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 夜遇奥拉夫 想通
    “奥……拉夫？”
    拉格站在小巷口呼唤着那个身影。
    奥拉夫似乎没有听见, 他头也不回地继续往前走着。
    拉格皱了皱眉，快步跟了上去。
    七拐八拐后，他们便来到了一条荒废的后巷处。
    这里的空气弥漫着垃圾的腐臭味和污水沟的腥味。
    奥拉夫站在巷子的尽头, 正把包袱里的麦饼小心翼翼地扔进一个个破旧的棚屋里。
    拉格顺着他的视线看去。
    透过那扇只剩了半个门板的大门，拉格意外地发现了一群挤在一起的奴隶们。
    “奥拉夫？”拉格再次试探性地喊了一声。
    奥拉夫旋即转过头，他的眼里充满了警惕和疑惑。
    但下一秒, 那些警惕和疑惑就变成了惴惴不安。
    “殿下，你怎么会在这儿？”奥拉夫的语气有些紧张。
    拉格尴尬地笑了笑, 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接着, 奥拉夫便带着拉格离开了这条巷子来到了酒馆内。
    入座后, 拉格搓搓手接过了奥拉夫递来的热酒。
    在抿了一口酒后，拉格放下杯子。
    她指着奥拉夫身边的空包袱好奇地问道：“你是特地来送吃的吗？”
    奥拉夫点了点头，但又摇了摇头：“是杰里米拜托我的。”
    “那粮食还够吗？如果不够, 我可以派人和厨房说一下。”
    “不用。”奥拉夫连忙摆手解释道：“送完这次, 他们应该能撑过这个冬天了。”
    拉格闻言瞪大了眼睛, 惊讶道：“可那么点粮食怎么够那么多人吃？”
    “活下来的都是够吃的。”奥拉夫垂眸给拉格的杯子又斟满了，“殿下, 这是奴隶们的生存之道。”
    “可是……”
    “殿下，你知道杰里米为什么不亲自来吗？”
    拉格眨了眨眼, 她预感接下来的答案自己不一定能接受。
    “因为他是自由民了，未来还有可能会成为一个贵族。”
    奥拉夫深吸了口气，缓缓道：“这条街上的奴隶们大多都是从其他城市被卖来的, 他们中的每一个人都有着血和泪的过去。但无论他们过去是怎样的身份，现在的他们都只是主人们的财产。”
    奥拉夫停顿了一下，目光移向了别处。
    “杰里米得到了自由, 所以他不会亲自来这里。他知道这里的奴隶们有多么渴望自由, 但杰里米也知道自己给不了旁人自由。他唯一能做的, 就是给其中一些人活下去的机会。”
    拉格沈默了，她知道奥拉夫说的是对的。
    在这个时代，贵族的权力是至高无上的。
    而奴隶们的生活就像是被钉在了这个社会最底层。
    “所以……”奥拉夫擡起头看着拉格，“杰里米只要不亲眼看到哪些人没有得到麦饼，那么活下来的人便已经是他所能尽的最大努力了。”
    拉格垂下眼帘，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拉格自觉没有立场去指责奥拉夫或者杰里米冷漠。
    他们的做法从结果上来看是最合理丶最优解。
    可这些都建立在这已经是奥拉夫和杰里米的能力极限了。
    那么，我的能力极限呢？
    “殿下，这些事情看多了你就习惯了。”
    大概是觉察出了拉格的难受，奥拉夫难得逾矩地将他的手搭上了拉格的手背拍了拍。
    “一生不过数载，我们只能着眼当下和眼前。”
    听到奥拉夫的这句安慰，拉格的心情竟神奇地平覆了许多。
    她不再纠结那些未来，拉格想要着眼当下。
    她擡头望着奥拉夫，问道：“那曾经的你有没有……”
    “什么？”
    “没什么，奥拉夫我们回家吧。”
    “好的，殿下！”
    城堡内，拉格看着窗下奥拉夫转身离去的身影，眼中闪过一丝覆杂的情绪。
    其实，她刚刚想问奥拉夫是否也有过类似的经历？
    作为奴隶，奥拉夫是否也曾被断定活不过冬天丶进而被放弃过呢？
    拉格也就是在那时想明白了，只有活下去才有可能。
    至于那些以后的命运，是要靠他们自己去努力改变，而不是由我负责起所有人的以后。
    自然而然的，拉格放弃了找尼奥尔德的打算。
    反正按照契约内容，我这个月的KPI已经完成了。
    至于幻境中的那些到底藏着什么秘密，等“寄居怪”主动来找我时总能发掘一些蛛丝马迹的。
    打定了主意，拉格被子一蒙难得睡了一晚好觉。
    “今天真是个好天啊！”
    第二天，走出房门的拉格仰望天空深吸了一口新鲜空气。
    门口的蜜思见此情形也好奇地走到了拉格的身边。
    蜜思侧头顺着拉格的视线方向，一脸疑惑地踮起了脚望道：“殿下是在等什么人吗？”
    拉格眉峰一挑，擡手招呼傻乎乎的蜜思低下头。
    她故作神秘地戳了戳蜜思可爱的小圆脸，然后在蜜思的耳边大声道：“我在等着给我们蜜思涨工资呀！”
