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 · 一个口红引发的血案 戏是抢来的
伯顿楞楞地看着眼前这个不再那么矜持, 也不再那么羞涩的艾米丽。
熟悉的眼神，让他回忆起了多年前，那个在树下哭泣的瘦小女孩。
此时, 艾米丽也意识到了刚刚自己的凶悍。
她慌乱地松开了手，从口袋里掏出手帕递给了脸上还挂着水滴的伯顿。
低着头不敢再看伯顿的艾米丽，结结巴巴地向他解释道：“在出事前, 我就曾找过莎拉几次，但当时的她都不在房间里。
我也去问过附近的卫兵, 卫兵告诉我有一个贵族的侍从把她叫走了。
我特意去确认过那个人的身份, 他是厄勒克特拉侯爵夫人帕夏的侍从, 但也因此我没有再继续追问侍从的姓名。”
伯顿接过了艾米丽的手帕，用袖子擦了把脸并把手帕放进了他自己的口袋里。
“你还记得那个侍从的特征或者样貌吗？”
艾米丽仰着头，认真地回忆着脑海中那个已经有些模糊的身影, 开始尽可能详细地去描述出那个侍从的所有特征。
“我只看到了他的背影和侧面, 他大概比我高一个头。他的头发是黑色的, 鼻子的鼻梁从侧面看有点突出。然后……然后，啊！对了！”
艾米丽兴奋地握住了伯顿的手掌。
“他走路的时候, 两条腿是一高一低的，而且他一直没有开口说过话。”
感受到手心的轻颤, 艾米丽下意识地缩回了手。
她红着脸收回了前倾的身子，低头假装在整理着膝盖上的裙子花边。
“那应该是侍从迪克。他的爷爷曾担任过波因塞特领主府的管家，他的母亲也曾是波因塞特公爵小姐出嫁前的侍女。”
伯顿也有些不自然地咳嗽了一下, 扯了扯领口。
“后来，因为波因塞特公爵犯了叛国罪。迪克的所有亲人和波因塞特领主府里的其他仆从，一起被送上了绞刑架。只有迪克因为身患残疾加上年龄太小, 才逃过了一劫。”
说到这里, 伯顿的眼里满是嘲讽。
“也许是因为波因塞特家族里, 剩下的人不多了。查尔斯·厄勒克特拉收留了迪克，但也仅仅是给了他一口饭吃。”
擡起头的艾米丽，一眼就望到了伯顿敞开的胸口。
她指了指伯顿胸口那段不小心被自己扯开的系绳，然后起身走到了窗前。
艾米丽慢慢地掀开了窗帘的一角，一边偷偷地观察着窗户外是否有可疑的人员，一边向伯顿继续问道：“先不管这个迪克，为什么会成为了厄勒克特拉侯爵夫人帕夏的侍从。
在我看来，曾是波因塞特公爵之女雷德尼的皇后殿下丽莎，她的嫌疑目前是最大。”
“可是我的手里没有证据。”
闻言，艾米丽放下了窗帘，回过头狡黠地朝伯顿眨了眨眼。
“可我有呀！”
……
片刻后，艾米丽带上了兜帽，低调地跟在已经换了一身普通装束的伯顿身后。
艾米丽边走边压低着嗓子，继续详细讲述着她留心下来得到的其他细节。
“在我最后一次见到莎拉时，她的手上多了一个昂贵的红宝石戒指，嘴上也用着一种色泽艳丽的口脂。”
伯顿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擦身而过的密集人群，小心地护着身旁的艾米丽。
艾米丽一只手拉着帽檐，一只手抓着伯顿的手臂，低声解释道：“只有在遥远的东方，才会产出品相那么好的红宝石。
而如鲜血一样红润的口脂，更是科普特人世代相传的手艺。
这些稀有又昂贵的商品，也只有拜占庭商人的手里才会有货，啊！”
突然，一辆马车嚣张地极速驶过。
“小心！”
情急之下，伯顿转身把艾米丽拥入了他的怀中。
