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16.心神不宁
程瀚奇到国外刚下飞机就看到谢安东在出口等他。
“程总。”谢安东朝他挥手。
程瀚奇也朝他扬了下胳膊,点头。
前往驻地的车上,程瀚奇坐在后排,谢安东坐副驾。
“程总,你总算来了,我什么招儿都试了,我和刘工把能做的工作都做了,但高层就是想见见你,他们说才踏实。”
程瀚奇叹气:“没事,来都来了,见见就是,只要你们好开展工作。”
谢安东点点头,突然朝后转头看向程瀚奇:“程总,我还想问你呢,你怎么和顾晓帆医生认识?我那天看到你给他朋友圈点赞,次元壁都破了,没想到你俩认识!”
顾晓帆。
程瀚奇脑海里出现了烟花下的那张挂着若隐若现淡笑的脸。他原本计划终结与那个年轻医生的些许纠缠不清。
但突然谢安东又提起了这个人。
他活动了下因为久坐而酸疼的肩颈,状似无意地说:“偶然认识的,怎么?你和他很熟?”
“熟倒是不熟。那是……前年,对,我前年到喀麦隆不是要和你们汇合吗,从国内出发的时候,同一架飞机上是医疗援非的队员,他是其中之一,我就坐他旁边,聊了一路。”
程瀚奇不相信似的:“他,和你聊了一路?”
他实在想象不出顾晓帆健谈的样子,那个冷冷淡淡的人和谁能主动聊天呢?
“嗨,说是聊了一路就是夸张手法啦哈哈哈,你也知道我话多,顾医生就是听我讲了,他话不多的。”
程瀚奇没看做声,谢安东说完把头转回前面。
车子开出去好一阵子,谢安东突然拍了下大腿,转回头来说:“程总,你在喀麦隆得疟疾那一次,我去找义诊队借药,就是顾晓帆医生给的药!”
程涵奇眉头一皱。
“你不是还让我给他寄了回礼吗?”谢安东兴奋道:“哦,难怪你们认识,你是不是回国后去医院找他了?不对啊,我记得也没告诉你他叫什么啊?”
程瀚奇像是陷入了沈思,没有答谢安东的问话。
“你送了顾医生什么礼物?”谢安东问。
程瀚奇又想起了喀麦隆那个雨季的末尾,高烧不退丶寒战不断的日子,以及顾晓帆或严肃或微笑的表情,喃喃道:“一幅油画。”
谢安东“啪”地把手一拍:“你们俩还挺有缘分的。”
程瀚奇突然脸色一沈:“东子,你没有告诉过他,我就是得到他药的人吗?”
“没有,你当年说想认识人家,我联系过他说同事想感谢他,但他说不用谢,拒绝了。我后来把你送的礼物寄到就没再联系过他。顾医生这人性格貌似……有点轴。”
根本不是“貌似”,也不是“有点”,就程瀚奇对其不深刻的了解中,顾晓帆是非常的轴了。
“那你继续替我保密,我不想我们今后的……友情,受到之前事情的干扰。”程瀚奇说。
“啊?”谢安东不懂程瀚奇这种理论,但既然人家当事人开口了,他就得替人家保密:“哦,好。”
那天之后,程瀚奇在国外一直事务缠身。
临回国前,他们和当地的国内企业聚会,有人提起想去肯尼亚追星空。程瀚奇和谢安东便推迟回国,跟着他们一起去了。
拍到星空的当晚,谢安东就把照片传给国内他的女朋友。
程瀚奇也拍了照,但也就是拍了,他甚至没有发一条朋友圈。
回国转机,他们要在海市逗留一晚。
傍晚时分谢安东肚子饿去吃饭。程瀚奇溜达出去在酒店的露台的吸烟区抽烟。他一手叼着烟一手拿了桌上的烟灰缸。
天气已经很冷了,程瀚奇穿着棉服,坐在一张桌前,守着烟灰缸,目光涣散地看着远处的江景。修长但因为瘦削而骨节分明的手,右手食指不时点点烟身,把烟灰磕在烟灰缸里。
他取出手机,翻看自己在肯尼亚拍到的星空,照片一张一张划过指尖。
突然一张男人的侧脸停在他的手指下。
顾晓帆。
又是顾晓帆。短暂的往来中,他看得出顾晓帆对自己的排斥,但偏偏是他救了自己两次。
人能无私到什么地步?程瀚奇太好奇了。
天色渐暗,他猛地吸了口烟,吐出一大片烟雾。江面上也起了薄雾。远处的楼宇在这一刻的水雾与烟雾中变得模糊,程瀚奇心里的某个想法却愈加清晰。
他右手食指和中指夹着烟,用无名指翻动着手机相册里的照片,从顾晓帆的笑脸往回翻,看到一张好看的星空,点击分享,发送给了顾晓帆。
他揣起手机准备起身,没想到手机很快就在口袋里震动了。
他打开看,顾晓帆竟然立刻就回覆了他,还回覆了……一颗红色的爱心!
