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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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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5章
    时雨从谢府出来时走的小巷, 在那条小巷上,他碰见了兵马司的腾元。
    腾元也是刚从谢府参加完宴席出来,应是中间又去其他地方办了什么事,所以在这里与时雨碰上。
    眼前的小侍卫年纪不大, 眉目间却透着股超乎年纪的沈稳干练。
    两人从巷子里错身而过时, 腾元无意中低头, 看见他靴子侧面沾上了些红泥。
    他目光倏地锐利起来, 开口喊住时雨:“公子留步。”
    时雨停下来。
    腾元的目光不加掩饰地往他鞋子上瞧,若他没记错, 这小侍卫方才是跟着宋随来的, 谢府的席早就散了, 他怎的现在还在此逗留?
    况且,今日谢府通往待客厅堂的路上皆是铺的青石砖,又怎么会沾上红泥?
    腾元静静看着他,“夜深了, 还不归家?”
    时雨与他对视一眼,接着又不自觉默默低头, 垂首盯着自己的脚尖,回道:“我掉了东西,方才去找了找, 耽误了时间。”
    时雨有个毛病。
    一说谎的时候,就要低头看着自己的鞋面。
    这么多年了,他这个毛病就连宋随和莫春羽都未曾发觉过。
    可看见他的动作,眼前的腾元脸上的神色却有一丝崩乱,他压着声音问了句:“公子是宋大人身边的人?不知今年多大了?”
    “十八。”
    时雨回了他, 见他思索着什么半晌没再说话,便即刻转身走了。
    时雨走后, 腾元望着他离开的身影,还在原地站了许久,直至子夜梆响,他才恍然回神,离开巷子。
    时雨匆匆赶回去,向宋随禀报在谢府打探到的消息。
    谢府散席时,谢光誉和长公主去别屋待了一会儿。
    谢竟煊知晓兄长大概是要与她说谢彦的事情,自己跟着进去反倒容易叫姜婳燕为难,便找了个借口在外边等着。
    时雨跟了上去,两人进屋后,谢光誉从袖口摸出来一卷画轴,他双手捧着递过去。
    姜婳燕见他神神秘秘的,也多了几分兴趣,将画轴接过来,缓缓打开。
    是一幅山水画,笔墨线条简约,墨色晕染,画面干净清雅,寥寥几笔便间便勾画出缥缈辽远的山水意境。
    落款的字体苍劲雄浑,笔锋流畅,不疾不徐,一笔一划恰如其分。
    是‘斯岳’二字,浅浅隐在山水墨色之间,与悠远画意遥遥相映,却并不重叠。
    姜婳燕双手执着画卷,眉眼染上明快的笑意,“竟能从辜清章那个老东西手里将这东西要来,你有心了。”
    还有不足十日便至年关,她有心想要拿这山水画去哄谢竟煊开心。
    可辜清章那人是个软硬不吃的,且向来与她不太对付。
    本来想让柳瑜支使她儿子去将东西要来,可她那儿子也不愧是辜清章的学生,一样迂腐死板的嘴脸。
    她真是不知晓,一幅画而已,这群人对着一副死物何至于如此上心。
    谢光誉笑着摆手,“说来也是巧了,前几日有个读书人给那辜清章写了封信,信上指出他编写的一本通史中有一处错漏。
    “辜清章得了信,连夜敢去翰林院核实,发现的确如那书生所言。
    “听说是为了感谢他的指错,辜清章便将自己前些时日得来的斯岳先生的山水画真迹赠予了他。
    “而那书生是个俗人,得了画后转手便卖了,后来流转到我这里。
    “不过我也是个俗人,此等大雅之物,也只有长公主才配得起。”
    姜婳燕嗤笑一声,她可不是什么大雅之人,不过谢光誉这人倒是个会审时度势的,这礼也送到她心坎里。
    届时将这画拿予谢郎,他不知会有多高兴。
    姜婳燕玉指纤纤,滚动画轴,“谢彦的事情,我便替你去转圜一番,只是也许免得了死罪,但难免失了前程,这一辈子怕是都没有了什么大用。”
    这样的废子,其实不必花费力气救下来,他又是个蠢的,回来还不知又要做些什么妖,不如由他自生自灭。
    谢光誉长叹一口气,面容可见风霜,“彦儿再混账不堪,也是我和夫人的亲生骨肉,做父母的,哪儿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孩子去死而无动于衷呢。”
    谢彦如今变成这样,都怪他和王氏疏于管教,过分溺爱,才酿成如此大祸。
    如今他不求别的,只希望能保全他一条性命便好。
    是吗?