在确定没事后，伯顿又咳嗽了一下，放下了搂在艾米丽腰上的手，假装若无其事地问道，“那么，即使我们能找到售出这些商品的拜占庭商人，可他也不会轻易告诉我们，买走这些商品之人的身份是谁。”
闻言，艾米丽停下了脚步，指着不远处拜占庭商人的摊位，挡住嘴巴向伯顿说道：“因为现在的拜占庭帝国，是由皇太后伊林娜进行摄政。
而她为了废除被君士坦丁五世等几个君主实行的“圣像破坏”政策，正在为重建修道院而犯愁。
不仅需要铸造大量的圣像，还需要品相好的琥珀制作成玫瑰念珠之类的圣器。”
艾米丽小幅度地指了指她腰间的一串琥珀。
“所以现如今他们的交易方式，只接受维京盛产的琥珀作为交换物。”
伯顿看了眼不远处的摊位，有些不确定地问道：“摊子上，好像没有你说的那些商品。”
艾米丽摆了摆手，自信地说道：“既然这个拜占庭商人手里有这么多昂贵的商品，他肯定是将这些商品随身携带的。
但他也不太可能会在人来人往的市集中，当众进行交易。
所以，拜占庭商人会带着商品和客人一起去到一个没人且安静的场所，再进行交易。”
艾米丽借着斗篷的遮挡，向伯顿比了一个“手刀”的手势。
“等会儿我们以交易的名义，骗他拿出商品，然后你就直接把他弄晕。
我们再找出那串有雷德尼标识的琥珀装饰，连人带证物一起送到陛下们的面前。
这样，即使不能定死主谋是雷德尼，但最起码能证明，这就是一场特意针对厄勒克特拉家族的阴谋。
到时候，事情可操作的空间就会变大。
最终，不论陛下们会把矛头指向哪一方，厄勒克特拉家族都会一个受害者。”
伯顿像是第一次认识这个女孩似的，他惊讶地看着向来恬静的艾米丽，滴水不漏地安排着每一个环节。
听完后，伯顿不禁对艾米丽赞叹道：“你不愧是‘银狐’费雷迪丝的女儿，瓦萨之女果然名不虚传！”
听到自己的母亲和“瓦萨”之名，被伯顿提起。
艾米丽顿时眼神一暗，她有些伤感地低声说道：“可没人知道瓦萨之女们，也有属于她们自己的名字。
母亲她虽然做到了，以费雷迪丝之名在松恩留下了痕迹。
可这代价，却是她短暂又颠沛流离的一生。”
伯顿擡起了手放在了艾米丽低垂的头顶上方，可他却久久不敢落下。
伯顿其实已经感受到了，艾米丽对自己的心意。
但现在，他一无所有。
甚至下一刻就可能身首异处的他，没有资格去对艾米丽做出任何的回应。
有些没有结果的感情，不如在开始的时候就不要再继续。
这样，爱人的那方也许就不会再受到伤害，更不会因此失去性命。
伯顿已经想好了，不管最后结果如何，他都会尽力保下艾米丽的安全。
察觉到前方看来的视线，艾米丽立刻用力地抓住了伯顿停在半空中的手，往旁边一甩，插着腰指着伯顿吼道：“我嫁给你这么久，你给我买过什么了啊！
你一天到晚对外吹嘘着赚了多少钱，我在家却连一个金币都没见你往回拿过。
结婚时，你也就给我买了个最差的石榴石戒指。
就算这样，我前前后后一共给你生了5个孩子，我到底图的什么啊！”
说着，艾米丽就气冲冲地拉着正一脸错愕的伯顿，来到了拜占庭商人的摊位前。
艾米丽瘪着嘴丶随手拿起了一个宝石戒指，放在手中仔细地端详着。
“啧啧，这个戒指上的宝石色泽真黯淡。这尺寸小得万一脱落了掉到地上，都不一定能找得回来！”
艾米丽随手就把手中的戒指，粗鲁地扔回了桌上。
已经反应过来的伯顿弯腰搂着艾米丽的肩膀，操着地道的南地口音温柔地哄着。
“你看，这不是我不给你买，而是这些戒指上的劣质宝石配不上你的身份。
我都已经入赘到你的家族了，我的钱都是你的钱了。
