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 觉醒 尼奥尔德
    尽管一旁路过的人小声地提醒莫妮可以起身了，但她还是毫无反应。
    莫妮脖子上的伤口已经不再流血了，濡湿的发梢末端因为血液凝结而黏在了一起。
    和安静垂头跪地的姿势相反，莫妮在乱发掩盖下是一张因嫉妒而扭曲变形的脸。
    莫妮一直在对外强调，她身上流淌的血脉是源自高贵的哈拉尔德国王陛下。
    但其实在她的内心深处，莫妮很清楚奴隶终究只是奴隶。
    “高贵的奴隶”只是她给自己的心理安慰。
    莫妮同样也知道，她各种挑衅澜和拉格的疯狂举动，其实从没落得过什么好处。
    反而一次又一次地为莫妮招来了数不清的惩罚。
    但她就是拦不住内心深处那只想要呼啸而出的冲动野兽。
    因为只有这样，她才能让那些血统甚至还不如自己的贵族们正眼去看她！
    因为只有在那一刻，她才能感受到活着的感觉！
    以前，大祭司从未为难过莫妮。
    不是因为慈爱，而是他不屑。
    刚刚大祭司的那一眼是他第一次正眼看向莫妮。
    可莫妮并没有因此享受到痛快，身体里有的只是被撕裂般的透骨痛苦。
    突然，莫妮被人从后面狠狠地推了一下。
    她瞪大着眼睛擡头就想要回击，却看见希格娜正站在她的面前。
    希格娜在旁人眼里温温柔柔的笑容却让莫妮感到无比得恶心。
    “莫妮，你还是去采集队吧。厨房这里不需要你了。”
    凭什么！
    就因为那个傻子能觉醒神痕，我就要因此跌入地狱了吗？
    凭什么！
    那些人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拥有一切，而我却只能像只阴沟里的老鼠在缝隙里面讨食？
    凭什么！
    这个同样曾是奴隶的女人就可以这样趾高气扬地站在我面前，向我发号施令？
    是的，一次偷听来的贵族们谈话让莫妮知道了希格娜的秘密。
    明明我和她都是奴隶出身，明明希格娜还不如我。
    但那些同样会瞧不起希格娜的贵族们还是会因为奥克尼公爵的权势，而向希格娜微笑！弯腰！行礼！
    莫妮手指上精心呵护的指甲因为太过用力已经齐根断裂了。
    她指尖上传来的刺痛却比不上此刻心脏被嫉妒痛咬的钻心剧痛。
    这痛不仅在不甘地啃食着莫妮的骨骼，还钻进了她的血液，更占领了她的大脑。
    但突然，莫妮竟松开了手指。
    她深深地看了希格娜一眼。
    在弯腰行礼说了声“是”后，莫妮平静地离开了厨房。
    而另一边，神殿中的拉格正用馀光紧追着大祭司的一举一动。
    书桌前的大祭司正一刻不停地翻阅着手中的各种文献。
    从书架上取下的各种石板和羊皮纸已经在他的身边堆成了一座小山。
    拉格不敢一直盯着。
    她装作毫不在意地拿起了桌上的小点心。
    拉格一边吃丶一边心情凝重地分析现在的处境。
    在被大祭司叫醒的那一刻，拉格很确信地看到了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戒备和审视。
    平日里，大祭司对拉格一直表现出的是位慈祥老爷爷的形象。
    但作为合国后还能独掌神庙丶却不引人戒备的大祭司，他绝对不简单。
    拉格重重地咽下了手上最后一口点心，并下定了一个决心。
    她眯着眼打了个哈欠，将后脑勺对准大祭司的方向。
    然后拉格侧枕着手臂，假装犯困睡了过去。
    稍微等了几分钟，拉格确认大祭司并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动作。
    她神色焦急地沾着被小心勾过来的墨汁，快速地在手心处画下了那个回忆中的“请神”法阵。
    目前这个敌我不明的情况，拉格认为现阶段与自己有着共同利益关系的“寄居怪”，反而能成为她的保命符。
    法阵一画好，拉格就小心翼翼地调整了一下脸的朝向。
    她并不能确定这个法阵画得是否正确，便忍不住低声唤道：“喂？神明大人，您在吗？”
    没等拉格再呼唤第二遍，她就听到了大祭司正在向这边走来的脚步声。 ｓ
    来不及多想的拉格立刻将手心一翻，贴住了桌面。
    在觉察到肩膀被轻轻拍了几下后，拉格缩了一下身子假装是被刚刚叫醒的。
    拉格擦着眼角处并不存在的眼泪，困倦地望着大祭司。
    紧接着，拉格指着桌上的骨板疑惑地问道：“大祭司大人，这是什么呀？”
    “啪啪啪！”
    拉格话音刚落，耳边就响起了三声鼓掌和那熟悉的嘲讽声。
    “看来你的演技有所进步了呢～”
    此时，大祭司就坐在拉格的对面。
    她无法和往常一样去回击这个可恶的“寄居蟹”。
    但不得不说，拉格的心中稍稍多了几分底气。
    大祭司的表情纹丝不动。
    他指着骨板整整截截地向拉格回答道：“根据流传的记载，你应该是觉醒了海神尼奥尔德的神力——凝固。”
    拉格咽了口唾沫，又清了清嗓子。
    但寄居怪似乎没有听懂拉格暗示似的，一点反应和提示都没有。
    拉格只得硬着头皮地向大祭司问了下去。
    “可您说过，尼奥尔德神殿的竈火已经熄灭了。要不还是再测一测我的神力属性，别弄错了吧？”
    然而大祭司还未开口，反倒是寄居怪主动道：“呵！没想到你们这些人类竟然还能留有我的记载。”
    拉格不由自主地伸脚用力抵住了桌腿，以此来抑制住她内心深处的激动。
    他居然真的就是尼奥尔德！
    不怪拉格之前不敢相信。
    实在是神话记载中的尼奥尔德和现在反差太大。
    “寄居怪”尼奥尔德霸道且目中无人，而神话中的他却是个又老又丑的弱鸡神明。
    在众神皆好斗的北欧诸神中，有关尼奥尔德的传奇事迹却少得可怜。
    就连他的神迹也不过是“平息自然灾害天气”“赐予人财富”和“使土地强大”这三个听上去就很缥缈的记载。
    还没来得及细想下去，拉格听到大祭司神色肃然地咳嗽了一声。
    望着拉格懵懵懂懂的样子，大祭司有些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大祭司以为拉格是在介怀为什么觉醒的不是母系血脉神力。
    于是，大祭司倒了一杯热茶起身坐到了拉格的身旁。
    “海神尼奥尔德虽然只掌管着三个夏月的海洋权柄，且地位比不上吾神阿戈尔和女神澜。可凝固神力如果应用得当的话，未来你在战斗中也能因此如虎添翼。可是，拉格……”
    大祭司说着就扳过了拉格的肩膀，低头倾身拉近了彼此间的视线距离。
    他紧盯着拉格的眼睛里不覆往日的慈爱。
    “觉醒传承需要法阵和献祭祭品，而尼奥尔德的传承早已断层。孩子告诉我，你是怎么做到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