晕倒 这不会是梦吧?
“出去!”
连英杰忍着怒火, 从吏部回来,一进书房就开始摔东西。
桌面的瓷器砚台摔了一通,吓得在书房伺候的丫鬟大气不敢喘, 手脚麻利地出了门。
去年大人时常回来后就开始发火,若是在这时候不小心惹了他, 怕是又得一顿罚。
不过今年已经好久没发怒过了,怎么现在又开始了?
丫鬟虽然心里疑惑, 但还是不敢久留, 书房门关上的瞬间, 还能听到大人怒吼声。
“陆川!又是陆川!我还真小看了你, 都被贬出京城了, 竟还能掀起这么大的风浪!”
连英杰双手撑在桌面上,气得咬牙切齿丶眼睛发红。
前些日子因为升官吏部郎中的意气风发一扫而空,眼里满是对陆川的嫉妒。
连英杰一开始只是因为谢宁而关注陆川, 到了后来却是真真切切地因为陆川的优秀而嫉妒, 这个人从科举名次到当官, 都稳稳压他一头。
探花郎和夫郎伉俪情深的传言,却显得他这个前未婚夫忘恩负义丶不识好歹!
去年他憋屈了一年, 今年好不容易把人贬到云南那个蛮夷之地,他才舒心了没几个月,陆川竟然在路上又有了新的功绩。
而且还是有益于天下的大好事, 这么大的功劳,怎么就让他给碰上了呢!
还上了大安报纸, 如今陆川的名字,又在京城中流传,连英杰到哪儿都能听到这个名字,偏偏他还不能发火, 不然显得他小气。
却说三天前,梁军医和侯府护卫以及明竹镖局的镖师快马赶回京中。
谢母自从知道玉山县的事情后,就整日在家中忧心忡忡,还为此病倒了。
大嫂和秦竹侍疾了几天,就被谢母给赶了出去,永宁侯整日在床榻边上宽慰她也不管用,只有每天见着谢璟这个小孙子时才有一点儿笑容。
但谢母不让谢璟在她这里久呆,容易染上病气。
大家都知道谢母这是心病,只有宁哥儿无事,她才能好起来。他们又何尝不是,尤其是永宁侯,他虽然没有病倒,但不在夫人面前时,也是满脸愁容丶沈默寡言
谢母在病榻上缠绵了将近两个月,终于等到梁军医他们一行人回来。
“娘,梁叔他们回来了!宁哥儿他们没事儿!”
秦竹跑进谢母的院子,还没进屋就开始嚷嚷起来,大嫂紧随其后,也是满脸喜色。
谢母吃了太医开的药,脑袋有些蒙蒙的,将睡未睡,听到声音时,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她脸上浮现一抹笑意,但很快就想到这是个梦,这种场景在她梦里已经出现过无数次了,心情又沈了下去。
但整个梦却很平时不太一样,耳边的声音怎么越来越清晰,也越来越大声了。
秦竹跑进谢母的屋子,不顾她正在假寐,直接把薄被掀了,然后把人摇起来。
大嫂慢了一步,但也没阻止他的东西,相比于扰了婆母的清梦,她相信婆母会更想听到宁哥儿的消息。
谢母被秦竹摇醒,才意识到这不是梦,但嘴里却下意识地问:“你方才说什么了?”
秦竹眉眼俱笑,光是看着都能瞧出他心中的兴奋,他重覆道:“宁哥儿和他夫君都没事儿!还立下了大功呢!”
听到这话,谢母脑袋有些懵,喃喃道:“这不会是梦吧?”
秦竹也不多说什么,直接把人拉起床,还让旁边候着的老嬷嬷给谢母拿衣裳换上,老嬷嬷也有些楞,还是她旁边的大丫鬟机灵,去把谢母的常服找来。
“梁叔就在大堂,跟他去玉山县的人,一个不少都回来了,爹和二郎正招待着呢!”
谢母盯着秦竹:“真的?”
秦竹使劲地点头:“真得不能再真了,宁哥儿真没事!”
再次得到确认,谢母原本疲软的身子瞬间生出力气来,之前说几句话就喘一口气的状态完全消失。
她都不用人推,快步往换衣间穿衣裳,动作快得不像一个久病的人。
当谢母简单挽了个发髻,带着病容疾步来到大堂,亲眼见到梁军医,亲耳听到他说谢宁没事,她才真正放下心来。
谢母后退一步,被大儿媳及时扶住,永宁侯慢一步扶住了她另一边。
谢母借着两人的力,站在原地笑了出来,边笑边说:“我就说我的宁哥儿是个有福气的,哪会这么容易就……那样!”
“我的宁哥儿果然是有大福的人,他果然没事!”
