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第二日清晨, 寺里卯时开始敲钟,钟声从主寺顶楼传下来,一阵阵扩散开来,浑厚深远。
梁雁被这山寺里的阵阵钟声敲醒, 不知怎么的, 只觉得脑袋昏昏沈沈的, 身子也有些发软, 便扶着床架上的前角柱起了身。
坐起后,她环顾了四周一圈, 屋子里的摆设与她昨日和母亲去的禅房并不一样, 就连睡的这床榻也比那边要大一些。
碧流从外间进来, “小姐,你醒啦?昨夜喝了那么多酒,这会儿定是不舒服,我去给你倒些热水。”
她拿起屋内的茶盏准备出去, 梁雁将她叫住:“碧流,我怎么在这儿?”
她只记得自己昨夜不小心碰见了谢天佑, 那人邀她一起喝酒,她便应了。
只是后头的事情的确记不太清了,也不知自己是怎么到了这间陌生的禅房的。
碧流一时间不知怎么解释, 梁雁自己又反应过来:“我知道了,是不是我喝醉了,你便就近将我扶都这儿来了?”
昨日那事,碧流也不知道怎么同梁雁讲,听梁雁这么说, 她便也很快回道:“正是如此,小姐休息一会我们便去找夫人吧。”
“好。”
梁雁没再问别的, 等碧流端了热水来后喝了一些,又坐了一会,这才起身去找孔令珊。
母女二人在寺庙里用了斋饭而后又去上了香,等日头渐渐升了,寺里稍稍暖和起来,几人才启程回家。
回程路上,孔令珊又在她耳边说些奇怪的话。
“雁雁,今日城里有灯会,想不想去看呀?”
梁雁:“爹娘要同我一起去?”
“我和你爹岁数大了,不爱凑这些热闹,还是你们年轻人去看的好。”
一路山风阵阵,日光与树影交辉,难得惬意。
梁雁懒洋洋靠着车壁道:“行吧,那我自个儿去。”
孔令珊又说:“诶,上京的灯会可是热闹的很,街上人多,你一个姑娘去多不好。”
梁雁看她一眼:“娘,你到底想说什么?”
“昨日你说那个韩公子是小时候救你的人,我心想着回去之后得将人请回来好好招待一番。
“择日不如撞日,一会回去之后啊,我就让你爹去请他来用晚饭。你看怎么样?”
梁雁揉了揉眉心,“然后顺便再一起去逛个灯会?娘,你们这样也太吓人了。”
“你不必担心,左右都是让你爹去请,万一他要是不来,丢人的也是你爹。”
她是在担心这个吗?
韩明那样温雅安静的人,她只是害怕爹娘太过热情反倒让他不适。
她今日的脑袋本就沈,如今和孔令珊说了几句话,感觉脑子更沈了。
于是也不想再接话,由他们去折腾吧。
自己靠着轿子渐渐睡了过去。
孔令珊看她那模样,心想,这事情还是得她和梁昭多多上心。
若要等着那丫头自己开窍,不知要到猴年马月去了。
*
宋府,日上三竿的时辰,宋随竟还没起,这不免叫人稀奇。
莫春羽在他屋子前扒着门缝,确认他是否还在屋里。
“不应该啊,还真是没起,活见鬼了。”
大半夜的回来沐浴已是很反常了,第二日还睡到这时候,更是反常。
宋随昨夜去积云寺莫非是受什么刺激了?
莫春羽真是有些好奇。
正当他又把脸凑上门去时,那门扇突然从里头拉开,他不设防地往前倒,打了几个趔趄人才站稳。
“早啊,大人!”
他尴尬地笑笑,宋随面无表情。
“大人今日怎么穿了这件衣裳?”
宋随身上穿的,是一件玉白色的长袍,衣裳没有什么问题,是何玉林之前请人给他做的。
只是宋随不爱穿浅色,这衣服带来上京之后便从未见他拿出来穿过。
不过别说,他穿这浅色的衣裳,倒是别有一番风流俊俏气,比穿黑衣时看着平易近人多了。
莫春羽见他并未搭理,早已习惯,于是又自己把话接上,“我懂了,您是想穿给夫人看,大人还真是有心。”
“时雨呢?”宋随问他。
“一早就出去了,不知道去哪了。大人要去大理寺吗?”
