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在酒楼用完饭后, 几人又一起回了江府。
温静娴照例去陪江老夫人,其他几人便回了梨院休息。
回了屋子,梁雁简单洗漱了一番后便上了榻。
人虽好好躺着,思绪却四处飘摇。
梁毓贞居然嫁到了云州来, 好巧不巧, 还是在江府。
她还以为, 这辈子都不会有机会再见到她了。
看江老夫人的样子, 病得并不算严重,大概修养几日也就好了。
而等江老夫人身子好了, 静娴自然是要回上京的。
如此一来, 自己也不会在江府呆太久, 兴许压根就不会与梁毓贞碰面。
她这人记性算不得太好,好的坏的,总不太放在心上。
大概便是这样,才成了今日这副宽心豁达的性子。
可当年在江宁月河边被梁毓贞推入水的那件事, 她每每以为自己忘了的时候,总有莫名其妙的东西跳出来提醒自己。
让她又想起来。
从前是她的晕水症, 现在是梁毓贞本人。
让她想起那夜河水的冰冷刺骨,想起坠入无边无际的黑暗中,怎么也挣扎不出来的无力感和失重感。
她一面说着让自己不要去想那些事, 可脑子里还是不受控制地闪现一些零碎的画面来。
梁雁无奈翻了个身,动作间恰好听见屏风后边又传来了一道细细的声响。
她慢慢坐起身来,有几分警惕地朝着那边看过去。
屏风后出现了一道人影,那影子停住未动,好像犹豫了几息, 才擡指叩在屏风的檀木上,声音缓缓的, “睡了吗?”
是宋随的声音。
她莫名松下一口气。
不过,她记得自己进屋之前,明明把门扇和窗子都关好了呀,这人是怎么进来的?
“我睡了。”
她回了一声。
后头那人默了默,又提步从屏风后径直走了出来。
看着他一步步往她床榻边逼近,梁雁拉了拉被子,坐直了身子:“我都说我睡了,你怎么还往里走呢?”
宋随手里拿了些小玩意儿,他三两步跨进内室,在她床榻边坐下。
他自说自话:“晚上用饭的时候,看你不太对劲,担心你一个人躲在被子里哭鼻子,我来看看。”
他拿了一个半边巴掌大的小册子递过去,“集市上看见的小画本,你看看喜不喜欢。”
“那你要失望了,我才不会哭鼻子呢。”
梁雁接过那一小本画册,在手里摊开翻了翻面上的几页,里头压根没有什么内容,只有一张张白花花的纸张。
她将那画册翻得哗哗作响,语调拔高了些:“什么也没有啊,你是不是耍我。”
“我教你”,宋随往前坐了半寸,左手将她拿着书册的手掌包在手心里,又伸出右手把着她的另一侧,将她整个人环抱入怀。
梁雁懵了懵,偏过头看他。
看见他凝眸回望着,眼底如同泛着微澜的黑海,带着热意的呼吸喷洒在她颈间。
她莫名被烫了一下,又回过头去,盯着手里的画册。
那人把着她的手,将画册卷起,拇指压着纸张边缘,接着松开了一些,前头那几张纸便飞似的往前翻动。
的确没什么东西。
可纸张翻过去十来页后,里头开始显现出画面来。
是个穿花裙的小姑娘,拿着捕网在花丛里捕蝴蝶。
纸张翻动着,里面的画面也动起来,一开始是小姑娘在花丛里扑了个空,后来是小姑娘拿着捕网往前追。
两只蝴蝶扑闪着翅膀,一会停在花朵上,一会停在小姑娘的肩膀上,像是特意逗她玩似的。
后来小姑娘追累了,便丢了捕网,在花丛里跟那两只蝴蝶嬉闹起来。
画面的最后,小姑娘滚进了花丛里,不见了踪影。
只剩下两只蝴蝶在半空中翩翩飞舞着。
画册已翻到了最后一面,宋随看见她扬起的唇角,也跟着笑了,“喜欢吗?”
