楞头青 这才是这种天气应该吃的东西啊……
大堂内布置成了宴会的局面, 丁同知几人各自坐在下首,剩下的主位空着。
随着陆川的声音落下,醉月楼内寂静一片, 周判官还保留着捋胡子的姿势僵在原地,久久不敢转头看向门口处。
还是丁同知反应快, 站起身来迎向陆川和谢宁,他夫人也很有眼色跟在他身后。
他脸含笑意, 打圆场道:“原来陆大人的夫郎是永宁侯的哥儿, 早听闻永宁侯骁勇善战丶为我大安立下赫赫战功, 他的哥儿果然不凡。”
丁夫人紧随其后, 一脸欣赏地看着谢宁:“陆夫郎长得如此貌美丶气质不俗, 和陆大人站在一起,还真是相配。”
这时周判官也反应过来了,忙不叠凑到陆川跟前, 赔笑道:“都怪下官这张嘴, 喝了两杯酒, 就什么都敢揣测,还请陆大人和陆夫郎饶下官这一次。”
陆川这次来赴宴, 不是来立威的,谢宁则被丁夫人的话说得心里开怀,不打算和周判官计较, 便简单揭过这茬。
丁同知招呼着陆川和谢宁在主位上坐下,陆川也不推辞, 他是一府知州,临安府的最高长官,坐主位再正常不过。
待两人坐下后,丁同知他们依次坐下, 陆川根据他们坐下的顺序,暗自在心里排了位。
陆川和谢宁落座后,醉月楼的人很快就把酒水和菜肴端上来,同时还有一女子抱着琵琶端坐在一角,为众人弹奏乐曲。
丁同知笑道:“陆大人初来乍到,恐怕还没安置好吧,下官几个给陆大人备了点小礼,好让大人能早日适应临安府的生活。”
陆川举起酒杯,对着众人笑言:“本官久居北方,还真不太适应云南的生活,如此本官就笑纳了。”
周判官第一个跟着举杯,狗腿子般说道:“大人和正君若是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下官和贱内,下官和贱内自小生活在临安,最是熟悉不过。”
陆川没说应不应,只说了一句:“周判官客气了。”
之后其他三个官员携着夫人来给陆川和谢宁见礼,陆川都一一回敬了一杯酒。
席间言笑晏晏,没有一个人故意找茬,其乐融融的。
他们向陆川谢宁介绍了临安府的情况,陆川也会给他们说一些京城的八卦,谢宁时不时附和两句。
丁同知他们一直在试探陆川除了永宁侯外还有什么背景,陆川也不遮掩,直接扯了贺尚书的旗子装大王,把丁同知几人唬得一楞一楞的。
武有永宁侯做靠山,文有户部尚书庇护,明摆着是个有来头的楞头青,让人不敢得罪又容易轻视。
谢宁则拉着那几位官员的夫人,聊一些京城的衣裳首饰之类,双方都很满意这次宴会。
酒过三巡,陆川喝得脸颊微红,眼神迷离被谢六扶上了马车,谢宁席间没怎么喝酒,很清醒地和他们道别,便跟着上了马车。
车门合上之后,陆川眼里的迷离散去,他往里面坐了坐,没离谢宁太近,他不喜欢闻到酒味。
谢宁一直挺着的腰背瞬间松垮下来,扯着衣领扇了扇风,嘴里抱怨道:“临安府还真是够热的,就从屋里出来一会儿,就又出了一身汗。”
陆川叹了一口气,从自己怀里掏出一张帕子递过去,谢宁嫌弃地扫了一眼,仿佛上面也带有酒气似的,他自己也带了。
谢宁抹了抹额角的汗,稍微开了点窗,清风吹进来,他才舒了口气。
陆川安慰他:“回去就洗澡,现在天热,温水很快就能烧好的。”
谢宁鼓起脸,撒娇道:“可是我想洗凉水澡。”
陆川摇头,眼神很坚定:“不行,我们刚到这里安顿下来,还不是很适应,任何一点儿变化,都可能导致生病。”
舟车劳顿加上水土不服,很容易病邪入体,他不得不防。荷花就是因为贪凉,用了凉水洗澡,昨天已经病倒了。
谢宁泄气:“好吧,那我要少兑一点热水。”
陆川应下:“可以。”让厨房烧热一点便是了。
谢宁被热得蔫蔫的,他本来就不太喜欢这种场合,宴席上除了感兴趣的话题,都没说几个字。
而且宴席上的菜肴,可能是想展现醉月楼厨师的厨艺,大部分都是肉菜,奈何天气太热,加上场合不对,谢宁这个肉食爱好者,都不太有胃口。
出门前雄赳赳气昂昂的气势一扫而空,如今谢宁只想回去洗个澡,吃一碗黎星做的凉拌面。
临安府这里冬天几乎不下雪,也不结冰,压根存不了冰。
虽说硝石能够制冰,但由于硝石是制造火药的主要材料,朝廷已经管控起来,只有少数皇商才有资格制冰,临安府的冰,价格贵得离谱。
否则谢宁还想吃冰沙呢,刨出冰沙来,淋上酸酸甜甜的果酱,在夏日可是他的最爱。
陆川劝慰道:“我们这两天都在安顿,明儿我就让齐管家去买些冰回来吃。”
谢宁擡头:“买冰也太奢侈了吧,会不会对你的形象不太好啊?”