别说50个银币了，就算1个金币……不！就算10个金币我都给你买！”
被人当着面指责自己的商品是劣等货，拜占庭商人火大地推开了艾米丽还想拿起另外一个戒指的手。
“去去去，别在我摊子面前逞能，我倒是有上等货，我是拿得出来但你们买得起嘛！”
说完，这个拜占庭商人不屑地上下打量着伯顿身上的这身普通衣服。
见状，艾米丽气鼓鼓地揉着自己的手。
气不过的她，索性放下了兜帽斗篷。
因为太过用力，斗篷的带子都被她自己扯开了。
露出了一身，明显只有贵族还是富有的贵族才能穿上的华丽裙子。
随着艾米丽擡手拍桌的动作，拜占庭商人眼尖地瞥见了她腰间的那一大串琥珀装饰。
他马上就一改刚才狗眼看人低的态度，殷勤地站起身绕过了摊子，走到了二人身边。
拜占庭商人挡着嘴巴小声地向艾米丽说道：“夫人被动气，我手里还有一批从‘黄金东方’运来的红宝石，刚被我手底下手艺最好的工匠们做成了戒指。
这批上等货的数量可是不多，如果夫人您确定是想买的话，我可以带夫人去后面的仓库进行挑选。
但这种高级货色嘛，我不收金币只收等价值的琥珀。”
闻言，艾米丽冷哼了一声，拨弄着腰间那大串的琥珀装饰不屑地向拜占庭商人翻了个白眼。
“我的家族就服务于一个拥有着大型的琥珀产地的大贵族，这个我东西要多少就能有多少。
但我可没时间耗在你这里，我还要去阿拉伯商人那里买点新鲜好看的口脂。
万一因为你磨磨蹭蹭地耽搁了时间，阿拉伯商人提前走了，那我怎么办？”
听到死敌阿拉伯商人被提起，拜占庭商人就更来气了。
他直接拍着胸脯保证道：“我手里也有口脂，还是科普特人的工艺。绝对会比阿拉伯商人手里那个，会变色变暗的口脂强上一百倍。”
听到这个拜占庭商人手里，竟然有更好的口脂。
来了兴趣的艾米丽两眼发光地看着眼前的拜占庭商人，刚想跟上却又被身旁的伯顿拦了下来。
“埃米，家里的口脂已经不下十盒了，用不着再花这么大的价钱，去买一盒不能填饱肚子的口脂，况且……”
“烦死了，我又不是花你的钱，我花的是我爸爸的钱，不用你管！”
眼见气氛又僵持了起来，已经意识到当家做主之人到底是谁的拜占庭商人，为了不让这单生意泡汤，马上圆滑地挡在了两人之间。
拜占庭商人又推又拉地带着脸色不好的伯顿一路往前走，嘴里还不停地劝着：“大兄弟你听我一句劝，女人嘛总是要哄的。你看你老婆开心了，你在家才能过得开心撒！”
说着，他就悄悄地凑近了伯顿的耳边。
“而且，这花的又不是你的钱。用岳父的钱哄自己老婆开心，这不就是天底下最划算的买卖嘛！”
说完，拜占庭商人背在身后的那只手，还不忘挥舞招呼着艾米丽一起跟上。
等到了地方，信心十足的拜占庭商人索性拿出了整盘的宝石和口脂。
艾米丽在手背上仔细核对着，当时莎拉嘴上的那种色号。
在找到那块口脂后，艾米丽朝站在拜占庭商人侧后方的伯顿点了点头。
趁着拜占庭商人的注意力，正全在艾米丽脱卸琥珀装饰的动作上。
伯顿一个手起手落，拜占庭商人顽强地捂着脑袋在原地摇晃着身体。
见势不妙的艾米丽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抄起了桌上的铁盒就向拜占庭商人的脑门，狠狠地又来了一下。
看着终于倒在地上的拜占庭商人，艾米丽满意地朝又楞住了的伯顿，露出了得意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