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安 哪里能斗得过他!
五月天亮得早, 就从县衙到城门口这段路程的时间,天就已经蒙蒙亮了。
听到谢六喊话,陆川和谢宁不由打开了车窗往外看去, 街道两旁都站满了百姓,他们手里还带着各式各样的东西。
看到知州大人车厢的车窗被打开, 百姓们都激动了起来。
“陆知州,听说您要离开玉山县了, 我们来送送您!”
“陆知州, 这是我当家的从山上挖的干货, 炖汤可香了, 您带点走呗!”
“陆夫郎, 这是我家老母鸡下的蛋,可补了!”
“陆……”
一个个争先恐后,七嘴八舌的, 谢六他们都插不上嘴。
看到大家这么热情, 几乎要围住了他们, 陆川想了想,然后打开车门下马车, 谢宁紧随其后。
知州大人明摆着是有话要说,百姓们渐渐安静下来,静等知州大人发话。
这些日子以来, 他们也慢慢知道,这位陆知州不是朝廷特意派下来的, 想想也是,从天花爆发这么短的时间,朝廷又怎么会得知。
陆知州一家是要到云南当官,途径玉山县, 却突然遇上天花爆发,县城封锁,才不得不留在玉山县。
但不管是什么原因,这些日子以来,陆知州一行人做的事情,他们都看在眼里,若非有陆知州留下来维持秩序,后来又找到了防治天花的法子,可能他们这些人早已经不在人世了。
明明不是本地的官员,却处处为他们着想,尽力让大家恢覆生活,百姓们都感念在心。
从当地乡绅口中得知,陆知州将要在今天离开玉山县时,许多人就已经自发要给陆知州一行人送行。
每个人都拿了家里最好的东西,想要送给陆知州。
陆川扫视一圈,甚至能看到有个婶子手中抓着一只鸡,他眼角抽了一下,也太夸张了。
陆川高声道:“承蒙诸位厚爱,陆某和夫郎途径此地,是我们和玉山县的缘分,既是缘分,终有缘尽之时,多谢各位相送了。”
“大人,玉山县的人有一大半都是您救的,您就是玉山县的恩人!”一个浑厚的声音从人群中响起。
这话一出,瞬间多了许多附和声。
陆川笑了笑:“大家同在玉山县,救你们也就是救我们自己,何谈恩情?大家的心意陆某心领了,东西还是各自拿回家去吧。再者,陆某的马车可装不下这么多东西。”
这句接地气的话,瞬间拉进了知州和百姓的距离,大家都笑了起来。
“大人,我这里就一点儿山货,不占什么地方的,您把这个收下。”一个婶子把怀里的包裹硬塞过去。
陆川一个不防,手里就多了个包裹。
周围的百姓看到那婶子的动作,也纷纷挤过来,想要把手里的东西塞过去。
“大人,不说恩情,这就是一些送别的小礼,您千万得收下。”
还是谢宁反应快,扯着陆川的胳膊把人扯上了马车,一身狼狈。都是百姓,他也不好抽鞭子把人吓退,只能自己避让了。
陆川上了马车,大家便转移到谢六他们这些驾车的人,也不管他们收不收,硬要把东西往车架上放。
他们推脱了好一番,抽着收了几样东西,当地乡绅也出来劝说,才把人打发回去,不然怕是太阳高升都出不了这个城门。
百姓们一放行,马车就哒哒哒地往官道上跑,一连跑了好几公里,谢六他们才敢放慢速度。
“梁叔,回去跟我爹娘说,我们一切都好,让他们别太担心。”
到了分道扬镳的时候,陆川谢宁和梁军医隔着马车道别,打算让梁军医带回去的信件昨天已经给了,现在不用再交接什么。
梁军医点头:“明白。”
陆川说:“防治天花的法子,先让岳父上报给陛下,介时陛下估计会让太医院的人来验证,就有劳梁叔和沈大夫了。”
梁军医此次回京,还顺道带上了沈大夫,他正值壮年,又是第一个接种牛痘的大夫,全过程都了解,是最适合上京汇报的人选。
梁军医:“姑爷放心,有侯爷在,不会让任何人抢您的功劳!”
