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  · 皮尔斯之子 他给不了的我能给
    那个东西也许是, 他自小看着继母安妮，被亲生父亲虐打折磨时，隐忍已久的静默。
    那个东西也许是, 他被亲生父亲，反覆当众羞辱生母和养母时，积蓄的仇恨力量。
    那个东西也许是, 自己面对这无药可救的摩尔王国时，却不得不因身份, 继续困死在这方, 逼仄空间时的痛苦。
    十几年来, 这个东西它不曾扼制，也从未停止。
    如同摩尔王城码头外的那片大海，强悍而迅猛, 不断冲击着, 自己感情最深处的隐痛, 荡涤着，自己记忆最深层的酸辛。
    所以, 当亚尔林听到，安妮语句坚定地回答了, “是的”！
    他的隐痛和酸辛，转为了强烈的恨意。
    “然后就像我的母亲或者您一样，在婚姻中被视为可交换的筹码。
    说不定将来, 还要继续再拿我未来的孩子，去换一些其他的东西？”
    可这口不择言的报覆，并没有给亚尔林带来覆仇的快慰。
    亚尔林慌乱地看着将手高举在空中, 却迟迟没有落下的安妮。
    “抱歉, 母亲,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只是不想让你们的悲剧，再继续重覆下去。”
    安妮只是含泪深深地，再看了一眼亚尔林，就独自走出了这座大殿。
    此时的天空，已是孤月高悬，群鸟飞离了枝头，把丢下的失望留在了，这阵冷风之中。
    亚尔林独自一人，漫无目的地行走在，摩尔王城的街巷之中。
    随着前国王菲利克斯陛下的逝世，曾沈寂了一段时间的娼/寮，又变得人声鼎沸了起来。
    似乎热闹和嘈杂是这条娼/寮街不变的特色，不过那唯一有所变化的，是妓/女们脸上更廉价的妆容，以及妆容都盖不住的，更殷勤的笑容。
    可再卖力地吆喝，也没有为妓/院拉进来，几个客人。
    这让守在门口的老鸨，脸沈得铁青。
    那挂着的白/粉，正伴随着她下垂的腮肉一起抖动，大片大片地往下掉的是白/粉，还是曾经日进斗金的聚宝盆？
    憋了一肚子邪火儿，又不能朝客人发出来的老鸨，只能泄愤似地，转身踢了一脚，墙角里正揣着手晒着太阳的一个老汉。
    尖厉的嗓音，都盖过了刚刮过的风声。
    “你是死人啊！没看见这门口都是叶子嘛？真不知道老板养你这么个吃白饭的，是为了什么？”
    睁开眼的老汉，抓了抓他耳朵上的赘肉，只得听话地站起身，拎着劈叉的扫把，一瘸一拐地，扫着这只有几片枯叶的土路。
    可老鸨还是觉得不解气，故意走到他边上，踢了踢地面，叉着腰扯着嗓子骂道，“这儿，这儿！往哪儿扫呢？
    搁我这儿眼皮子底下，还想着偷懒啊！那儿！那儿！
    老娘我都没功夫去休息呢，你以为你是谁？腰配长剑的贵族老爷吗？”
    一同站在门口揽客的妓/女们，有些看不下去了。
    “黛西夫人，门口就没几片树叶，天这么冷，瘸子叔他腿病犯了，你就让瘸子叔休息会儿吧。”
    被顶撞了几句的老鸨，闻言就更加生气了。
    “你们这些小贱皮子，想翻天啊！
    我告诉你们！现在到处都是来卖的女人！
    比你们便宜，比你们漂亮，比你们年轻的，都上赶着往这儿赶呢！”
    说着，老鸨就指了指门内，正被一个女人死死抓住的小女孩。
    “瞧见没？那姑娘才8岁，等谈好价格，送到老板那儿一调教。
    要不了一年的时间，就没你们这些小贱/皮子，什么事儿了！”
    一听到“老板”，开口的妓/女们，马上打了个冷颤缩回了脖子。
    得意洋洋的老鸨，转回了身子，刚想再找点茬儿，突然就听见了一声“啊”的尖叫。
    然后，老鸨就被什么人，从后面狠狠地撞了一下。
    结结实实摔了个屁股墩的老鸨，顾不上喊痛，爬不起来的她，用力地扯了一把瘸子的衣服。
    “还楞着干什么，都给我快去追啊！”
    在场的妓/女们脸上，马上带着着急的神情，高声喊着。
    “诶诶诶！别跑啊，小孩儿，后面有人来追你了”，可脚下却连半步都没挪动。
    被点名道姓的瘸子叔，拖着他突然变得更加严重的腿，一高一低地在后面慢慢踱着。
    可是，逃跑的女孩，还是被刚刚那个，在门内抓着她的女人，赶来给按在了地上。
    即使被女人用身体压着背脊，女孩扭动挣扎的四肢，始终没有停下。
    “我不愿意！那是你答应的，我没答应！”
