五楼那间是江闯的屋,隔壁是水房……”
“水房的隔壁是王婶儿,人可好了,热心肠,还借我洗衣机。”
“王婶儿的隔壁是李姐,上夜班白天要补觉,咱也见不到她。”
“李姐的隔壁……”
裕曼在非必要时也不喜欢和人打交道,想着来北川暂住一阵子就联系了纪徊青,谁知道这小子行动力这么强,一天就联系好房东租好房了。
把这一楼租户介绍完毕。
纪徊青指着一楼最大的那扇门:“这是咱居民楼的刘大爷,脾气不好,睡眠浅,到了一楼声儿得小点。 ”
“还有一只猫,叫花花,是我和江闯一起养的,不过不能给它喂吃的,它最近在减肥。”
黎扬生生吞了好几口唾沫,他瞄了眼江闯的表情,和要活剥了纪徊青一样。
他不寒而栗。
裕曼被这孩子超脱常人的热情折磨了够呛,她听了一大堆只点点头。
“好,那我先上去了。”
纪徊青扛着行李就往楼梯间走:“我帮你搬行李吧,六楼比较高。”
“不,不用。”裕曼想拿过行李箱。
“没事儿,姐你不用客气。”
两人一来一回,行李箱的拉链突然崩了开来。
一个陶瓷小罐子摔了出来,在地面上滚动了圈,最后碰上了江闯的鞋边。
那小陶瓷罐子很厚实,严丝合缝的,分量也不轻,里面似乎是被填满了。
裕曼惊慌失措的将那个小陶罐抱了起来,她反覆看了圈,确定没有磕碰又松了口气。
她语气有些不悦:“好了,你们该忙什么就忙吧,不用管我。”
“对不起啊曼姐。”
纪徊青对着那个背影露出歉疚的神情,江闯的眼眸沈了沈。
那人转过身,眼睛一亮:“黎扬,你找我玩儿啊。”
黎扬紧抿着唇,这种时候他敢说一句话吗?
江闯轻揽过黎扬的肩膀,他眉梢一扬,嗤笑了声:“你万人迷啊?谁到你家楼下都得找你纪徊青?”
“黎扬今天是来找我的,我俩约好出去玩。”
纪徊青琥珀色的双眸更闪烁了:“去哪啊?怎么不带上我?带上我呗。”
“不带。”
江闯强硬的拖着黎扬就走。
他走到黎扬骑着的电摩托旁,他把后车镜朝着纪徊青方向照过去。
没人。
“真的不带我一起吗?”
冷不丁的,纪徊青出现在他身后,他皱着眉问:“今天周天,好不容易的周天啊,你们出去野居然不带我。”
“不带,你赶紧陪你的裕曼姐去,你的好邻居,你的知心姐姐在楼上等你呢。”
纪徊青难以忍耐想出去玩出去嗨的燥热的心,他瘪着下巴,小狗一样把下巴垫到江闯胳膊上,他猛眨两下眼,做作得很。
“那我求求你呢,闯哥。”
于是,这辆只能载着两个人的电摩托载着三人飞驰了起来,只不过黎扬是蹲在前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