梁雁点点头,他又拿起另一本,准备故技重施地抱着她翻给她看。
哪知她直接从他手里将画册夺了过来,“我已经会了,我自己来,你坐远点!”
宋随有些尴尬地收回手,掖了掖她的被角。
她津津有味地翻起书来,也顾不上搭理他了。
等着她将他拿来的小书册都翻看完了,他才问起她今晚的事。
“方才在酒楼碰见的那个梁毓贞,是不是当年推你落水的堂姐?”
梁雁擡起头来,“你怎么……”
他知道得未免也太多了些,她记得她没有同宋随讲过这些事情呀。
难不成又是爹爹告诉他的,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太对,爹爹好端端的,跟他说这些做什么?
宋随倒是不遮掩,有几分坦诚地盯着她,“那晚你与谢天佑在积云寺喝酒的时候,我恰好也在。你同他说的那个故事,就是自己的故事吧。”
梁雁斟酌起他的用词来。
“你‘恰好也在’,是什么意思?我记得那天,寺里除了我和娘,再就是长公主和谢天佑他们,就没有旁人了,你怎么会也在?”
这么说起来,她后来记忆中想起的一些零碎的片段,很有可能就是真实发生的。
搞不好宋随真的趁她喝醉占了她便宜。
这个登徒子!
宋随忽然觉得,梁雁虽是个不开窍的榆木脑袋,但自己早一些同她表明了心意也不算坏事。
比如此刻,过往的一些不太能上得台面的恶劣手段被揭露时,他反倒能理直气壮地回她:“你非要我说明白?那日我父亲母亲去梁家拜访,你的好丫环说你与梁夫人去了积云寺。
“我自然是想见你,所以也去了积云寺,只是不巧撞见你同谢天佑喝酒谈天,便听见了这些事情。”
“不止如此吧?”
梁雁将腿上的书册收了收,堆在榻边,靠在床后的横木上,双手抱着胸,兴师问罪一般的态度瞧着他。
以为她是要说那次在寺里,他偷偷亲她的事情。
宋随有些心虚地垂了垂眼,哪知她开口说的居然是:“我就说我后来回去,怎么也找不到韩大哥送我的手炉了,是你丢的吧!”
一个破手炉,也值得她这般记到现在。
真是好的很。
想起他今夜此的真正目的,他强压了压心里那几分没来由的嫉妒,脸上暗沈沈的表情渐渐缓和下来。
他吸了口气,好声好气地开口:“先不说积云寺的事,我听说梁毓贞住在西边的杏院,我们在江府里住着,难免会与她撞见。
“你若心里还有疙瘩,我便让她近日只能在杏院里呆着,她出不来,便不会在你跟前,惹你不快。”
梁雁闻言皱了皱眉:“你想做什么?可别乱来。”
她又说:“我没事的,那都多少年前的事情了,我早就不记得了。”
宋随不大相信:“当真?”
梁雁用力点点头:“真的!”
“梁雁”,他又唤她。
“嗯?”
他又盯着她,眼里光影流转,像是暗夜里流动的星子,“心里若是难受,不要一个人憋着。即便是不愿同我说,你也可以同温静娴说一说。”
她面上看着率真直爽,可心思也算玲珑剔透,平日里顾着开解别人,倒是容易将自己的不快给忽略了。
梁雁往前探了探身子,“真是稀奇,你也会安慰人了?”
她又拍拍宋随的手臂,“不必担心我,我真的没事。倒是你,你和韩大哥如今怎么样了?
“他跟着来云州其实是为了你吧?我看过来的路上,有好几次他想同你说话,你都给他摆脸色。”
她说了一半,怕宋随生气,又歪着脑袋凑近看了他一眼。
见他认真听着,才继续道:“当年我在江宁落水的时候,他救了我。他那时手里拿着一盆黄杨木,同我说,那日是他一个好朋友的生辰,他从很远的地方来找他,想把那盆黄杨木送给他,可是没有找到。”
梁雁养在屋子里的那盆黄杨木,原是韩明给她的。
是他从前在韩家看中的那盆?