    看着扑在自己面前的小女孩，亚尔林下马扯开了她身上压着的女人。
    一获得自由的小女孩，马上躲到了亚尔林的身后，还快速地探了一下头强调了一句。
    “我爸爸，也不会同意！”
    然后，一双指甲开裂的小手，紧紧地揪着亚尔林腰间长剑的剑鞘。
    而这时，揉着老腰的老鸨，本来已经快赶到，看到牵着马的亚尔林王储殿下，马上垂下头，向身后掉转跑去。
    亚尔林收回了视线，看向了这个衣服已发白脱线的中年女人。
    干枯发黄的稀疏头发，已经露出了好几块头皮，浮肿的四肢上，遍布着还没来得及回弹的凹坑，女人时不时担心地侧头，看着亚尔林身后的小女孩。
    亚尔林叹了一口气，试图去感化这个中年女人。
    “根据摩尔的法律，诱拐或买卖自由民及贵族的孩子，要被送上绞刑架，这你难道不知道吗？”
    中年女人胆怯地擡起了头，趁机看清了亚尔林身上的丝绸衣服和腰间的长剑，这是个贵族！
    于是，这个中年女人，竟然毫无征兆地转身拔腿就跑。
    亚尔林一把抓住了，下意识想要追过去的小女孩，柔声安慰道，“你放心，治安官会抓住她的，等会儿，我会派人把你送回，你的父母身边。”
    急着挣脱的女孩，嘴里却在尖叫。
    “别丢下我！别丢下我！”
    情急之下，女孩就着亚尔林拉她的手，狠狠地咬了下去。
    见亚尔林王储殿下的虎口，都被咬出血了，再次折返回来的老鸨，不安地看向了身旁的年轻男子。
    年轻男子嘴角，含着一抹淡淡的笑意，礼貌地拦下了，已经上马准备去追的亚尔林王储殿下。
    “王储殿下，刚刚那位跑走的夫人，就是那个孩子的亲生母亲。
    她只是太饿了，不想孩子也被饿死，才想把孩子送到我这里。”
    在亚尔林无视着自己，夹着马腹离开前，年轻男子拉着亚尔林坐骑的缰绳，指了指身后的妓/院，向亚尔林发出了邀请。
    “请？”
    亚尔林冷冰冰地看着，不肯让开的年轻男子。
    “我对声色之地，并不感兴趣。”
    年轻男子，态度不改地更贴近了一步。
    “那您肯定会对我的父亲感兴趣。”
    “你的父亲是？”
    “比尔·皮尔斯”。
    ……
    妓/院内。
    门外的打情骂俏和迎来送往，一律都被这扇厚实的书房大门全部，挡在了门外。
    亚尔林将手中的马鞭，扔在了桌上，似笑非笑地说道，“我并没有听说过，皮尔斯夫人名下，还有一座由她儿子掌管的妓院。
    什么时候，高贵的皮尔斯家族，已经沦落到要与娼/妓为伍了？”
    闻言，年轻男子脸上的笑意，却变得更加得真实。
    他低低地笑着回答道，“因为我，并不是皮尔斯夫人的孩子。
    我叫伯尼·杰威尔，我的母亲莱莎，曾是这里最红的妓/女。”
    亚尔林眯着眼睛，目光里透着几分探究。
    “那个传说中一舞倾城的美人莱莎？她曾经是我父亲的……”
    伯尼·杰威尔，神态从容地接过了话茬儿。
    “她曾经是，菲利克斯陛下的情妇。
    但我的身世，并不是殿下您，愿意走进这间房间的初衷，对吗？”
    亚尔林挑了挑眉，靠着椅背，将额前的碎发拂到了脑后。
    “那你觉得，我想要的是什么？”
    伯尼·杰威尔坐姿不改，沈静地回答道，“您想要一支，会属于您的军队。”
    亚尔林垂眸打量了，伯尼·杰威尔半晌。
    许是这个熟悉的表情，让亚尔林想起了对皮尔斯的厌恶，他难得发出了一声刻薄的嗤笑。
    “但你不姓皮尔斯，而比尔·皮尔斯，才是那个能在王座前行走的权臣。”
    “我的父亲将在三天后，带着一队士兵，动身前往坦尼森家族。
    他会以叛国罪的罪名，砍下坦尼森家族成员的脑袋，然后没收他们的封地。
    以此让您的母亲安妮皇后殿下，在坐上松恩的谈判桌前，有足重的筹码可用。
    可作为王储的您，肯定能看出，这个安排下，将为您未来的加冕埋下巨大的隐患。
    即使顺利出征，强忍不满的大贵族们，也并不会一丝不苟地去执行您的命令。”
    亚尔林眼眸中的情绪，变得晦暗不明，他用指腹摩挲着鞭子手柄处，雕刻而成的摩尔王室纹饰。
    “既然你知道这么多的内幕消息，难道没人告诉你，我亲征的路径，已经被你的父亲，联合我的母亲，给堵上了。”
    “那如果我能让殿下您统帅这支军队，亲征雷德尼呢？
    并且，我还能保证这些贵族们，会争先恐后地去响应您的号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