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15.追到的星河
顾晓帆终究还是因为被举报的事情写了检查。
有传闻，医院要对顾晓帆的问题在院周会上面对全院医护进行通报的。于是某个周一行政大查房结束，肝胆外科主任尤沛丰把负责此事的副院长堵在肝胆外科医生办公室。
“顾晓帆的事究竟怎么回事，你心知肚明。”尤沛丰抱臂站在办公室里把门关了。
副院长被有沛丰揪着白大褂进来的，面子上挂不住，但也不敢发作：“尤主任，这也不是我一个人定的，你知道这事情可大可小，全院上下多少眼睛盯着呢？总得有个说法。”
尤沛丰着急手术，也不愿多浪费时间，于是撩了狠话：“毫无根据的举报，就好端端叫医生担责，打击了青年医生的积极性，你知道多严重吗？我现在叫你一声院长是尊重你的职务，但论资排辈你还得叫我一声学长。你也是学肝胆的，要是敢把我科里的好苗子摧残了，顾晓帆干不成，那我也不干了，你自己掂量吧。”
于是，顾晓帆就仅在肝胆外科全体人员面前做了检讨。饶是如此，在医院里各种传言也是满天飞，褒贬不一。
顾晓帆心里早有准备，毕竟他知道要害他的人就要对他“一击毙命”，好让他在即将到来的副主任医师职称评选前就先失去资格。
医院全体医护行政一万多号人不好区别，但谁是副主任医师的候选，就是秃子头上的虱子，顾晓帆要识别出这个人不要太容易，但难就难在他没有证据，翻不了身，揪出这个人也无济于事。顾晓帆很清楚，闹一通发脾气对于他来说毫无益处，所以只能吃了这哑巴亏，只不过吃的让人恶心罢了。
尤主任体谅他，当天下午让他早早回家休息，避免见更多人弄得不开心。
但顾晓帆没有旁的地方可去，只好开车回家。
车子放在地库，他又折上来，到小区门口的便利店里转悠，思考着今晚用什么填饱肚子，今天他实在没心情做饭。
当他用手指在一排排面包的包装袋上划拉的时候，身旁的人拍了下他的肩膀。
“晓帆！真巧，你怎么这个时候在家？”
顾晓帆转头，目光正对上满脸欢喜的唐应南。
“你好，应南。”
顾晓帆强颜欢笑，但他从来也笑起来淡淡的，所以唐应南并没有察觉到什么异样，反而更热情道：“你这是下班了吗？”
顾晓帆点点头，垂眸看着唐应南提着的购物框里放满了各种食物和酒水丶饮料，而自己手里提着的篮子，空空如也：“买点吃的，又不知道该吃什么。”
“哎呀，择日不如撞日，到我家吃饭！正好你还可以帮我录下视频。”说着他就从货架上拿了一盒酸奶放进顾晓帆的框子里：“我的框子满了，借你的放一下，你想吃什么也快点挑，一会我来买单。”
顾晓帆下意识就要拒绝，但唐应南情绪实在高涨，他终究闭了嘴，跟在唐应南身后当了“提框子的”。
看着唐应南采买完毕，两人来到了唐应南家里。
这房子的户型和顾晓帆家里的结构呈镜面式。北欧的风格，暖色木格纹地板，青灰色的桌椅，布艺沙发和靠枕，看起来清爽又惬意的样子。
唐应南给顾晓帆找了双新的拖鞋，还没换好鞋，猫猫就缓步走了过来。
顾晓帆朝猫招了招手。
“大花，你看，我把你的救命恩人请来了。”唐应南提着食材满满当当，但还是空出手来拍拍大花的头。
“快别这么说，”救命恩人这个词听起来甚是沈重，让顾晓帆不自在：“大花你好啊。”
唐应南爽朗地笑了：“哈哈，那就说，大花啊我们的邻居今晚来吃饭，让我们好好招待。”
顾晓帆无声地看着唐应南走向厨房的背影笑了笑。