他记得那时缠了韩明许久,因为是韩杨鸿送他唯一一件东西,韩明并未松口给他。
梁雁又拉了拉他,他回过神来。
“你幼时的愿望,是踏遍山河,编修地志?”
宋随点点头。
“他现在做的,就是你当年想做的事情。
“他这一辈子,都在替他母亲和当年的事情赎罪。
“你们本不该是今日这模样的。你和他,本可以更好的。”
宋随从怀里又拿出那块荷花佩,玉白的荷花花盘,润泽滢亮。
梁雁伸手摸向那颗檀珠,她终于看清楚了珠子上的‘越’字。
“谢越。”
她喃喃地念着这个名字,“你本来的名字很好听。”
“人生在世,总有坎坷波折,若是小的坎,努努力,也就迈过去了。可若是大的坎,那便像你母亲期望的那样,咬咬牙,越过去。
“只是你也要看清楚,爬坡越坎的过程固然重要,但若是因为这个丢了同路的人,那就得不偿失了。”
“越过关山,便是春明。
“你们两兄弟的名字很相配。”
宋随这一辈子,过得实在很苦。
本来圆满的家庭被贵人的一句话拆得七零八落,母亲惨死,父亲另娶。
在公主府那一年,又受尽凌|辱虐待,那么小的年纪,又险些丧命。
后来侥幸捡回一条命,却也行尸走肉一般,维持着假身份,扮演着别人的人生。
韩明亦是如此。
一边是骨肉至亲,一边是姨母兄弟,他这些年,同样也是日日在油锅里煎熬着。
她真的希望,两个人能重归于好。
梁雁的声音如春泉似的,泠泠流淌,抚过心间。
他摩挲着荷花佩,眉眼蓄了软意,不笑自生色,眼睫跟着颤动了几分,几分我见犹怜,又有与人絮语之意。
看着他这双带上几分可怜气的桃花眼,梁雁的心也不自觉朦胧起来。
她暗骂了自己一声没出息,却还是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别难过啦,我在呢。”
他得寸进尺地拉了她的手,将头埋进她颈窝里。
“你会一直都在吗?”
梁雁继续抚了抚他的背脊,刚想要回答。
门外传来一阵阵的敲门声。
“梁雁,在吗?我得了一壶罗浮春,出来陪我喝会酒。”
谢天佑大概是怕吵醒隔壁的宋随,所以压了压嗓子。
哪知道宋随根本不在屋子里,他此时摁着梁雁的肩,不许她走。
梁雁从他怀里撤出来,安抚道:“我出去看一眼。”
宋随拽着她的手,眼眸又垂落下来,黑睫轻颤,一言未发。
梁雁叹了口气:“谢天佑也不容易,他这一路想必在心中也憋了许多事情,我去看看他想同我说什么。”
“梁满月,他将来是要娶妻生子的,自有人来心疼他。你该多心疼我,我也不容易。”
她这性子,真是让他又爱又恨
恨不得一整日时时刻刻盯着,总担心她被别人骗了去。
梁雁实在是为难。
可宋随这家夥在她面前卖起可怜来,还真是让她没办法拒绝。
她静了一会,只好朝屋外喊了一声,“谢天佑,我已经睡下了,下次吧。”
谢天佑闻言踢了那门槛一脚,“时辰还早着呢,你怎么睡得那么早。那你不喝酒,就出来陪我聊会天行不,真是无聊死了。”
宋随皱了皱眉,似要开口说话,梁雁赶忙伸手捂住,急急回道:“下次吧,我真的睡下了。”
“没意思。”
“咚”的一声闷响,谢天佑又踢了一脚门槛,这才提步往外走。
听见他走了。
梁雁总算松了口气,回头发现自己方才光顾着阻着宋随不让他发出声音,没留意自己已从被窝里翻身出来,半边身子都扑在了他身上。
那人只好一只手往后撑着,一只手往前揽住她的腰。
下半张脸被她用手遮着,只露出一双幽幽暗暗的眼睛。
眼尾微微上扬着,隐隐藏了几分笑意。
在她心中,他果然同旁人不一样。
梁雁被他这眼神灼了一下,连忙收回手,想要坐回去。
落在腰上的那只手却是不肯,稍稍用力,便将她往前带了带,跌进他怀里。
软玉温香在怀,他心满意足地抱住。
“谢天佑是什么酒鬼转世么?非得找你来喝酒?”
