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38.寿宴
杉南矜程集团董事长程江的六十大寿晚宴,在某酒店的宴会厅举行。程瀚奇来到他爸的生日晚宴时,刚好赶上他爸在台中央拿着话筒说话。
很明显程老爷子不大开心,但面上还要做做样子。程瀚奇站在大厅门口朝台上人伸展了胳膊招招手。
程江往他这儿看了眼,表情别扭着别扭着,慢慢缓和了些,说完话似乎还笑了一下。
苗均欢老远就跑来找程瀚奇。
“哥,你怎么忙到这么晚?”
路过的侍应生端了满是酒的托盘过来,程瀚奇示意不要酒,揣着手和苗说话。
“公司有点事,耽搁了。”他扫视周围,看到了几个熟人,眯了眯眼睛。
这些熟人中包括和他从小玩到大的于定山丶靳凯彦。他们玩得好一方面是性格投缘,另一方面也是最开始的原因是,几个父辈关系就不错,所以来往很多。
再有,就是他爸爸给他挑选的联姻对象——高家的男女老少。
“瀚奇!”高家的长子高佳威率先过来打招呼。
“小高总好久不见。”程瀚奇伸手与他握手。
“好久不见。你今晚可是来晚了,要自罚几杯吧?”高佳威看着程瀚奇上下打量。他们早就认识,工作上也多有接触,但今天他看程瀚奇的眼神可透露着与平时不同的意味。
“哥,瀚奇哥。”高佳甯今晚依然是一身淑女打扮,大波浪卷用玫瑰金色的发夹别在耳后,黑丝绒的单侧高开叉鱼尾摆礼裙配了一条珍珠项链,细长嫩白的手腕上带着一条造型夸张的玫瑰金色手链。她看到程瀚奇主动跟在她哥身后走了过来,似乎是在堵住程瀚奇的嘴。
程瀚奇解决完工地的事在车上换了西服过来的。只是他没穿衬衫,西服里面是紧身的高领薄羊绒衫,之前因为瘦削而显得异常锋利的五官,此刻看起来似乎比之前要圆润些,整个人的气质更显英俊挺拔。
郎才女貌的这两个人在众人的馀光里走在一起,即便两家联姻的消息还没正式公布,此刻也被背地里议论了不知道多少番。程家老爷子过寿,让两家的子女都在,也是在释放信号。
“哥,我能和瀚奇哥单独说几句话吗?”高佳甯朝高佳威撒娇。
亲哥自然招架不住妹妹央求:“你还没嫁过去呢!这就把我排除在外了!”
程瀚奇神色不悦地盯住高佳甯,她果真还没和家里说过自己不会跟她结婚的事。
他语气不善:“高总……”
“瀚奇哥!”高佳甯竟然上前急急地抓住了程瀚奇的胳膊。
“真是女大不中留。好,我走。”高佳威摇摇头,端着酒杯要转身。
“瀚奇,随后一起打球。”高佳威和程瀚奇之前打过一场高尔夫,这事儿谁都没想到还有续集。
高佳威离开,高佳甯拉着程瀚奇,目标是到场边的一处屏风后。
程瀚奇快步走,甩开了高佳甯拉着他胳膊的手。
他站定脸色阴沈地盯住对面光鲜打扮的女人:“你想干什么?”
女人攥紧双手伸到胸口,祷告状抖动着,眼中很快流出泪水:“拜托你帮帮我,瀚奇哥。我真的没办法。我如果和家人说我和你没成,那他们还会给我安排其他的人相亲。但你和我是同类,所以我和你坦白,你才能理解我的痛苦。”
“但被误会影响我的生活,我凭什么陪你演戏?口头协议的生效场景是有限的。你自私也要有个限度。”程瀚奇不悦。
高佳甯突然往下跪,程瀚奇吓得瞪大眼睛急忙看周围的情况。好在有屏风挡住了外面人的视线。
“你这是干什么。”他睨着地上的女人。
“我求求你,”高佳甯声泪俱下:“我和我女朋友在一起十几年了,这十几年是她陪着我熬过了抑郁症。”她说着把光裸手臂一大串造型夸张的玫瑰金色手链往上一提。
一条丑陋的伤疤赫然出现在皙白的手腕内侧。
她又快速把裙摆从开叉处掀了起来,跪在地上的大腿内侧触目惊心全是陈旧发黑的刀痕。
“没有她我活不了……我求求你。我在想办法了,我真的在想办法了。我会找到人形婚。你给我几个月时间。我求你,我求求你……”
程瀚奇看着那些伤疤,手指攥紧双手不自觉地抖动,那一道道疤痕似乎连成一条绳索绞紧他的脖子,机体的反应让他的胸廓剧烈起伏。
高佳甯放下裙摆,手腕的手链也滑落回去遮住了伤口。她踉跄地起身,让程瀚奇下意识后退,后背靠在墙上。
她擡手擦掉眼泪,垂下头,肩头依然在抖动,等着程瀚奇给答案。
“你丶你离我远点儿!”程瀚奇气息不稳。
高佳甯下意识后退。那发红的眼睛看向缩着肩头的男人,明明高出她许多却在此刻丢掉了之前的凌厉气质。
半晌,程瀚奇站直了身子,神色恢覆如常:“不要试图让我同情你,这世上比你痛苦的大有人在。但如果你拖得太久,我不介意彻底公开性向并且和你们高家说明情况,至于你自己……”说着程瀚奇冷笑一声,快步绕开高佳甯,走出屏风直奔宴会厅。
身后的高佳甯忽地蹲在地上,把头埋在膝上无声地发抖。
……
程瀚奇回到宴会厅,又与一众老少宾客打招呼,遇到有人问他感情问题,都含糊其辞地“打哈哈”遮掩过去。
入席时,才看到于定山和靳凯彦。他走过去拉开靳凯彦身边的椅子坐下。
“你刚才怎么一溜烟就找不到人了?”于定山隔着靳凯彦问他。
“公司有点事,出去打了个电话。”程瀚奇遮掩着和高佳甯之间的“插曲”,眼睛看着桌上的菜,挑选他想吃的东西。
“你爸刚才过来,说如果见了你让你一会到旁边的房间找他。”于定山说着把转盘转了一下,指了下上面的一道菜:“这个好吃。”
程瀚奇点头,拿起筷子夹了菜吃。放下筷子看身旁的人:“凯彦最近忙什么?”