“你随便坐，我洗点水果就过来。”唐应南的声音从厨房传来。他总给人一种不羁的感觉，是顾晓帆羡慕的潇洒状态。
顾晓帆在乳白色的沙发上坐下来，他今天穿了黑色的西裤，但坐在这么浅色的织物质地的沙发上，他总有种错觉似乎自己的裤子会掉色把人家的沙发弄脏。
他略显局促地坐在沙发上，环顾周围的环境。
阳台上是白色的纱帘，看起来很轻薄飘逸。餐桌和餐椅是木质的和装修风格很贴切。
桌面上放着水果盘，还有个手机支架，似乎是唐应南拍摄用的。
沙发背后竖着一个像是伸缩臂似的支架，茶几上也有支架。这应该都是唐应南用来拍摄的家夥事儿。
餐桌上还放着一台笔记本电脑，屏幕打开着但黑了屏。
“给你朋友打电话了吗？”唐应南拿了两个杯子和水果盘过来，又快速跑到厨房拿了瓶酸奶跑了过来，把手机放在茶几上的支架上。
“我一个人来都够麻烦你了，还要叫我朋友吗？”顾晓帆生怕麻烦到唐应南。
“怎么会！”唐应南打开手机调整好手机的位置，对准了他面前的空杯子，镜头里刚好只能拍到他胸前的位置，看不到脸。
“你快叫他来，嗯……你就说我之后还有一针疫苗没打呢。”唐应南手上做着饮料边和顾晓帆说：“其实那天之后我也没联系过他，你叫他来我们熟悉一下，还能交流一下养猫心得呢。况且人多的饭才好做，我一个人做多做少都得一个人吃，我这儿也少有人多热闹的时候。快快快！”
唐应南的催促下，顾晓帆给孙乃谦发了信息，因为两人都是外科佬，手术期间拿不到电话，发信息最稳妥。
但没想到孙乃谦很快就回了电话。
“怎么了晓帆？”
“你没上手术？”顾晓帆看着唐应南打开手机录像，开始在两个水杯里放入水果，正用一个杵子似的工具捣碎被子里的青提。
“我门诊，你有事快说。”孙乃谦那边还在给病人说检查项目。
“你晚上来我这儿吃饭吧。”
“嗯，行。下班我到你家。”
“呃……你别到我家，到我小区的三号楼，二单元十层，来了给我打电话。”
孙乃谦那边停了一阵，才对电话说：“你说什么？我刚才没听清，不是你家？”
“对”顾晓帆怕耽误他看诊便道：“我微信发你地址。”
顾晓帆刚挂断电话，面前就被推过来一被杯饮料。
“你尝尝！这个很好喝！酸奶丶养乐多和提子”唐应南满脸期待看着顾晓帆。
但顾晓帆还没碰触到杯子唐应南立刻又补充道：“晓帆，你介意不介意你的衣服和手出镜？我诚挚邀请你。”
顾晓帆刷一下脸红了把伸出来的手也收了回来：“不了，我没拍过。”
唐应南直接按动手机录制键：“来嘛，评价一下我的饮料好不好喝，我不给你别话筒，你声音很小，我加字幕，保证不会露出你脸，我上传前给你审核还不行吗？唐应南搓着双手：“你就答应吧，我也很久没有新的形式了。你就当帮帮我。”
顾晓帆抹不开面子，千叮咛万嘱咐不要露脸漏声音，才答应。他伸出手握住杯子尝了一口那饮料，甜甜的还很清爽。他之前不怎么喝饮料，偶然喝一次觉得心情都轻快不少。
但是镜头前他又有点不自在，喝了一口饮料，就把杯子放在桌面上。
“我今天请朋友来家里吃饭，我的特调饮料好喝吗？”
顾晓帆瞪大眼睛看着唐应南“求救”。
唐应南笑着说：“我朋友是个很害羞的帅哥，没关系你就说好不好喝咯！”
顾晓帆点点头：“很好喝。”
唐应南身子转正对着镜头：“我朋友说这个很好喝，各位宝子们也能自己在家试试。我有时候还会加点白兰地进去，不过未成年人禁止饮酒…”
唐应南的话说得很干脆利落，顾晓帆十分佩服他在镜头前那么游刃有馀。
