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17.我曾经和你一样
    “emmm……看我这记性，”唐应南带着隔热手套端着一小盆炖牛肉摆上餐桌：“我炖了牛肉，但也煎了牛排，不小心弄了两样牛肉，你们将就吃哈……”
    唐应南看着桌上的菜，取下手套挠头，一脸尴尬看着顾晓帆和刚进门不久的孙乃谦。
    顾晓帆这才从刚才的电话内容里回过神来：“没关系，我们吃现成的，你做什么吃什么不挑。”
    孙乃谦不语，看了唐应南一眼，默默坐在顾晓帆身边的椅子上。
    唐应南也看到了孙乃谦的样子一时尴尬，笑着跑向客厅一角的酒柜：“你们喝酒吗？让我去挑支红酒。”
    大花歪着头在地上看着孙乃谦目不转睛。孙乃谦发现了，目光向下一斜也看着大花。
    顾晓帆看着一人一猫的样子，噗嗤笑出声。
    “你笑什么？”孙乃谦转头看着顾晓帆。
    后者努力摆手憋笑：“没事没事，大花可能喜欢你。”
    “……”孙乃谦有些无语，顿了一顿又道：“你那个事儿出结果了吗？”
    顾晓帆面色一沈：“上午在科里做了检查，尤主任怕我难受，下午准假让我回家。我在便利店买晚饭，这才碰到唐应南，有了这顿饭的邀约。”
    “那今年的职称聘任，你……”
    “赶不上就赶不上吧，明年再说吧。大不了……”
    “这支红酒不错。”唐应南拿着一瓶红酒小跑过来：“我上次去参加一个活动，主办方送的，他们说配牛排刚好。” 唐应南用开瓶器“啵”一声打开了酒瓶，倒在醒酒器里。
    连续的声响和问话打断了顾晓帆和孙乃谦沈闷的对话。
    唐应南拿了两支高脚杯给对面两人面前各放一支。
    “我不喝酒。”顾晓帆下意识说话，手指抓紧了桌布。
    唐应南瞪大眼睛：“为什么？你酒精过敏吗？”
    顾晓帆还在琢磨怎么说，唐应南又窃笑：“还是说你喝多了酒品不好？”
    “呃……不是……我”
    孙乃谦作为同学也没怎么见过顾晓帆喝酒，因为每次大家一起喝酒他都拒绝，这时候他也看向顾晓帆。
    同时被人注视着，顾晓帆难为情道：“也不是，就是没怎么喝过，也不大喜欢。”
    唐应南点点头：“哦，那好吧。”他又看向孙乃谦：“孙医生呢？”
    “可以。”孙乃谦说着把自己面前的杯子往前推了推。
    唐应南很开心地给孙乃谦倒酒，他自己也倒了一杯。
    一桌三个人，就顾晓帆自己不喝酒，这时候他突然有点后悔，刚才不应该直接拒绝的，那样他也可以尝尝那酒的滋味。可现在让他说又要喝酒，那可太难为情了。他默默地用左手的食指指腹一下下拨弄着面前空空如也的高脚杯底座。
    顾晓帆很讨厌自己总是这样，不能坦坦荡荡表达自己的喜好。时候又觉得自己委屈，近年来越发严重，一点点小事都能内耗好一阵子。
    忽然他手指一空，高脚杯被唐应南撤掉，转而往他手边放了一杯下午时的饮料。
    “我觉得，你应该不反感这个。那就再来一杯。”唐应南朝他一笑，那种坦然无所保留的笑，让顾晓帆心里的内耗忽地少了一大半。
    三人吃饭期间唐应南摆弄着他的摄像机。
    孙乃谦看着皱眉：“你要把我们都拍进去？”
    唐应南手一顿，转脸：“嗯，不过我不会露出你们的脸，其实声音也不会有，我都是配音乐消掉人声。”他略作思考：“你……不同意吗？”
    孙乃谦目光从唐应南脸上移动到摄像机的反馈屏幕上，确实上面只有三个人脖子以下，桌面以上，顶多露出上衣和手，便作罢：“你随便。”
    “谢谢孙医生，这次的视频如果反响不错的话，我接了广子，就请你们去饭店吃大餐。”唐应南
    “你没有其他朋友吗？之前怎么不拍别人今天拍我俩？”孙乃谦喝了口酒。
    “我……”唐应南一噎。
    顾晓帆擡脚踢了一下孙乃谦的拖鞋。
    “抱歉，我随口一问，你别放心上。”孙乃谦清了清嗓子闭了嘴。
    “那我已经放心上了怎么办？”唐应南立刻答，一脸铁青的样子。
    顾晓帆尴尬极了：“应南，你别生气，乃谦说话就是，他丶他这人就是这毛病，你和他熟了就知道了。”
    “是吗？可我看孙医生不大想和我熟悉。”唐应南拿着餐刀开始切牛排，很优雅地把一块牛肉放入口中。
    他咀嚼的功夫，顾晓帆尴尬得不知道该看谁，又该劝谁。
    他很早前就劝过孙乃谦说话别那么夹棒带刺的，可丝毫不起作用。他们亲近所以懂得他并没有恶意，但却非常容易被别人误会他故意找茬。
    “我，抱歉影响你们，那我就先回去了。”孙乃谦竟然站起身要走。
    顾晓帆跟了出去，走到玄关。
    “嘿，你这是怎么了？”
    “我道歉了，另一方面，你们刚认识不久就到他家里吃饭，怎么不可以问问嘛？”孙乃谦换好鞋：“你也和我一起走。”