    她面露鄙夷地看向谢光誉,亲生骨肉又如何?
    于她有用的,她花些力气保一保也无妨,而于她无用的,便是亲生骨肉,她亦可抛!
    姜婳燕将画轴收好后便出了屋子,与谢竟煊一道回了公主府。
    宋随靠在太师椅上,听完时雨讲的这些,不由地捏了捏眉心,露出倦色。
    姜婳燕哪里会赏什么山水画?
    她拿这东西,八成是为了讨好谢竟煊。
    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对谢竟煊的热情,依旧是分毫未减啊。
    “以姜婳燕的性子,这两日怕是不会消停,明里暗里的总要生出些事端来。
    “案子是我一手查处的,她大概不会蠢到从我这里下手。”
    宋随一只手摩挲着椅子的扶手边缘,思索了片刻,忽地擡起头看向莫春羽,问道:“那老家夥这次又告了几日假?”
    莫春羽凑上来,一把挤开时雨,“四日,后日来大理寺!”
    “那你明日去徐府将今夜的事情与他知会一声,叫他近日小心些。”
    案子的主审是徐行,姜婳燕相必会从他那里下手。
    外人皆道他与徐行关系不好,自他来了大理寺后就一直狼子野心,想要架空徐行的势力。
    甚至还有离谱一些的传言,说他们八字相克的。
    可事实却是,徐行此人外表看着勤恳敬业,踏踏实实,内里却一直想着要早日告老还乡。
    这想法在他的大胖孙子出世后愈发强烈了,好不容易熬到年纪可以告老还乡了,可朝廷那年偏偏修订了新的律法,以至于他这活还得生生多干两年。
    于是宋随来了大理寺后,徐行见他年少有为,干事沈稳,也放心把事情都交给他办,自己便三天两头地告假回家。
    今日的事情处理妥当后,夜已渐渐深了,他让时雨和莫春羽二人下去休息。
    自己倒是没有睡意,斜斜靠在椅背上,垂眸看着自己的手。
    屋子里的灯火朦胧,照在那道齿痕上,这么看着,那痕迹仿佛变浅了,又因着昏黄摇曳的光影,无端给它笼上一层似有还无的暧昧。
    他表情专注,无意间又伸手去摸那道痕迹,摸到上头微微凸起凹陷的肌肤纹路时,脑子里不禁忆起指尖被包裹在温热舌腔里的触感。
    唇瓣是软的,舌尖是热的……他那时若是不由着她下嘴,而是顺着往里探,应当能触及更深更软的角落……也能叫她知道这般口无遮拦的下场。
    等他目光掠过指尖,划到袖口上时,只看见空落落的衣袖垂落在桌面上。
    心头一动,他下意识往里头去探,果然空空如也。那只新制的手炉竟不知何时被他弄丢了。
    他匆匆起身在屋子里和院内找了一圈,均未见着。
    定是方才从梁府回来的路上不小心丢了。
    明日让时雨他们找回了便好,若是找不回来,便是被旁人拾走了,也没什么要紧的。
    他随即不再想这件事,上了榻准备休息,可辗转几个来回,却愈发清醒……若是那个手炉落在她房里了,她若是捡到了,不知会不会喜欢。
    他特意打的梅花的花样,他记得她身上用的是梅花香,应该是喜欢梅花的。
    而那个粉色的锦布袋子,同她的某只钱袋子用的是一个颜色,她应该也会喜欢吧……
    宋随翻了个身,家里的床太久没人睡,如今躺着似乎也不如梁府的舒服。
    *
    夜色深深,有人睡不着觉,有人却是没法睡觉。
    温静娴撑着脑袋坐在桌前,昏昏欲睡。
    父亲母亲还有她那尊贵的贵妃姐姐,三人坐在另一张方桌前,围坐一团小声密谋着什么。
    她在外头玩得好好的,突然给她拉回来,就为了这么当宠物似的放在一边?
    温静娴真是不懂了,他们几个就没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么?隔三差五地就来折腾她。
    “咳咳”,温峥十分刻意地咳嗽了一声,温静娴擡起头来,不明所以地看过去。
    “听说宋尚书和他夫人今日从江宁回来了,你爹我以前与他也有过一些交情,过几日准备去宋府探望他一番。
    “你这几日在府里也闷坏了,到时候与我同去如何?”