他想到自己大学时也曾经在英语演讲赛上对着镜头侃侃而谈，但前段时间接受采访的时候，顾晓帆却因为长期的郁郁寡欢而完全放不开。
人是会变的，不进则退。顾晓帆就是越活越回去的那种。
等孙乃谦来的时间里，顾晓帆给唐应南准备晚餐打下手。
“晓帆会做饭吗？”唐应南看着顾晓帆娴熟地给牛肉焯水，便问他。
“算是会吧，但工作忙偶尔有时间会做。”
“那你今晚尝尝我的手艺，记得一会在镜头前要夸夸我哦。”唐应南性子真的很活泼，顾晓帆很羡慕，自己不由就被他带动，心里的那些沈重的事似乎都变轻了。
晚餐准备差不多的时候，孙乃谦还没来，唐应南带着顾晓帆在客厅摆餐具丶架镜头。
“你打算把我们三个吃饭都拍进去吗？”顾晓帆惊讶地看着唐应南把镜头对准三个餐盘的位置。
大花轻巧地跳上餐桌看着顾晓帆摆餐叉，用前掌拍了一下顾晓帆的手背。
“我可以抱抱大花吗？？”顾晓帆问。
“可以，大花性格超级好，你还救过它，抱就是了。”唐应南把一束鲜花放在餐桌上，笑着转身进了厨房。
顾晓帆手机放在桌面上，朝大花拍拍手摊开手：“大花，来。”
大花真的朝他走了过去。一人一猫想彼此交流丶示好。
顾晓凡的手机突然震动一下，大花敏锐地用它的爪爪碰了碰屏幕。
顾晓帆把大花抱起来，拿起手机，看到一个消失了很久的名字：程瀚奇。
仔细想来，上次见面后，这个人就没再联系过自己。
他打开手机，微信里，陈瀚奇发来一照片。
是一张星空的照片，一颗非洲特有的猴面包树，其上是漫天星辰，说是“漫天”，顾晓帆一点不夸张，深蓝的夜空中，星辰密集满眼都是，拍照的人仿佛是置身于星河间。
顾晓帆一眼就陷入其中，太漂亮，璀璨两个字都不足以形容。像仙子抓一把星子，在天幕上撒下星辉，光是看着照片都浑身起鸡皮疙瘩，顾晓帆想象不到如果真的置身在这片星空下，得有多震撼，自己得多激动。
手机里立刻又来了一条微信。
程瀚奇：顾医生，给你看我在肯尼亚追到的星河！
顾晓帆看着信息，拉开椅子坐在桌边，把大花和手机都放在桌面上。他不知道该不该回覆，更不知道该回覆什么。
这片星空太美了，美得顾晓帆有种要亲自去看一看，要置身这样的星空下的冲动。
可他又不想和程瀚奇再扯上关系。
他拖着腮，皱着眉盯住手机对话框。
大花看看顾晓帆，又看看手机。它擡起一支前爪在空中试探地挠了两下。
而眼前的人类并没有把它当做女主角，大花便也不愿再在这人类脸上花功夫观瞻，它看向了手机，悬空的前爪忽地按在手机屏幕上，另一只爪子也紧随其后。
顾晓帆笑着去抱大花：“大花？不可以踩手机。”
大花在怀里变得乖顺，依然用圆溜溜的眼睛看向屏幕。
顾晓帆把猫抱好顺在自己腿上，去看手机。
登时吓出一身冷汗。
大花踩的两下竟然给程瀚奇发出了一个emoji表情包。
顾晓帆心跳剧烈地抓起手机，赶忙长按那个表情，撤回！
他祈求程瀚奇没有看到，若随后问起他就说按错了。
但，程瀚奇迅速灭掉了这个可能。
程瀚奇：不用撤回了，我早都看见了。看来顾医生是很喜欢这张照片，都要给我比心了。
顾晓帆耳朵嗡鸣，迅速回覆：按错了才撤回的。
信息还没发出电话震动起来。
顾晓帆整个人都要裂开了，大花都被突然震动的手机吓得从顾晓帆腿上跃到地面。
电话接通的瞬间，男人的声音久违地清晰地出现在自己耳畔：“顾医生，你知不知道，误触的一般是最常用的表情包，说明你经常给人发红色爱心啊，谁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