宋随关了门往外走,莫春羽连忙跟上,“我同您去呗,这时雨也真是的,不知是跑哪去快活了。”
“去牵两匹马来,跟我出城一趟。”
“得嘞。”
莫春羽连忙去后院牵马,两人上了马往城外的铁炉庄去。
京中所有的兵器冶炼只出自两个地方。
一个是皇城的军器所,隶属于兵马司,另一个是城外的铁炉庄。
宋随今日来此,是想弄清楚一件事。
马蹄声从大道上传过来,铁炉庄门口的侍卫看见高头大马载着两个面生的年轻人停在门口。
上前两步,“你们是做什么的?”
上京城中,不能私铸兵器,大部分的兵器都在军器所进行制作。
只是有时候那边忙不过来,而又有制兵器的需求等着时,拿上合规的制铸文书,上这儿来也是可以制的。
宋随和莫春羽翻身下了马,恰好门后有人听见动静正往外走,见了两人,匆匆迎上来。
“是宋大人来了,快里边请。”
铁炉庄的当家阮延拉开那侍从,将二人请了进去。
“大人前几日给我传信后我便日日等着,您终于来了。”
阮延在当上铁炉庄的当家之后,还蹲过一段时日的大牢,好巧不巧,恰好便是大理寺的大牢。
是一桩私造兵器的案件,案子的主使伪造了文书,那文书经了阮延的手,他便替人打了这一批兵器。
后来事发,便被做了替罪羔羊。
这案子便是宋随破的。
若不是宋随,他险些要背上砍头大罪了。
“我今日来是想找你辨认个东西”,宋随从怀里掏出一块帕子,帕子打开,手心呈现的是一枚箭头。
这一枚箭头,便是韦青青飞鸽传信那日,那受了姜婳燕指使的黑衣人射出的。
之前忙着谢彦的案子,他无暇去顾及这一些细枝末节。
只是事后梳理案件时,他又将这箭头拿了出来,仔仔细细瞧了又瞧。
不像是宫中的制式。
“可有人找你制作过这批箭矢?”
阮延接过箭头,捏着转了个圈,最后用指腹摸了摸箭头末端锻造之处,有一些细微的金属粉末粘在手上。
他擡手闻了闻,随即摇头:“没有,大人,这箭矢铸造所用的铁料也不是我这里出的。”
前朝起事时,凌王就曾私自让人开采矿材,铸造过兵器。
皇帝对这事很是敏感,未防后世动荡,京中对铁矿原料管控极严。
为防有人私自开采,铁炉庄和军器所的铁料使用,均有严格的制度。
需要出具好相应文书,每月去领取固定的份额。
这箭矢用的是另外的铁料?
宋随从阮延手里又接过那箭头,眸色深深地望着手里那枚兵器。
眼睑稍稍下压遮住眼睛,嘴角反倒勾了起来,笑意不达眼底。
这般矛盾覆杂的神情之下,莫春羽从他眼里竟隐隐窥见些蠢蠢欲动的癫狂。
“大人,天色不早了。”
看着他这模样,莫春羽不知为何总觉得有些不安。
宋随又好好地将箭头放回袖间,“我们回去吧。”
阮延起身送了两人,而后又吩咐了一番侍从,不许将今日宋随来过此处的事情泄露出去,这才放心去做事了。
宋随和莫春羽骑着马往回走,此时天色已入黄昏。
日光渐渐向暖,天幕中的蓝色也转向深。
橙色的暖光落在地面上,照着街边的商铺饭馆,有股特别的人间烟火气。
今日城中的人好像格外多,才入了城,宋随便觉得腿下这马有些跑不开了,只能拘着步子慢悠悠地晃着。
“大人,今夜有灯会!”
莫春羽指着街边竹架子上挂着的一排排灯笼,兴奋地喊他。
难怪,今日这么热闹,原来是有灯会。
往里走了一会,人要少了许多。
他漫不经心地往前走着,视线无意识地往闻柳巷的方向掠过。
她是昨日上的山,这个时辰,应该回来了吧……
这个时辰回府,还能吃上热饭,莫春羽骑着马自顾自走在前头。
一转头,却见宋随还在那慢悠悠地晃荡,于是喊道:“大人,这儿的人又不多,你怎么还走得那么慢?”