“老样子,基本在公司,偶尔到酒吧。”靳凯彦说着叫来侍应给程瀚奇要了杯温水。
程瀚奇道谢,等侍应端了水过来,喝了一口,才状似不经意说:“晓帆后来去你那喝酒了?”
靳凯彦一怔,说:“为什么这么问?”
“我在他家见雾岛的酒杯了。”程瀚奇笑着说。
两人声音很低,于定山忙着和他另一边的人说话,听不到这边的动静。
靳凯彦面上似乎出了些波动,随即朝程瀚奇笑了下:“前几天,我跟他和他朋友们一起吃饭了。”
水杯放在桌布上,晃动的水撒出来沿着杯底洇湿了一圈。
“呵,难得和靳总参与同一个项目。这下我们的身份就得变一变了,竞争对手吗?”
程瀚奇皮笑肉不笑的样子让靳凯彦黑了脸:“所以,你和高佳甯的事是真是假?你把顾晓帆当什么?”
靳凯彦的声音不大,但语气却如诘问。
程瀚奇眼睛一转,笑着看向靳凯彦:“你把他当什么,我就把他当什么。”
说着他站起身,朝身边的两人大声说:“你们慢用。我去找老头子了。”
于定山还笑着朝他挥手,靳凯彦则别过头去,抓着桌上的红酒大喝一口。
……
宴会厅外的套房,程江正和别人在谈事。房门被推开时他们停止了说话。
刚准备怒斥外面的人不讲礼数,就看到自己的儿子从门外正进来。
“爸,你找我。”程瀚奇进门,看到还有其他人在:“在谈事吗?那我待会再过来。”
“我们还说完了,你们父子说话吧。我先出去。”和程江说话的中年男人起身离开了,程瀚奇才走进来。
“爸生日快乐!礼物是之前你看过的那本孤本的古书,进来前让人放你车里了。”
程江点头 :“这是从哪过来的?”
“工地上出了点问题。”
程江皱眉:“哪家公司?”
“你生日,咱们就不谈公事了吧。”程瀚奇说。
程江一顿,从西服内袋拿出一个长条形的首饰盒,放在父子二人座椅中间的小几上。
“高家的姑娘,我看你们刚才说话了。”程江突然感到欣慰:“你奶奶很早以前挑的条链子给孙媳妇,放在我这儿很多年了占地方,送人家当个小礼物。”
“爸,您别误会。我和她只是算认识了聊了几句,不可能在一起。”
程江一巴掌拍在座椅把手上,指着程瀚奇鼻子:“你把你的破事和人家说了?”
“我说不喜欢她,就不要互相耽误。我不想骗她。”程瀚奇坐在他爸身边拍西服上的灰尘。
门上突然有敲门声,家里的管家进来:“老爷,该去宴会停了。”
程江的火气没发出来就憋了回去,他看着自己那不成器的儿子,重重叹气。站起身,拿着那个盒子往地上一扔:“滚吧,项链带走,不管你三七二十,进我程家门的只能是女人。”
程瀚奇弯腰捡起盒子,打开一看,是一条铂金的素链子,老辈人的眼光不时髦,但也不难看。
门口又传来程江的声音:“快过年了,抽空陪我去看看你妈。”
程瀚奇擡起头,看到程江正回头睨着他,不由地攥紧首饰盒。父子的对视在一瞬间充满了覆杂的情绪。
程江走向门口的瞬间,心里忽然迸出一股落寞。房门一关,他便又挂上了淡笑去迎接宾客,仿佛他那些任意拿出一件都是别人饭后谈资的家中烂事都能被关在身后那扇门里。
他已经六十岁了,如果没人打开那扇门,那些烂事就能永远封住,藏一辈子,他的一辈子很快就过去了。
可他唯独担心他那个儿子,他儿子的一辈子又如何能轻易度过?这孽子选了条艰辛的路。但他可不能随了那小子,要在自己行将就木之前安排好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