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黑风狂怒
    第三十一章  黑风狂怒
    茫茫然的戈壁望不到尽头，草木衰微，密云暗涌。
    萧落英觉得风刮得似乎越来越大了，夹带着西北的黄沙，犹如海浪般层层涌来。他把兜帽又拉紧了些，浑身上下只露出一双眼睛，一手紧紧拽着马的疆绳。木远风同样牵着马，低头走在前头，迎着风沙缓缓前进。他回头看了看小虎和钟山岳，两人同样将兜帽裹得紧紧的，步履艰难地跟在后头。
    “少族长！萧将军！”钟山岳在后面叫道，声音被狂风撕得断断续续。他又用力叫了几声。
    “少族长！萧将军！”
    萧落英和木远风听到了叫声，停下了脚步。
    “钟先生，怎么了？”木远风问道。
    钟山岳走了上来，喘着粗气道：“少族长，我们恐怕遇到……黑风了……得赶紧找个地方避避……不能再走下去了！”
    “黑风……是什么？”木远风问。
    “黑风是这西北荒漠独有的……”风太大了，钟山岳一手拉着马的缰绳，一手挡着风沙道，“黑风来时，狂风四起，黄沙漫天，犹如黑夜……从前便有商队遇到黑风……最后不知所踪……”
    木远风勉力向前望去，但眼前除了飞舞的黄沙，什么也望不到，他们几人仿佛置身在一片黄色的浓雾之中。
    “千万不要走散了！”木远风对着几人叫道，“小虎，有绳子吗？”
    “有的！少族长！”小虎一边回答，一边从马背上的行李中翻出了一根又粗又长的草绳出来。
    萧落英立时就明白了木远风的意思。风沙太大，看不清路，如果不用绳子绑在一起，几个人一定会走散的。
    “大家快把绳子绑在身上！”木远风道。
    “少族长！”萧落英对着木远风道：“你走最前面，小虎，钟先生你们在中间，我最后！”
    木远风朝萧落英点了点头，“阿落……”
    黑风之中，萧落英没听清木远风对他说了什么。
    四周越来越昏暗，天地间的所有光明正逐渐被风沙所吞没，耳边是怒吼的狂风，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深渊中，眼前什么也看不到，连呼吸都变得极为困难，沙子仿佛无孔不入，即使裹紧了兜帽，仍然从眼睛丶鼻子丶嘴巴不断窜入身体。
    没有了方向，连时间仿佛都失去了。萧落英不知他们在这场黑暗中走了多久多远。手中的缰绳早就在这场风沙中被吹断了，马和马上的行李都已不见了踪影。
    他又摸了摸腰间的绳子，试图睁开眼睛去寻找前面人的身影，可依旧什么也看不到。他只能闭上眼，继续往前走。又不知过了多久，他再一次摸向腰间的绳子，这一次他试着去拉了拉，绳子晃动得很厉害，他往回拉了拉，绳子也往后退了。一股不祥的感觉忽然涌上心头，他使劲将绳子往后拉，直到拉近了才发现绳子的另一端已经空荡荡了。
    萧落英握着那段断了的绳子，几乎绝望地意识到一个事实：他和木远风他们走散了，而且极有可能那根绳子在很久之前就已经断了，这也意味着他在黑风中不仅迷失了方向，没了食物和水，而且离木远风他们也已经越来越远了！
    可他无法停下脚步，如果此刻停下，黑风卷起的的黄沙能把他活埋。他只有不停地向前走，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荒漠戈壁，沙如海，尘飞扬。
    一只黑色的四角虫匍匐在一块石壁上，静静等待着猎物。没多久，一只虫子从沙子里慢慢探出来，完全没有意识到威胁就在咫尺之间。
    四角虫无声地吐出它尖细的舌头，对准下方的猎物，就在它奋力一跃的瞬间，一阵沙沙声从石头底下响起，吓走了那只虫子，四角虫也警惕地退到了石壁的边缘。
    沙子滚落的声音越来越响，有什么东西正从石头底下冒出来，先是一只手，紧着是头，最后一整副身躯都露了出来，靠在了石壁上。那是远比这只四角虫大上无数倍的活物，绝不可能是它的猎物。这只四角虫察觉到了危险，“嗖”地一声，瞬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萧落英似乎听到了什么声音，他回头看了一眼，除了黄沙和戈壁，什么也没看见。天地间，除了风声，再也听不到其它。
    寂静，如死亡般的寂静笼罩在周身。他是这荒漠戈壁上的唯一活物。
    他醒来时发现自己被埋在一片黄沙下，应该是在黑风快停下时才倒下去的，所以没有被埋得很深。这场暗无天日的黑风几乎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和意志。此刻，他虚弱地靠在后面的这块石壁上。
    没有水，没有食物，他该如何走出这片荒漠戈壁？