    母亲江文茵,姐姐温灵筠,两人皆不约而同地擡起头,看向她。
    温静娴摇摇头,“我去做什么,你们叙旧,我又插不上话,还不如放我去找我的小姐妹玩。”
    江文茵坐过来,“乖女儿,你就同你爹一起去,你爹开心了,自然就同意放你出府去玩了。”
    “那行吧,那我能去睡了么?”
    温静娴勉强答应下来,又十分艰难地擡起眼皮,朝着他们几人一一看过去,最后落到温峥身上。
    此时天色的确是不早了,温峥摆摆手:“去吧。”
    话音才落,温静娴便利落地站起身来,朝着几人敷衍地施了个礼,而后大步流星地往外走了。
    温峥长叹一口气,恨铁不成钢:“你们瞧瞧她这吊儿郎当的样子,哪里像个女儿家,温柔娴静,知书达理,这是哪一样都不占啊!”
    “老爷,我们这样骗她,她的性子,知道了会不会怨我们啊?”
    “娘,你实话同她说,她便愿意来吗?
    “前几日我好不容易求了圣上将宋随召进宫来,就是想让娴儿与他认识认识,你看这丫头谁的面子也不给,倒是叫我白费力一番。”
    温峥垂首,脸上是多年征战沙场后留下的风霜气,他语重心长:“你妹妹的事情,让你费心了,她若是有你当年一半懂事,我们也就不用担心了。”
    听了这话,温灵筠却不太开心,她眸色微暗,捏了捏自己手里的帕子,淡声道:“都是一家人,父亲哪里的话。”
    *
    宋随一早才让人去给徐行递了信,让他这两日小心些,没想到到了夜里,便出了事。
    宋随知道,姜婳燕行事向来是不顾后果,我行我素的。
    那一次姜婳燕烧了他宋家的宅子时他就明白,在这位当朝长公主的眼里,这世上便没有什么事情是她不敢做的。
    不过她虽跋扈嚣张,却也该料到,这世上并非人人都是软柿子,任她拿捏。
    徐行今日与儿子在郊外垂钓,傍晚回府时,府里的女眷和他的大孙儿都不见了踪影。
    这时候姜婳燕恰好派人来传话,请他去一趟公主府,这其中的暗示,不言而喻。
    徐行此人,近段时日虽日渐散漫,一心想着早日卸了身上的担子回家颐养天年,可并不意味着他就是个敷衍随便,趋炎附势的人。
    只是大理寺的差事,一不显名,二没油水,姜婳燕因此没有与他打过交道。
    偶尔见过徐行几次,见他处事周到妥帖,再加上她以为的他与宋随不和这件事,她心想,这徐行理应是个聪明人。
    于是便用了这个法子,将人请了过来。
    徐行风尘仆仆,果然如约而至。
    两人开门见山,姜婳燕说明要他来的真正意图是想让他改判,给谢彦留下一条命。
    家里人在公主府扣着,徐行二话没说,应了下来。
    姜婳燕叫人给自己捏着腿,以为事情就这么轻易结了。
    可她万万没想到,徐行是个记仇的二百五,他领着家人从公主府出来后,甚至没有回府歇上一歇,直接赶着马入了宫。
    半夜闯了御书房求见皇帝,带着几个妇孺和幼儿声泪俱下地控诉。
    皇帝大半夜地被拽起来,亦是发懵,只是一边是自己的姐姐,一边是朝中的老臣,他顺势端起水来。
    先将人安抚好了,预备第二日上朝时给他一个交代。
    这事情很快就传了开来。
    到了第二日上朝时,徐行早早来了,又说了这件事。
    那人还在朝堂上呢,就开始哭天抢地,泣不成声起来。
    徐行是实在没想到,自己为朝廷奔波了大半辈子,临了到老了,没有价值了,就可以被人随意作践折辱了?
    人人皆知,姜婳燕在皇帝的心中,地位非同一般。
    今日若是对着的人换了个别的权贵,那倒是还能帮徐寺卿说说话,可那人是长公主,朝上的人顿时又心虚了。
    皇帝坐在龙椅上,百官注视着,没什么人敢当这出头鸟。
    可他也是如坐针毡。
    昨夜派人去查了事情的始末,的确与徐行说的没什么差别,他此时被架了起来,上不去,下不来。
    宋随往前躬身,拱手道:“陛下,臣有事要奏。”
    皇帝灰蒙的眼睛很快闪过亮色,他往前坐了半寸,忙道:“宋卿,孤正要问你,听说宋尚书来了上京,他身子可还安好?”