    顾晓帆头大：“你把人家惹了，我好歹得留下解释一下，人家辛苦做一桌子饭菜，你……”
    门已经被拉开，孙乃谦回头问：“你和不和我走？”
    “我……”
    “嘭”门关上了。顾晓帆闭了闭眼，急忙到客厅。尴尬地坐下。唐应南往门口看了看，朝顾晓帆惊讶地眨眼：“他真走了？”
    “嗯。”顾晓帆点头：“他……”
    他怎么样呢？顾晓帆突然觉得很无力，他就想这么破罐破摔了。不解释了。
    “他脾气可真糟糕。”唐应南撇撇嘴：“我只是想开个玩笑来着。”
    他说着把自己做的菜推向顾晓帆：“你快吃吧。”
    顾晓帆点点头。
    “我，还真被他说中了。”唐应南冷不丁来了一句。
    “什么？”
    “我没朋友啊。”
    顾晓帆很惊讶，他觉得以唐应南的性格不该没有朋友的。
    “你不信吧？”唐应南笑得略带尴尬：“我之前遇到一些事……被人坑了，所以和以前认识的人都不联系了。这套房子也是两个月前直接买了精装急忙搬进来的。”他见顾晓帆面色疑惑，急忙补充：“啊，我不是坏人，也不是逃债丶躲追杀。”
    顾晓帆忽地笑了。
    “晓帆，我觉得你任何时候都很紧张。”
    顾晓帆心里咯噔一下，上次听到这话是在那场烟花里，程瀚奇对他说了类似的话。
    此刻他也不大敢看唐应南的眼睛，那双眼睛太好看，目光又直白，人都被他看透了。
    他遮掩道：“还好吧。我性格就这样。”
    唐应南歪歪头：“哦，是吗？我觉得你总是在看别人的脸色，是，你跟孙乃谦是好朋友，他可以随性而为，可你又有什么义务给他擦屁股，替他和我道歉呢？你顾及我的感受，顾及孙乃谦的感受，那你自己呢？”
    顾晓帆脸色惨白，刚才吃下的牛排很软嫩，他是很喜欢的，可此刻他却没了一点胃口。
    “晓帆，我曾经也是你这样的，但现在我做任何事，都只为自己负责。”
    ……
    举报事件彻底翻篇。顾晓帆的工作丶生活又恢覆了以往的样子。上班丶下班，吃饭丶睡觉。像是器乐大师在演奏的乐章，没有任何一个跳错的音符。
    偶尔唐应南会给他发几首好听的流行歌。他会在自己做饭的时候，公放着听，这是他最近唯一的消遣。
    偶然翻看手机相册，看到那张肯尼亚的星空，他会想起程瀚奇的脸。
    这个人说要叫自己吃饭，但迟迟没有动静。
    但是这片星空顾晓帆真的很喜欢。
    他用自己的打印机彩印出来，贴在了进门的钉板上。
    那天唐应南的话让他失眠了整晚，他愈发羡慕唐应南了，他想改变，很想。
    于是他把亲自看一看这片星空设立成一个目标。
    他需要一些时间，更需要一些勇气……
    周五他下班正在自己做晚饭，手机里播放着唐应南上周发给他的一首歌。他刚关了火，手机音乐戛然而止，电话开始震动。
    这种时候，大都是医院有急事，顾晓帆急忙拿起电话，却看到来电显示是一个很久不联系的人——谢安东。
    “顾医生！好久不见啊！”电话里谢安东的声音十分清晰。
    “谢先生你好。好久不见。”顾晓帆答。
    “我一直说叫你喝酒，你是不是觉得我是个骗子哈哈哈哈”谢安东笑得爽朗。
    “呃……没有没有。”顾晓帆想，他一定是有什么事要找自己，因为除了朋友，这样不是很熟的突然出现的人一定有备而来。
    “明天晚上有时间吗？请你喝酒。”
    “啊？好端端为什么要喝酒？”顾晓帆说着有些尴尬。
    “我之前不是说了有机会要一起喝酒吗，这不机会就来了啊，我们当年在喀麦隆的几个朋友要聚会，我突然就想起你，还想起我说过要叫你喝酒的事，怎么样？”
    “我丶我就不去了吧，我不太会喝酒。”
    “顾医生，你不会觉得叫你喝酒就只是喝酒吧？男人之间喝酒，那也是沟通感情啊，我们当年多有缘分，对吧，你还救了我同事呢。”
    顾晓帆心头一跳，想起书房那幅画：“你那个同事也会去吗？”
    “啊？呃……我丶我叫了他的，但是不知道他有没有时间一起去，你要是去的话，那我就告诉他，让他也去，你俩这才是真缘分。来吧顾医生。我们也要两年没见了吧……”
    谢安东在电话里说了一大堆理由。
    顾晓帆的心在“去”与“不去”之间摇摆。
    他这些年完全没有社交。自从唐应南和他说了那些话，这还是第一次有可以社交的活动。顾晓帆，心里是想去的。
    “来吧顾医生。”谢安东催促。
    顾晓帆脑海里回想起唐应南那句：“我只为自己负责……”
    他握紧电话，丰润的唇珠扁了又圆，说出了他并不擅长说得内容：“好，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