    命运，再一次将他流放于孤独绝望之境。上一次，是在大豫城的大牢，这一次，是在荒漠戈壁之上，一个更大的囚笼！
    没有过多犹豫，萧落英抖落一身尘土站了起来。按照原先的路线，他们应该绕过西北中心地带的荒漠一路北上，可他丢了罗盘，无法判断方向。他擡头看了看云层背后的太阳，又望向荒漠的尽头，随后，拔出腰间的短刀，在身后的石壁划了一个倾斜的十字叉。如果他的方向是错的，或许木远风会循着这些记号来找他。
    可木远风会回头来找他吗？他不敢期待，期待一旦落空，心会更痛。他深吸一口气，重新拉起兜帽，朝着他选定的方向迈出了步伐。
    他无法确定命运将把他带往何处。其实，生也好，死也好，对萧落英而言没什么两样。对已经死过一次的他来说，死没什么可怕的。他只是有些厌倦了，厌倦一次又一次地要在生与死之间作出抉择，厌倦一次又一次地要在孤独绝望中走向人生的尽头。
    他一步一步朝前走去，身影渐渐消失在荒无人烟的荒漠戈壁之中。
    一团篝火在漆黑的荒漠戈壁上若隐若现。
    “少族长，你吃点东西吧。”小虎将掰了一块饼递给木远风。
    木远风摇了摇头，道：“我不饿，你和钟先生吃。”
    他眉头紧缩，眼睛始终望着漆黑的前方。
    “少族长，再等等吧，萧将军他应该能找到我们。”钟山岳安慰道。
    木远风仍是神情凝重，沈默不语。
    黑风过后，当木远风发现萧落英不见了的那一刻，他不顾疲惫不堪的身体，拼命地在四周寻找萧落英，一遍又一遍地叫着萧落英的名字，到最后连嗓子都喊出了血。
    钟山岳和小虎也焦急地寻找萧落英，可始终没发现萧落英的身影。
    最后，钟山岳对已经失魂落魄的木远风道：“少族长，萧将军可能在途中就已经和我们走散了。不如我们就在此地等他，萧将军知道我们要往霜月城方向去，一定会朝着这个方向来与我们会合。”
    “对啊，少族长。”小虎也赞同道：“萧哥肯定也在找我们，我们就在这里等他！”
    木远风沈默了片刻，用着暗哑的声音问道：“钟先生，以你的判断，阿落找到我们要多久？”
    钟山岳拿出地图仔细看了看，道：“我们是在这里遇到黑风的。从我们遇到黑风起，已经过去了一天一夜，萧哥若是半途与我们走散，算上他折返的时间，最多两天就能与我们会和。”
    “两天……”木远风喃喃道，他看了看钟山岳和小虎，两人皆同他一样，满身尘土，筋疲力尽。他们现在太需要休息和吃东西。他想，钟山岳也许是对的，阿落一旦知道和他们走散，一定会回头找他们的。
    “我们找个地方先修整一番，一边恢覆体力，一边等阿落。”木远风道。
    在黑风中，他们几乎丢了所有马匹和的行李，只剩下一匹马，一点水和食物。在极度的疲累中，木远风等过了第一个晚上。
    如今，已经是第二个晚上了，随着时间的流逝，木远风越来越焦急，心头的不安也越发强烈。
    “不对！”木远风忽然大叫一声道。
    “怎么了，少族长？”小虎问道，钟山岳也疑惑地看着他。
    木远风猛地站起身，道：“我要去找阿落！”
    “少族长，再等等吧！”钟山岳劝道。
    “钟先生，如果阿落和我们一样丢了马匹和行李，他靠什么判断方向？没有水，没有东西吃，他靠什么走？”
    “也许……他根本就走错了方向。”
    “也许……他一直在等着我去找他！”
    说到最后，木远风的声音已经有些颤抖。
    钟山岳楞了片刻，神色一下凝重起来，道：“少族长，你说得也有可能。没了罗盘，萧将军无法判断方向，他可能走了错误的方向，甚至……”
    “甚至怎样？”小虎也紧张地问道。
    钟山岳犹豫地说道：“甚至有可能走了相反的方向，往西北中心的荒漠去，那就极有可能遇到那些大盗。”
    “什么！？”小虎惊叫道。
    木远风一刻也不想耽搁了，他责怪自己为何浪费了这么多的时间，他应该在发现萧落英不见的那一刻，就立刻回头找他。他竟然还傻傻地等在原地！
    “钟先生，小虎，干粮和水我带走一半，剩下的一半你们带着去霜月城。只要找到阿落，我便会带着他赶来和你们会和！”
    木远风一边说着，一边已经收拾好东西。
    “可是少族长，还有两个时辰就天亮了！等天亮再走吧！”小虎说道。
    “不能再等了，阿落他在等我！”木远风说着，拉起兜帽，回头对他们道，“若是十日后，你们没有等到我们，小虎，你就回若木城，钟先生，你便去焉然吧！”
    “少族长！”
    钟山岳和小虎在身后叫道，却见木远风已经翻身上马，转眼便消失在漆黑的荒漠戈壁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