防治天花的法子,是多么大的功劳,谁不想分一杯羹。
就连广信府的知府,在了解了玉山县的情况后,都不免开始觊觎,还妄图派人和梁军医他们一起回京汇报,企图在这功劳上分一杯羹。
但梁军医岂能如他的愿,他把公子和姑爷困在玉山县的事情侯府还没追究,如今倒是想抢功来了。
梁军医态度强硬地拒绝了,并且打算快马加鞭回去,不能让知府抢先一步冒功。
闲话几句,他们就地分道,梁军医带着护卫和镖师往京城方向走,而陆川谢宁他们继续往云南出发。
路上又走了将近两个月,陆川和谢宁他们终于到了临安府。
一行人看着临安府这几个字,俱都松了一口气,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终于到了。
陆川也没什么微服暗查的想法,临安府是汉人和南蛮混居的地界,汉人和南蛮多有冲突,报出名号让他们忌惮才能保证自己一行人的安全。
所以陆川直接找上城门守卫,亮出调任文书,在城门处等了没多久,就有临安府的官员穿着官服迎出来。
“下官有失远迎,还请大人勿怪!”为首的官员向陆川行了一礼。
陆川摆手:“无妨,是本官来迟了。”
听到清越的声音,丁同知擡 起头,这才发现这位新上任的知州,竟然这么年轻。
他楞神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向陆川解释:“本以为大人您两个月前就能来,下官派人在城门口等了半个月都没等到,这才懈怠了。”
陆川说:“这路上有事情耽搁了,本官已向朝廷上了折子,想来朝廷会体谅。”
被困两个多月,解决了天花的问题,有谁敢弹劾他逾期赴任,只怕贺尚书的唾沫星子能把对方给淹死。
“先带本官到府衙吧,先把事务交接了。”
丁同知表情一顿,觑着陆川的脸色迟疑道:“由于大人您久久未至,前任知州大人急着前往平乐府赴任,只留下了知州印章和交接文书,如今怕是不能亲自和您交接。”
前任知州被平调到平乐府的,他离开的时候那叫一个迫不及待,平乐府虽然不是江南等富裕州府,但也比临安府好多了,至少没这么多冲突。
所以他等了半个月,还没见着新任知州前来,就麻溜走人了。
陆川理解地点头:“是本官的问题,无碍。”
于是陆川一行人在丁同知的带领下,进了府衙,陆川带着谢五谢六在丁同知的介绍下,接手上任知州留下的文书,谢宁则被引去了后院。
府衙的前院是办公的地方,后院一般由知州的内眷居住。
上任知州才搬走没多久,后院除了有些许灰尘,看着还是挺完整的,只是有些简陋。
“这都是什么呀?布局这么丑,没点品味。”荷花嫌弃地说,“院子这么小,都不够公子活动的。”
白玉扫了他一眼,没好气道:“你当这是京城啊?有得住就行了。”
“可这也太简陋了,连家具都没几件,公子怎么住得惯?”
谢宁也打量着这个与京城相差甚大的宅子,虽不像京城的宅子开阔大气,但也别有一番意趣,尤其是这边的花草树木,长得特别茂盛,让人看了就心情愉悦。
“家具少就慢慢添置,既已到了这里,总要习惯的。”谢宁说。
谢宁带着白玉这些哥儿,把府衙的后院都逛了一圈,发现地方还是挺大的,只是有些院子年久失修,需要修缮过后才能居住。
不过知州夫人居住的正院和附近的几个小院子,因为有人居住,看着还不错。
谢宁让白玉去找衙差,让他们找几个扫洒婆子来打扫卫生,又让人送一些食材过来,黎星给大家做饭。
一通忙活下来,等全部收拾妥当,太阳已经西下。
陆川只接过知州的印章和一些文书,就把丁同知几人打发下去。
初来乍到,他没想第一天就开始干活,总得让他休息一天吧。
丁同知踟躇片刻,说道:“大人,您既已到任,下官几个想在醉月楼设宴,为大人您接风洗尘,不知大人可否赏脸?”
陆川擡头:“醉月楼?是什么地方?”陆川知道每个官员到任都有这个流程,他也不可避免,但地方得打听好了。
丁同知笑道:“是临安最大的酒楼,也让大人尝尝临安的特色菜。”
陆川说:“那就在三天后吧,本官与夫郎舟车劳顿多月,先休整两天再赴宴吧。”
丁同知表情一顿,听知州大人的意思,是要把夫郎带上,那原本计划的歌舞都不能安排了,还要让家中夫人出面招待才好。
丁同知很快又扬起了笑容,应声道:“瞧我,急得都忘了大人要休息,还是大人思虑周全。”
陆川可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把印章和文书一丢,就到后院去找谢宁。
可能是赶了两个月的路,大家都太疲惫了,除了安排轮值的人,每个人都睡得极沈。
陆川和谢宁夫夫俩更是吃了睡睡了吃,一连睡了两天,精神才缓过来。
在陆川谢宁休整时,丁同知也在和人讨论着陆川这个新来的知州。
初见陆川时和气恭敬的丁同知,此时一脸的阴沈。
“这个陆川是什么来路?还没打听清楚吗?”
周典史劝道:“我们这儿离京城太远了,要打探消息没那么快。不过下官看他懈怠的样儿,估计是哪个大家族出来历练的,大人不必担忧太过。”
丁同知回想着陆川这两天的做派,心下安了一些,刚到却不想着接管事务,只一心休息,估计是个吃不了苦丶不谙世事的大少爷。
哪里能斗得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