他眯了眯眼,快速把烟咬在嘴里,双手拿着手机准备回覆。
那颗红心却瞬间被撤回了。
程瀚奇咬着烟回覆:不用撤回了,我早都看见了。看来顾医生是很喜欢这张照片,都要给我比心了。
对面立刻回覆:按错了才撤回的。
程瀚奇冷笑一声,又用右手拇指和食指捏着,把烟从嘴里拿出来,吐出些烟雾,左手直接回拨了电话。
电话很快就被接通了,程瀚奇笑着说:“顾医生,你知不知道,误触的一般都是最常用的表情包,说明你经常给人发红色爱心啊,谁呀?”
对面得人一噎,急急道:“真的是误触!”
还是这个熟悉的别扭的声音和语气。程瀚奇觉得上一次听到似乎已经很久了。
“顾医生,星空好看吗?”他问。
一阵沈默过后,顾晓帆认真道:“很好看。谢谢你。”
“然后呢?”程瀚奇一笑。
“什丶什么然后呢?”
程瀚奇直接换了话题:“顾医生接电话好快,没上班?”
“……下班。”
顾晓帆话还没说完,电话里隐约听到有人喊顾晓帆:“晓帆,有人……开一下门。”
“哎,好。”顾晓帆对着电话说,但这话程瀚奇知道并不是对他说的。
紧接着听筒里传来顾晓帆走动的声音。
门开了。
“你来啦!”顾晓帆在电话那头说。
“嗯。”一个男人的声音。
程瀚奇皱了眉头,把电话贴近耳边听着对面的动静。
“这谁家?怎么把我叫这儿来了?”依然是那个男人的声音。
顾晓帆答:“唐应南啊,你还没带人家打第二针疫苗吧?今晚一起吃饭……”
电话里两个人干脆你一句我一句聊了起来,而等在电话里的程瀚奇咬牙听着电话里有来有往的对话,恨不得立刻终止通话。
顾晓帆似乎是想起来手里的电话还通着,对着电话说:“程瀚奇,你还在听吗?”
程瀚奇叹气:“嗯。顾医生刚才在和谁说话?男朋友吗?”
“你不要乱说,是我朋友。况且这和你没关系。”顾晓帆立刻警惕起来。
程瀚奇眼神冷厉地看向烟波一片的江面,但语气却听不出情绪:“顾医生,我回国了,我们一起吃顿饭。”
“对不起,我没时间。”顾晓帆答得极快。
“那我送你的星空不值一顿饭吗?我请你,好吧?”程瀚奇语气似乎很轻快,但眼神更加冰冷。
电话挂断,顾晓帆未置可否。程瀚奇用冻得有些僵的手把烟掐灭在烟灰缸里,手揣进口袋,快步走回酒店客房。
谢安东已经从餐厅吃饭回来了,正在看电视里国外频道的足球赛。
见程瀚奇进屋,他下意识问:“程总,你不吃饭不饿吗?”
黑着脸进门的程瀚奇,在片刻的楞怔中,脸色更差了:“我去洗个澡。”
“哦好。”谢安东闭了嘴,不再多问。
但程瀚奇突然停住了脚步:“回杉南,你攒个饭局吧。”
“什丶什么饭局?是要叫同事?甲方?还是……”
“叫顾晓帆,”程瀚奇面无波澜:“你就说,之前援非的人搞联谊。”
谢安东急忙点头:“哦哦,好。我明天就办这事。”
“你亲自给顾晓帆打电话,务必把他叫来。”程瀚奇停了停又说:“记得别说我也会去联谊聚餐,也不要透露给他,他是把疟疾药让给我这件事。”
程瀚奇很少这样表情森然,谢安东看着他严肃道:“好,程总你放心,我一定办到。”
……
“晓帆,你和谁打电话呢?”唐应南从厨房里端了刚煎好牛排出来,看到孙乃谦笑着和他打招呼:“Hi!”
孙乃谦皱眉“嗯”了一声。
“我……”顾晓帆脑海里满是那个瘦削的身影和他说话时的样子。明明很久没见了,他的脸却奇怪的让人印象深刻。
“一个朋友。”他继续说。
孙乃谦看了眼顾晓帆,终究也没说什么,转而跟唐应南进了厨房洗手。他边洗手边问唐应南:“你伤好了吗?”
一旁正在拌沙拉的唐应南对他笑道:“两道抓痕而已,你看,”他举起手,示意孙乃谦看:“早都结痂了,不对,是连结痂都快掉了。不碍事……”
孙乃谦点点头:“第二针疫苗快要打了,我有记日程提醒,倒时来接你。”
顾晓帆坐在凳子上失神,脚边的大花拱着他的拖鞋似乎是想让他抱着。他这才长叹一口气抱起了大花。
大花用两只前爪的肉垫抱住顾晓帆的手指玩。顾晓帆心头一紧又想起小时候被猫挠的情形。但大花似乎很温柔,并没有伤害他的意思,他便也不敢动任大花玩耍,只等它玩累了自己离开。
不用担心大花,他又想到了刚才打电话来的人——程瀚奇。顾晓帆纳闷,为什么一和他通话,自己就心神不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