他是男人,他还能不知道谢天佑存的什么心思?
依他看,这厮这般的行径,与当初他说落了东西在梁府,要回去找一般。
不过就是个借口,谁知道他心里憋着什么坏呢。
梁雁又是个没脑子的,酒量差,酒品也差,喝醉了就那样一副任人揉搓的德行,若是落在别人那里,怎么能行?
“那你又是什么登徒子转世?一天不占我便宜就手痒是么?”
她忿忿然掰开宋随缠在她身后的手,很快又钻回被窝里。
宋随尴尬地摸了摸鼻尖,“总之,以后少和他一起。他整日吊儿啷当的,哪里是什么正经人。”
呵,她见过最不正经的就是他宋随。
还好意思说别人。
梁雁躺了下来,被子拉过胸口,闭上了眼送客,“你快走吧,我要休息了。”
宋随这才依依不舍地站起身,替她将榻上散落的画册收了起来,放在一边的小案上。
临走前,他又倾身下来,替榻上那人掖紧了被角。
梁雁全程闭着眼,心想着这讨厌鬼怎么还没走。
就在思绪摇摇,入睡之际,忽然感觉到唇瓣上一紧,被什么温软的东西贴了上来。
蜻蜓点水的一下,她仍然捕捉到了。
可眼皮子重得很,她想掀起来瞧一瞧,才拉开一丝眼帘,那眼皮又坠下去。
她便干脆不去看了,闭眼睡了过去。
左右不过又是被那登徒子亲了一口。
该怎么说呢,她都有些习惯了……
夜里入了睡,她做了个梦。
梦里,自己站在一滩深黑色的水潭前,她该要跨过去,可怎么都迈不开腿。
她蹲在水潭前,抱着自己的膝盖,不争气地抖了起来。
这时候,梁毓宁从一边跳出来,挑起那一双丹凤眼,嘲笑她:“怎么,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这般胆小如鼠?”
她伸手按在她肩头,想要推她下去。
梁雁猛地站起来,反手推了她一把。
那个梁毓宁便像影子一样,一下子散开。
她呆呆看着自己的双手,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梁满月,你站在水边做什么?”
她回过头,便见宋随在身后。
她提起裙子,小跑着往后,一头扎进他怀里……是舒适安心的感觉。
*
谢天佑来云州这几日,其实心里也藏了许多事情。
今日在酒楼,与梁雁喝了一会,又与韩明喝了一会,心中的些许不快有一些疏解了,可还是觉得不大尽兴。
梁雁这人,说话有几分中听,还算是个不错的酒搭子,他便又来找她。
哪知道吃了个闭门羹。
不过她说她睡了,他可不信,他也是练过一些骑射武术的。
屋子里分明还有一个人,且还是个成年男子的呼吸声,他哪能听不出来?
这姓宋的简直司马昭之心,他早就看出来了,深更半夜还在人家姑娘屋子里的,只能是他了。
他起先还担心宋随这个黑心肝的要做什么荒唐事,所以才踢了踢门槛,又问了一句。
可没想到梁雁居然护着他!
