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2 · 番外(四) 肯特
走廊里的肯尼, 正垂眸垂手安静地站在门边。
他的右手边,站着同款姿势的巴布库克家族的管家。
同为侍从,彼此间的沈默是同一身份下养成的职业习惯。
因为身为贵族的侍从, 他们首先学会的第一堂课就是闭嘴,第二堂课是学会视而不见。
比如身后屋内刚刚传出的,椅子被拖拽划过地面的声音。
再比如那两下, 重物摔碎在地上的巨响。
不论屋内有什么动静,肯尼脸上的微笑还是和往常一样, 清清浅浅没有攻击性。
但他的手, 已经摸到了腰后匕首的手柄处。
同样, 肯尼用馀光也看到了这位巴布库克家族的管家,一起背到身后的动作。
隆起的肌肉,让巴布库克家族的管家上臂的袖子变得紧绷。
简单地估算了大小, 肯尼不禁开始在心里默默地规划着:“看来接下来的这场战斗会是一场恶战啊!不知道这次的我, 能不能再次成功地活下去呢?”
在巴布库克家族的地盘上, 杀死他们的人,是不是哈尔所希望看到的?
肯尼虽然年龄不大, 但却也是当年“血色之夜”的亲历者。
当时,哈尔身边的侍从就是“肯尼”。
不, 准备的说是肯尼的哥哥“肯尼”,而他那个时候还叫肯特。
(为了更好推进剧情,以肯尼视角回忆的这段“血色之夜”中, 肯尼暂时恢覆他的本名“肯特。”)
……
多年前,“血色之夜”。
“吱吱!吱——”
一只老鼠,抱着前肢小心直起身嗅了嗅空气中的味道。
除了那个门口侍卫身上惯常发出的刺鼻酒臭味。
它闻到了空气中一丝正在接近的血腥味。
并且一个慌乱零碎的脚步声, 听起来正在离它越来越近。
长久以来母亲的教育, 让这只老鼠侧着身子想要避开这些恐怖的人类。
但接连几天厨房里的食物气味闻上去都不对劲, 让它和它的家人们都已经好几天没有吃上一顿饱餐了。
嘴巴快速空嚼了几下,它不禁回忆起前段时间牢房里永远不会断供的,那些死去人类的皮肉鲜美。
只可惜,最近不知道为什么死去的人类不再出现在牢房里。
而是出现了一个个不同的房间里。
而且,每次不等它招呼兄弟姐妹和父母老婆孩子,一起前来享用。
就会被那些可恶的活着的人类拖走,连地面上的一滴血都不会给它留。
“人类的鲜血和血肉,真的好好吃啊!”
想到这里,老鼠脸上那两个黑豆大小的眼睛里,满是贪婪。
颤抖的胡须正在告诉它,即将到来的是一个柔弱的女人和一个身上还带着血腥味的人类幼崽。
“噗嗤!”
“咚——”
看吧,它的判断凑过来没有出错过。
倒地后溅起的灰尘,让老鼠下意识地往后一缩。
刚准备探头,篮子里滚落而出的一个婴儿,就因为惊吓闭着眼睛张开嘴巴就想开始嚎叫。
“哇——哇——呜……”
才哭了两声,婴儿就被一个小男孩用手慌忙捂住了口鼻。
“哥哥,这个……要杀了她吗?”
肯尼停下了用手帕擦拭剑身血迹的动作。
瞥了眼弟弟肯特手里,因为无法呼吸而脸色涨得通红的女婴,肯尼冷漠地说道:“皇后殿下要的是活口,带上她。”
说完,肯尼就将长剑收入腰间的剑鞘,挽起袖子开始拖动女人的尸体。
而站在那里的肯特,也驾轻就熟地找了一个房间,把停止了哭泣的女婴藏了进去。
顺便找了一些麻布,肯特马上快步回到了走廊上。
趁着人类都消失的间隙,老鼠立刻从藏身的伸出来,整个身体都扑进了地上的血泊里,大口大口喝着献血。
血腥味的刺激加上饥饿被满足的餍足感,让它忘记了生来为鼠的警惕。
它楞楞的擡起头看着面前的肯特,以及身后正向这边飞来的一把匕首。
“难道今天是我的幸运日,还能吃上带着热气的血肉?天啊我要去叫上……”
“噗嗤!”
“吱!”
被身后飞来的匕首吓一跳的肯特,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哥哥肯尼铁青着脸,但他还是不由地低下头,喃喃地道歉道:“对不起,哥哥!”