陆川笑了:“我的形象可不就是个有大靠山的楞头青吗,大手大脚才叫正常,顾忌这顾忌那的,反而让他们警惕。”
谢宁:“也是,那我可就要大花特花了?”
陆川:“随便花吧,现在先花着你的嫁妆钱,等过些日子,我在你名下开个工厂,赚了钱你再花我的。”
以前在京城,有谢宁的几个嫁妆铺子养着,每月都有收益。
现在铺子在京城,收益一年送一次,陆川总不能就巴望着京中送钱来花,还得自己寻些生计。
他从京中带了这么多人过来,总要给人发点月俸,多多开源才是正经的。
两人在甜蜜地讨论着要吃什么,半点不聊官场之事。
陆川和谢宁离开后,丁同知他们也散了,各自归家。
丁同知喝着厨房送上来的解酒汤,心情很是愉悦,看他心情好,丁夫人也笑着说几句她的见解。
“看来这位新来的陆知州,不是个心思深沈之人,八成是来历练的,咱们多顺着他一点,待三年一过,刷够了政绩,自然就高升离开了。”
丁同知眼中闪过赞同,但嘴上却说着:“陆知州虽然是贫苦出身,但他夫郎却是永宁侯府的哥儿,还是轻慢不得,不可松懈。”
丁夫人识趣地附和:“大人说得极是,京里来的富贵哥儿,只怕没见过临安的风景,过日子妾身便邀请陆夫郎出去逛逛,探探他的底子。”
丁同知满意地点头:“夫人不愧是本官的贤内助,那就有劳夫人了。”
丁夫人很顺从:“大人与妾身夫妻一体,这是妾身应该的。”
丁同知搁下手中的空碗,站起身来,说道:“夫人便早日休息吧,本官还有事儿,就不多留了。”
“大人慢走。”
丁夫人对着丁同知的背影福身,直到看不见背影,她才站起身来,随意地坐下。
她嫌弃地看了一眼丁同知用过的碗,吩咐身边的丫鬟,把那个碗收走。
旁边的嬷嬷像是不知她心思,有些气愤地上前劝说:“夫人,大人今儿心情这么好,您怎么不趁机把人留下,大人这会儿,八成又去找庆芳轩那个贱人了。”
丁夫人把玩着桌上的茶杯,满脸不在乎:“方姨娘也是正经擡进来的,伺候大人是她应该的。”
嬷嬷似是恨铁不成钢:“夫人,你也太不争了,迟早有一天会被那个小妖精爬到头上来。”
丁夫人露出一个轻蔑的笑,语气很肯定:“不会的。”
只要丁同知还需要她娘家的助力,就不会让后宅中任何一个人越过她。
临安府有两个判官,除了周判官之外,还有一位易判官。
易判官在宴席中表现并不明显,别人说什么,他就应和什么,没有一点儿自己的主见,像个随波逐流的老油条。
可此时回到府中,易判官的样子却和宴席中表现出来的不太一样。
易判官是外地来的官员,他是上届中举的进士,因为排名靠后,家中又没有什么关系,所以被指到了临安府当一个从七品的判官。
他出身贫寒,家中夫人是他考上举人时娶的商户之女,两人都没多大见识,来到临安府快四年,每年考评都只是个下等。
易判官叹气:“走了个捞油水的知州,又来了个楞头青,这临安府,什么时候才能脱离丁家的掌控?”
易夫人看着郁郁不得志的夫君,走到他身后,一边给他捏肩膀,一边宽慰他:“依我看,这陆知州应该不是个简单的,还有他夫郎,两人看着眼神清明,不像是表现出来的那样。”
易判官回想宴席上陆川和谢宁的表现,还是没看出两人有什么心计,最后只能再次叹气;“希望你说得对吧。”
回到府中的陆川,并不知道有人对他寄予厚望,他刚洗完澡出来,穿着简单的薄衫,和谢宁在庭院里,一边吹着过堂风,一边等黎星的凉拌面。
他们刚来这里几天,除了扫洒婆子,还不敢招太多的丫鬟仆从,尤其是厨房这个地方,更不敢让不熟悉的人进去。
这几天的夥食,基本都是黎星主厨,大河虎子这两个少年给他洗菜切菜打下手。
黎星最擅长做的就是大锅菜,大家这两天吃的都是一样的,大河虎子一身的牛劲,来揉面最适合不过了。
两盆煮好过完凉白开的面条,被端了上来,黎星跟在后面,手里端着做凉拌面的调料,小葱丶芫荽丶醋丶青瓜丝丶油辣子等等一应俱全。
调好的第一碗面被小溪捧到谢宁跟前,接着就是陆川的。
谢宁夹了一口吃进嘴里,满脸的享受:“这才是这种天气应该吃的东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