想到这里,他又端起酒壶喝了一口。
原先看梁雁有几分顺眼来着,哪知道还没等自己想明白怎么回事,就被那老东西抢了先。
他今年也二十有二了吧,大人家姑娘四五岁呢。
简直老牛吃嫩草!
谢天佑踢了一脚路边的杂草,想退而求其次地去找韩明再喝一会。
韩明的性子虽温温吞吞的,但今日与他一块聊了几句,谢天佑觉得他人还算不错,体贴周到,那便让他接了梁雁的位置,成为自己在云州的酒搭子吧。
这么想着,他三两步走到韩明屋子门口,敲了敲门,里头没人应。
他又敲了敲,还是没人应。
谢天佑仰头对着天幕举了举酒壶,好啊,都挺忙的,忙点好啊,就他一个闲人是吧。
罢了,自己喝吧。
谢天佑撩了衣摆坐在梨院的门槛上。
才坐下,便见温静娴从外头走过来。
温静娴皱眉看他一眼,“坐这干嘛呢?”
谢天佑不答,看了看温静娴手里拿着的糕点盒子,问:“你去哪里?”
温静娴:“雁雁喜欢吃糕点,我去给她送点。”
谢天佑闻言伸出一根指头,左右摇了摇,故作高深:“你别去,她忙着呢。”
温静娴踮着脚往里望了望,见梁雁和宋随的屋子都黑着,没有点灯,便又问:“她睡了么?”
谢天佑想了想,回她:“睡了,叫她出来喝酒都不肯。你那是什么吃的,不如给我做下酒的吃食。”
温静娴拎着食盒往后退了一步,“你想得美,从前你在巷子里救了我,我为了答谢你给你带了酒和糕点吃,你把我的东西丢在地上的事情,我到现在可还记着。你现如今想要再吃我们家做的糕点了?门都没有!”
既然梁雁睡了,那她明日再给她送吃的好了。
温静娴拎着食盒往外退了一步,正准备离开。
身后那人突然叫住她:“温静娴。”
她回过头,居高临下地看他一眼。
谢天佑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她手里的糕点,忽然又沈默了。
温静娴瞧着他如今这样子,颓丧消沈着,哪里还有从前那个上京城小霸王的影子。
“不是吧,你为了点吃的还拉下脸来了?”
这还是她认识的那个谢天佑吗?
“我那次丢你的东西,并不是对你有意见。”
“不是对我有意见,难不成是对我送的东西有意见?怎么,我家厨子惹到你了?”
他闷闷地转了转酒壶,这事情早该同温静娴解释清楚的。
只是他一直没勇气,没勇气面对他其实没人爱的事实,于是便一直树立起那样的盔甲,先去伤害别人,让别人远离自己,便也不会见到自己软弱受伤的一面了。
“也不是对你家厨子有意见。实在是,没人给我送过东西,我不知道正常的态度应该是怎样的。”
“现在想起来,当初做得确实有些不太对。谢谢你给当年的谢天佑送了糕点和美酒,我替他向你道歉。”
谢天佑举起酒壶,朝她比了一下,接着又仰头喝了下去。
温静娴一副撞鬼的神情,“你真是谢天佑?别是被什么奇怪的东西附身了吧?”
“得了,这东西给你留着吃吧,我得回去陪我外祖母了。”
温静娴将手里的食盒搁在他脚边,转身出了院子往正屋去。
谢天佑放下酒壶,打开食盒,里头摆着精致的白玉糕。
他拿了一块咬开,“好甜。”
他不喜欢这味道,甜得能叫人忘了思考。
他又饮了一口酒,烈酒入喉,压下心头一两分怪异的离愁。
或许某人说得对,他这样的性子,该去军营里瞧瞧,若真能闯出些名堂来,他一定会再回上京。
门槛上的影子掠起,朝着院子外渐渐远去。
不久后,江府门外响起一阵马蹄声,那声音极有节律,朝着更远的地方动了马蹄,只留下路上的一串泥泞脚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