谢母笑着笑着,忽然就晕了过去,永宁侯感觉手上一重,就意识到问题了,连忙让梁军医来看看是怎么回事。
梁军医也是明显慌了,都顾不得让永宁侯把人扶到椅子上,直接就上手把脉。
所有人都紧张地看着梁军医,梁军医表情先是凝重,接着舒展眉眼,笑了出来。
“这是好事儿啊,夫人之前一段时间思虑过多,积郁在心,如今情绪起伏过大,一时承受不住才晕了过去。很快就会醒来的。”
“属下猜夫人是因为宁公子的事儿才生病了,醒来后估计都不用吃药,就自然而愈了。”
听到梁军医的诊断,谢家众人这才放下心来,这两个多月来,谢母已经晕了好几次,他们再也承受不起了。
永宁侯把夫人抱回屋里休息,梁军医则跟谢明夫夫和大嫂继续交代玉山县的事情,以及谢宁让他送回来的信件和东西。
谢母只晕了一个时辰,就醒了过来,这次醒来,她脸上红润了一些。
不等谢母问刚刚发生的是不是梦,永宁侯就给她递了一封信。
“宁哥儿没事儿,这是他给你寄的信,就等着你来拆呢。”
谢母刚才算是睡了一个时辰,倒是比刚才有力气,挣扎着要坐起来,一把拿过信件,拆开看了起来。
谢宁也没写什么太详细的东西,只写了自己是如何大展神威,镇住了慌乱中的玉山县百姓,然后写防疫小故事,让百姓们老老实实呆在家中,最后提一下陆川发现牛痘,并接种牛痘成功防治天花。
他洋洋洒洒写了十几页纸,全程都在夸耀自己有多厉害,偶尔提几句陆川,把谢母看得发笑。
知母莫若子,谢宁知道应该怎么写,她娘看了才不会担心。
可谢母又何尝看不出他心里的压力和恐惧,不过宁哥儿没事儿,就是最大的好事儿,她不苛求太多。
谢宁除了写给谢家众人的信件,还特意写了几篇新闻,让永宁侯在请示过陛下之后,交到荣斋先生手上,逐篇给大家报导玉山县这一次的天花,以及解决的过程。
从各个方面,杜绝旁人冒领功绩的行为,也不给玉山县县令脱罪的机会。
于是玉山县那两个月发生的事情,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了,连英杰也从众多同僚口中再次听到陆川这个名字。
京城这边如何运作陆川并不关心,总归他岳父会帮他争取,赏赐也不会那么快下来,圣上总要派人去玉山县探访过,确认事实后,才会降下赏赐。
陆川如今正看着谢宁挑衣裳,再过一个时辰,他们就要到醉月楼赴宴了。
“公子,你看这件怎么样?”荷花拿着一套橙黄色的衣裳,摆在谢宁身前。
谢宁仔细看了一下,皱眉道:“不行,这件太艳了,一会儿我得穿着庄重一些。”
“那这件怎么样?”
谢宁循声看去,白玉手上拿着一件靛青色的衣裳,他这回直接就摇头了。
“这套衣裳有点厚,穿着太热,不行。”
真不是谢宁挑剔,实在是临安府这边的天气太热了,现在又正值夏天,热得他恨不得一天洗三次澡。
临安的热跟京城的热还不一样,京城热归热,但不会流太多汗。到了临安府之后,只要一热就流汗,是真不好忍啊。
如今后院正房,各处都大开门窗,让清风穿堂而过,企图留下一点清凉。
谢宁的衣裳在玉山县报废了不少,不过来临安府的路上,只要途径州府,陆川都会进城休息半日,给谢宁买些好衣裳和布料。
每个地方产出的布料还有些不同,虽然可能没有京城的精致,但也带有当地的特色,谢宁看着新奇,还算喜欢。
荷花又找了一套湖绿色的出来,谢宁上下打量了一会儿,还是能挑出刺来。
“这上面的花纹太繁覆了,显得有些俗气了。”
陆川手肘支在桌子上,看一会儿书,又看两眼谢宁挑衣服,非常有耐心。
他自己要穿什么无所谓,等谢宁挑出要穿的衣裳,他再让人找一套颜色搭配的就好了。
谢宁挑来挑去,还是选了湖绿色那一套,再让白玉给梳一个稳重的发髻,一番折腾下来,也差不多到出发的时间了。
临安府最大的酒楼醉月楼,今天清场了,被丁同知包了下来。
临安府的官员班底,除了陆川和丁同知,还有判官两人丶吏目一人,以及巡检一人。
其中两名判官在陆川到达临安府那日,跟在丁同知身后,和陆川打过照面。
此时五人都已经提前到了,还带着家中女眷,言笑晏晏地聊着各家闲话,时不时打听一二新来的知州什么来路。
周判官喝了两杯酒,被旁人一怂恿,就把自己对陆川的印象都说了出来。
“看那陆知州的手下人,一个个气势不凡丶行事规矩,大概是某个世家大族出来历练的子弟吧。”
“听说新来的知州为人很年轻?”
周判官点头:“确实年轻,所以我才猜测,会不会是哪家的少爷?”
他顿了一下,话锋一转:“不过可能不受宠,不然也不会来临安这个地方,更不会娶一个哥儿为夫郎了。”
“本官倒是不知,本官迎娶永宁侯府的哥儿为夫郎,还有什么不妥的?”陆川的声音飘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