都快赶不上饭了。
宋随勒了下缰绳,马蹄急促起来,很快追了上去。
两人回了府,如莫春羽所愿,恰恰好赶上了府里的晚饭,他吃得风卷残云,十分欢快。
宋随没什么胃口,只简单吃了两口。
何玉林有些心疼地看着他:“遇安,怎么只吃了这么些?是不是饭菜不合胃口,等哪日你闲了,娘给你做你最爱吃的清蒸鲈鱼吃。”
宋随的动作顿了顿,宋悯德也跟着放了筷子,静静望着他。
宋随很快将眼中的一抹异色抹去,温声回道:“辛苦母亲了。”
何玉林笑了笑,眼中满是慈爱,“傻孩子,你同我客气什么?”
几人用完了饭,何玉林也说起城中的灯会。
“遇安,你年岁也不小了,不要整日只知道在公事里头打转。今夜这么热闹的灯会,你倒是也找个姑娘同你一块去瞧瞧呀。”
宋随淡淡应着,不甚上心的模样。
莫春羽听见前院有人声,出去瞧了一趟,又赶回来:“老爷,夫人,温将军和温夫人来了。”
宋悯德闻言起身,叫人看茶,只见温峥携着江文茵来了宋府拜访。
后头还跟着个温静娴。
“悯德兄,多年未见,你在江宁可还好啊?”
若说起从前,宋悯德是文臣,温峥是武将,面上不甚相干,私下也只有过几次简单的交集。
只不过都是关于新帝的。
宋悯德是个心狠的,教导新帝时颇为严厉,温峥为此与他争执过几次。
两人交情浅浅,也不知他今日怎么上了门来。
宋悯德请人坐下,“江宁虽不比上京繁华,但人杰地灵,钟灵毓秀,我与夫人一切都安好。”
温峥对着身后的温静娴使了个眼色,让她把他们今日带的礼物送上来。
温静娴听话照做,慢吞吞地将东西送上来,宋悯德叫人接过东西,而何玉林则上下打量了温静娴一眼,问道:“这是静娴吧,当年我们离京之时,她还只是个半大的小姑娘,没想到一晃眼就这么大了。”
江文茵笑了笑,接道:“是啊,一转眼,你家遇安也大了。倒是我们一日日地见老了。”
江文茵说话间,也偷偷打量着一边的宋随,见他身姿挺拔,气质又出众,不免又多问了几句。
你来我往的,何玉林便大概知晓了他们今日来次走动的原因,于是朝宋随招了招手道:“遇安,今夜外头不是有灯会吗,你们不必在这里陪着,你带上温姑娘,一起出去看看热闹吧。”
温静娴看了温峥一眼,他今日只说是带她出来拜访宋悯德,没说她可以自行去玩。
温峥发话:“去吧,今日热闹,玩久一些也无妨。”
生怕他反悔,温静娴立马应了下来,便也不等宋随,自己就风风火火地往外走了。
趁着这会儿天还没黑透,她走快一些去梁府将梁雁喊出来,她们今夜便能好好潇洒一番了。
宋随冷眼瞧着这几人,心下大概明白了些什么。
与宋悯德几人告别后,也跟着往外走。
只是出了府后,他未跟着温静娴,而是径自往东边小路的方向去。
莫春羽跟在一边,“大人,夫人不是让你带着温小姐一起吗?”
宋随理直气壮回他:“我又没答应。”
莫春羽:“……”
“那咱们去哪?”
这熟悉的小道,是往闻柳巷去的,莫非是?