出乎肯特意料的,这次肯尼没有抽出剑鞘击打肯特的小腿作为惩罚。
而是长叹了一口气,肯尼满脸担忧地伸手揉了揉肯特的头顶。
“肯特,这只老鼠身上带着没有干的鲜血,它跑到不该跑到的地方,被人发现了怎么办?”
也许是肯尼今天难得的温柔,给了肯特勇气。
肯特忘记了任务期间不能讲感情的规矩,撒娇地抱着肯尼的手晃了晃。
“好的,哥哥我记住了,下次不会了!”
闻言,肯尼的神色变得更凝重了。
肯尼单手擡起肯特的脸颊,认真地嘱咐道:“肯特,做事要多想想。其实从来都没有什么规矩,不过是我们各自总结出来的经验罢了。”
肯尼俯下身亲了亲肯特的额头,把一个:“不要问但要多看丶多想,肯特答应我好好活下去好吗?”
当时的肯特还不懂,如果一个人突然给予你平常不会给的温柔,代表着什么。
因为,他正满心欢喜地擦着地面,想着:“今天真是个幸运日。”
很快,处理完地面的肯特回头看着,已经将附近那个死去士兵摆好的姿势的肯尼问道:“哥哥,接下来我们该做什么?”
肯尼伸手合上了,这位死不瞑目的士兵脸上的头盔。
(那个时候,维京战甲并没有全封闭式的头盔,此情节为我自己设置。)
转过身,肯尼从怀里掏出了一块麦饼递给了肯特。
“你先回房吧,剩下的事情由我去做。”
肯特想到今天的自己,似乎没有出大的纰漏。
而且哥哥肯尼从头到尾,也没有厉声呵斥自己。
太多的开心让肯特完全不想去想,这背后的原因。
肯特重重地点了点头,蹦蹦跳跳地向那间属于他的房间跑去。
来到房间,肯特没有急着换掉身上带血的衣服,而是充满干劲地拿起了扫帚打扫起了屋子。
争取让哥哥等会儿一回来,也有个好心情。
也许是心情轻松带来的放松,也许是今天一整天经历的事情太多。
肯特在不知不觉间,就睡了过去。
跳动的橘色火焰透过门缝,发出不正常的强光。
滚滚的浓烟很快就占领了整个室内,肯特咳嗽着揉着被熏出眼泪的眼睛,不假思索地拔出了匕首贴着门板,听着门外的动静。
门缝打开,肯特有些害怕地打量着门外的场景。
他看到了平时的那些前辈甚至他们的团长,正沈默地拿起刀公然屠杀着城堡里的每一个人。
很多人虽然眼里满是恐惧和绝望,可面对死亡威胁他的们,却只是僵在那里一动不动地瞪大了眼睛。
偶尔有几个身强力壮的卫兵,勉力低吼着举起了手中的斧头或者矛枪。
可他们就像通宵喝了一整晚麦酒似的,堪堪擡起了一下手腕,就无力地倒了下去。
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那些人连捂住脖子上的伤口都做不到。
靠在墙上无力地抽搐了两下,他们就像一只只被宰杀的羔羊,再吐出一口堵住气管的鲜血,就凉了身体。
虽然肯特已经亲手夺去了几个人的生命,但每一次的动手哥哥肯尼都会在身旁注视他。
惊慌之馀,肯特忘记了手中还握着的匕首,下意识地擡手去捂住他的嘴巴。
匕首撞击门框的响声,让他们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十几道布满杀意的目光,让肯特猛得呼吸一滞马上缩回了手。
但肯特却没有想着逃走,因为背后无路可退,前方维卡特的眼睛正如鹰隼般锁定了自己。
同样,肯特也没有想着去殊死一搏,因为那不过是以卵击石。
肯特就这么苍白着脸,失神地站在门口。
然而,正当其中一个前辈从尸体上拔下了斧子,想要向肯特走去时。
团长维卡特擡手拦下了他,淡淡地收回视线做了个手势,就带着这所有人向另一个方向走去。
这时,肯特才放开了屏住的呼吸,大口大口转喘着粗气。
指甲已经狠狠地插进了手心里,看见地板上留下了一条长长的血迹,肯特的第一反应是回房关门。
可身体转到一半,他想起了哥哥肯尼的安危。
肯特顾不上现在奔跑的这个方向,会不会再次撞上团长一行人,更不敢去想今夜的弗雷丝堡里到底出了什么事。
肯特当然知道,这一系列的事情哥哥肯尼肯定也是其中的一环。
但他现在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找到哥哥!找到哥哥!
虽然弗雷丝堡的主体结构是石头,但城堡里随处可见的法兰西风情的木制家具,成为了这场火焰盛宴最好的助燃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