    说罢，拉格蹦蹦跳跳地牵起在揉耳朵的蜜思，以及一旁含笑的奥拉夫转起了圈圈。
    打打闹闹了一阵后，拉格擡起挂着汗珠的红脸蛋对面前的二人认真道：“我会让松恩变得更好！”
    尽管这两人并不是很理解拉格在说什么，但奥拉夫还是噙着笑意配合地捶了一下他的右肩弯腰道：“这是我的荣幸，殿下！”
    一旁的蜜思在应了一声后却有些扭捏地揉起了耳垂。
    蜜思低头踢了几脚地面，又不自在地咳了咳。
    舔了舔嘴唇，蜜思小声地向拉格问道：“殿下，那个……真的会给我涨工资吗？”
    话音未落，蜜思就微微侧头偷偷瞥了眼拉格。
    见她没有生气还在向自己微笑，蜜思便大着胆子继续道：“主要是因为我母亲病了，磨坊生意一直不见好转。最近还要买草药，就……就钱有点不够用啦！”
    本来是句玩笑话，但拉格在听完蜜思的解释后神色不禁认真了几分。
    她叹了口气，上前安慰地拍了拍蜜思的肩膀。
    “好了好了，拉格希尔德王储殿下言出必行！”
    拉格边说边踮起脚，双手捏住蜜思的小肉脸往上轻轻一提。
    “我记得你的生日也快到了吧！到时候，我让厨房烤上一个大蛋糕给你当生日礼物昂！”
    “生日还能收到礼物呀？蛋糕又是什么东西呀？”
    “蛋糕呀，就是一种吃了能让人觉得很开心的点心哦～”
    “诶？这也是东方传来的吗？我从来都没见过呢！”
    “是哦～别人没吃过，那我们的蜜思就是第一个吃到的人啦！唔，奥拉夫你也有份儿哦！”
    “那殿下……”
    三人并肩而行的身影渐渐远去。
    冷风吹过了地面，带走了残留的馀音。
    湛蓝的天空中浮云继续缥缈，仿若命运将在画卷上留下的那点点泪痕。
    再次来到城外的农田，拉格被早已等候在此的农事官殷勤地扶下了马背。
    满头大汗的农事官和一众神情紧张的管事们都以为拉格此行目的是来监督粮种补种的事宜。
    然而，拉格却挥退了农事官的手。
    她头也不回地直奔奴隶们的方向而去。
    众人纷纷苦着脸跟了上去，在心里忍不住地暗骂道：这些贱民到底有什么好看的。
    可他们的脸上却还要堆满无懈可击的奉承笑容。
    走在侧前方的当然是领头的农事官。
    他半弯着腰，一边走一边说道：“您昨天刚走，我就吩咐了他们给这些贱民们加了顿餐。这不，大家已经把所有的粮种连夜补种好了。”
    眼见自己的邀功没等来拉格的赞许，反而收获了更为锐利的警告，农事官下意识地咽下了脱口而出的“贱民”。
    他抹了把脸，以为拉格是觉得进度不够快。
    农事官又讨好地指着一旁的田埂上正在忙碌的奴隶们岔开了话题。
    “您放心，我让那些女奴和小孩们都出来做事了。”
    农事官边说边小心地避开了田里的碎石，终于把拉格引到了稍微干净点的田埂上。
    “估计晚餐之前，上次遗留的那些麦秆就能被全部扎好送进您的库房里了。”
    说话间，田埂上正在忙碌的奴隶们也看见了大人们的到来。
    他们麻木地擡起头楞了一下，很快就“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耳边皮靴踩地的“哒哒”声越来越近，奴隶们颤抖的身体也蜷缩得厉害。
    只除了那个被稭秆堆挡住的奴隶小女孩。
    女孩太瘦小了。
    她大大的脑袋上几根稀疏的黄毛欲掉不掉。
    由于女孩只有一个手臂。
    为了不“掉队”，她连擡头休息的时间都未曾有过。
    女孩用麻秆似的独臂艰难地举起了一捆锋利的麦秆。
    然后，她熟练地抽出了一根麦秆上绕下捆。
    没有手，她就用牙齿给这捆麦秆打上了一个固定结。
    等到女孩终于发现了不对劲。
    她茫然地歪着头，眯起了还有些发黑的眼睛。
    在觉察到所有人都跪趴在地上后，小女孩瞧着已经走到她眼前的尊贵大人们，发出了一声惊恐又绝望的呜咽。
    女孩的两条细腿抖若筛糠。
    她不知道该怎么办，便条件反射地转头看向了身旁的母亲。
    可趴跪在地的奴隶女人却不敢有任何动作，那样只会进一步地惹恼农事官。
    她只能双眼含泪地偷偷瞥了眼自己的女儿。
    就这样，不知所措的女孩在极端恐惧下直接晕了过去。
    拉格把这一切都看在了眼底，可她不敢多言。
    除非解决源头，否则自己的发话只会给这些奴隶们带去更严厉的惩罚。
    拉格狠了狠心，转头走向了田埂。
    拉格在心里安慰着自己：“只要我用神力解决了这些问题。最起码这个冬天，这些奴隶们能活着等到春天了。”
    想到这里，拉格的嘴角重新带上了一抹淡淡的笑意。
    【作者有话说】
    下个礼拜要出五天差，我却感冒了。不知道是不是支原体感染，还是会坚持继续哒！大家出门在外，一定要做好保护措施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