还未等他开口问,他已跟着宋随的步子快步往前。
一刻钟的功夫不到,果然发现两人最后停在了梁府侧边的石狮子后面。
此时天色已渐渐黑了下来,街道四周掌着灯,照亮了梁府往来的大道小径。
府门那一处也亮堂堂的,点着好几只灯笼,散出些昏黄的暖光,这点点暖光下射,将梁府门前那一块地面照得温暖明澈。
梁雁从门后跨了出来,恰好就站在那块明亮的地方。
她穿了件柿子红撒金纹荔色滚边小袄,裙子是一件绣暗花的白棉裙。
梳一道云髻,发间垂下一条金色的发带,上头还压了珠翠步摇。
通身沐在这月光灯火交汇的明明光影里,淑貌无尘,春杏含霜。
宋随立在石狮子后边的半块阴影下,他挪了步子,欲上台阶往大门处去。
忽地一阵凉风吹拂而来,门上那几只纸灯笼像是树上结的饱满的果子,在枝头轻颤。
投下的光影也晃晃悠悠的,这点带着微醺飘渺意味的氛围让石狮子后的某人心头也跟着颤了颤。
而后门后又出来一道人影,那人一贯的素服青衫,温和含笑地望向一边等着的姑娘,两人相视一笑,同步往阶下走。
宋随的脚步忽地停住,他今日虽不似往常那般着黑衣,反是穿了身淡色的袍子。
按理说来,这颜色应是衬得人更加平易可亲才是。
但那石狮子落下的影子罩在他脸上,他脸上的表情冰冷静寂,倒是比从前还要令人害怕。
莫春羽望望那边,又望望这边,那脑子像是被丢在饭桌上了一般,抱着手开口:“梁小姐和韩大人看着倒是相配。”
宋随的脸色更难看了。
眼见着那两人就要从台阶上下来了,身后的大道上传来一道脚步声,那脚步声在见着宋随后忽然慢了下来。
温静娴像是见了鬼一样,上上下下地看了宋随好几眼。
奇怪啊,这人不是在宋府么,怎么突然跑她前面去了?
她还来不及深究,看见梁雁和韩明,于是从宋随二人身边走开,往上走去,“雁雁,今日街上可热闹了,快同我去一起去看灯会!”
她一把拉过梁雁的手,发现一边的韩明,又道:“韩修撰怎么也在?”
“我父亲请他来吃个便饭。”
韩明是她救命恩人的事情,梁雁与温静娴说过,所以这时她也不觉得奇怪,“也是,以你们的关系,是应该多在一块吃吃饭。那韩修撰也一起去吧。”
韩明淡淡笑道:“好。”
几人往下走,正巧走到石狮旁时,后边的人一步迈了出来,挡在梁雁身前。
眼前视线一黑,她不由擡头望去。
在看清来人后,梁雁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往后退了半步。
就这么不待见他?
见她这般动作,宋随心底里莫名烦躁起来,郁着一口气偏偏无处可去。
他缓缓闭了眼,吐出一口气后又睁开。
覆而重新盯着她,问道:“去哪儿?”
与其说盯着她,倒不如说是盯着她的……嘴唇。
梁雁被他盯得心里发毛,弱弱地回了一句:“与你有什么关系?你若是又落了什么东西在府上,进去叫盈双找给你”
她话还未说完,那人拂袖而去,往台阶上走。
“我记得我还有一只鸽子在你那。”
鸽子?
小月亮可不行!
她都养出感情了。
她松开温静娴的手,三两步追上去,“这能商量吗?”
宋随动作未停,淡色的衣角在青石阶上翻动。
她赶忙伸手拉住他的袖子,态度良好地回答他方才那个问题,“我……我去看灯会。”
他面无表情地扯出袖子,动作虽放慢了,但依旧是在继续往上走。
梁雁又追上去,挡在他身前,憋了半天,憋出一句:“那你要一起去吗?”
宋随终于停下来,低头看她一眼。
她今日的口脂没涂好,上唇的颜色深,下唇的颜色浅。
他忍住想要上手给她抹开的动作,别开眼,往身后轻甩了把袖子,冷哼一声:“灯会有什么好看的?”
梁雁站在比宋随高一阶的青石阶上,但与他说话时仍需仰着头,颇为废劲儿。
见他终于不再往里头走,放下心来,从台阶上下来,拉着他往下,“走吧走吧,一起去。”
宋随垂着眼,看向她拉着自己袖子的手,紧绷的眉眼终于松泛下来。
在梁雁看不见的角落里,他唇角的弧度微微向上,心情霎时又好了起来。
不过眸光转到下头等着的韩明身上时,又是毫不遮掩脸上厌恶的情绪,别开脸往一边看去。
温静娴朝梁雁招手,“说什么呢?咱们快些去,一会儿人可就多了。”
梁雁又松开宋随的袖子,小跑着迎上来接过温静娴的手,“来了来了,我们走吧。”
两个姑娘相携着踏上了大道,韩明朝宋随微一点头,欲跟上去。
宋随一步跨过,挡在他前面,颇阴阳怪气地提了一句:“看来翰林院最近很是清闲,韩大人闲得没事到处混饭吃来了?”
韩明于是往边侧绕身,依旧是那副温雅淡然的模样,“宋大人说笑了,院里的事情虽不多,但也算不上清闲。只是我平素总待在翰林院修书,老师兴许是见我见得烦了,今日特意准了我半日假,叫我出来走走。”
“翰林院在北边,梁府在南边。
“你这随便走走,倒是走得够远。”
韩明笑了笑,往前走了几步,“梁大人今日邀我来吃个便饭,就同他一道来了。”
梁昭也是闲的,好端端请韩明吃饭做什么。
宋随见状快他一步,走在他前面。
他不再说话,韩明也没什么话与他说,两人便就默默地跟在后面。
几人往灯会的方向去了,莫春羽见状也小跑着跟上去。
待到了人多繁华的街道时,他一晃神就把宋随跟丢了。
正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瞧见前面有道熟悉的人影进了酒楼,他便顾不得其他,悄悄跟了上去。
从梁府的大道往外穿过两条街,就到了今日灯会最热闹的主街东街。
东街的入口前已聚了许多人,熙熙攘攘地往里头走。
天幕黑蓝,弯月如钩。
各式的灯笼铺满了整条街巷。
有栩栩如生的金鱼灯,玲珑剔透的宫灯,吉祥如意的荷花灯,新颖别致,让人眼花缭乱。
梁雁和温静娴拉着手往里走,两人围在入口往里的灯笼摊子前,被这一盏盏花灯迷得走不动道。
“雁雁,你看这个鲤鱼灯,拨一下它的尾巴,它还会回弹呢。”
“这个兔子灯也可爱!静娴,我们买几个回去吧。”
温静娴从那木排桩上拿下一个最近的鱼灯和白兔灯,看向梁雁,“那就这两个?可我没带钱。”
梁雁点点头,“就这两个,没事,我带了。”
说着她便低头去翻银子,给钱时梁雁看见角落里还有一只黑色的鸽子灯,于是灵机一动,看向温静娴道:“静娴,我们给他们俩也买一盏吧。”
温静娴这才想起后头还有两人,于是问她:“我方才就想问你来着,那个宋随今日来找你做什么?”
梁雁:“他之前不是在我们家住么,今日说是落了东西,回来取走。”
“那怎么又跟着来灯会了?”
梁雁拿下那盏鸽子灯,有些心虚道:“他要取的那个东西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我就让他别取了,叫他同我们一块来看灯会。”
她又说:“静娴,你说给韩修撰拿哪个?”
温静娴环视了一圈,指着中心的一盏鹤灯,道:“就那个,那灯的气质看着与韩修撰一模一样。”
那鹤灯被插在中间,造型清雅独特,就这么一盏。
摊贩的老板笑嘻嘻凑上来道:“两位姑娘可真是好眼光,这灯是我今日才捏好的。我敢打包票,整条街就这么一盏,绝对找不出第二盏来!”
温静娴摆摆手示意他别说废话:“你就说多少钱吧。”
老板伸出手比了比,“五两。”
温静娴:“比我们那三盏加起来都贵啊!”
“物以稀为贵嘛。”
梁雁拉了拉温静娴,“没事儿,我带了很多银子”,又冲那摊贩道:“给我们拿下来吧。”
“两位姑娘真是爽快!”
宋随和韩明穿过人流找到两人时,恰好看见两人买花灯的这么一幕。
温静娴手里拿着两盏,梁雁手里也拿着两盏,两人付完了钱朝着他们走过来。
很显然,这里只有他们四人,她们俩买了四盏灯,应该是要给他们两个一人一盏的。
宋随看着梁雁右手提着的鹤灯,白鹤翩然展翅,身如流云,姿若明月。
很是特别。
内里的明亮灯光透过鹤身照射出来,萦绕在白鹤的四周,更显得清雅独绝。
也难怪那摊贩有底气喊那么高的价。
今日这一行人之中,温静娴着缃色,梁雁着薄柿色,韩明着天青色。
只他一人,着的玉白色。
这只白鹤灯莫不是……他眉心动了动,在梁雁提着灯走来时,故作轻松地放慢步子,停在她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