    “回陛下,父亲身体无恙,等在家中安置好了便进宫来拜见。”
    “好,好。”
    皇帝点头,又问:“你刚刚说有事要禀,是何事?”
    “正是与家父相关,陛下想必知晓,前些时日,微臣家中的老宅被一把火烧毁,直至前两日才修缮好,”
    “孤记得,你还在梁卿府里住了一段时日。这与你今日要禀的事情有何关系?”
    众人也纷纷望向宋随,他仍是笔挺站着,青松翠竹一般的身姿,好似风雪都会从他身边绕开。
    他看向众人,声音平静,仿佛平静湖水中投入了一枚石子。
    “那日大火并非意外,放火的是长公主手下的人,这人现下正在大理寺的地牢里。
    “长公主身份尊贵,这事情臣本想按下不表,可前日父亲到京,见老宅中一应旧物皆被烧毁,暗自神伤许久。
    “这宅子是先帝赐予父亲的,父亲在上京呆了多久,便在那儿住了多久。如今屋子毁了,即便如何修缮也再难回覆往昔。
    “为人臣,食君之禄,本不该劳君烦忧。
    “可为人子,此事若不表,实是不孝。”
    徐行抖了抖袖子,偏头看了那小子一眼,他只是让他帮忙应和两句,可没叫他甩这么大一件事啊。
    这下好了,皇帝的脸色更难看了。
    局面僵持着,任鹤鸣丶韩杨鸿等人说了几句好话,而后又来了几个老臣说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要求惩治。
    皇帝沈吟了半晌,才下了道不痛不痒的旨意:“长公主行事却有偏颇,那便罚她半年的例钱,即日起让她去积云寺抄抄经文,静静心吧。”
    不等别人再说什么,他挥了挥手,散了朝。
    宋随眼色暗了暗,皇帝素来以姜婳燕为重,今日这判决想来已是做了极大的让步,也在他的意料之中。
    不过……来日方长,走着瞧吧。
    皇帝的旨意才下,没消半刻便传到了公主府。
    姜婳燕大发雷霆,“好一个徐行,好一个宋随!”
    竟敢暗算她,他们哪来的胆子?
    还有姜胤,当初那么难得时候,若不是她撑着,他哪儿能有今日的光景。
    如今时局定了,翅膀硬了,便觉得自己能独自统揽大权了?胳膊肘竟还往外拐,当真是薄情寡义。
    谢竟煊倒是镇定,叫人替她收拾东西,又问一旁来传旨的公公自己能否同去。
    “陛下未曾交代,佛门净地,驸马也跟着去想来是不妥。不过若是谢公子要陪着去,倒是可以。”
    他话音才落,树下卷起一阵风,几人擡头,便见谢天佑大步往屋子里走。
    他进屋收拾了两件衣物后便默默跟在姜婳燕的马车后,同她一块进了积云寺。
    临别前,她与谢竟煊倒是依依不舍,逗留了许久,而对他,却没有半句话。
    谢天佑看着自己微微卷边的鞋面,安慰自己,没事儿,早就习惯了。
    几人终于启程,往积云寺去。
    宣旨的黄公公点了一队人马护送姜婳燕去积云寺,剩下的人便跟着他回宫去覆命了。
    皇帝此时正在许颜的夕颜宫中。
    承曦在桌前跟着许颜学绣花,一大一小的一对人影靠着,你动一下,我动一下。
    学了半日,许颜放下自己手里的绣样,低头去瞧承曦绣的。
    只瞧见这帕子上不知是绣的鸭子还是鸡,线条在帕面上搅成一团,理都理不开。
    “皇上,你快瞧瞧曦儿绣的,比上回好多了呢。”
    姜胤从窗边走过来,心不在焉地看了一眼,点评道:“曦儿会绣鸭子了,绣得真不错!”
    承曦看看两人,摇摇头,用力指着绣面道:“鸽子!”
    姜胤无奈笑笑,只得又道:“对,是鸽子,这鸽子绣得好啊,栩栩如生!”
    承曦只是发育得迟缓些,又不是傻子。
    只听她轻轻哼了一声,便将帕子护在手心里起身走了。
    许颜继续拿起自己没绣完的帕子,凉飕飕道:“皇上平日里鬼话连篇的,如今连曦儿都哄不到了。”
    “许颜,是不是孤对你太过纵容了,让你学得这般没大没小。”
    姜胤伸手扣在她绣面上,大手盖住了花样,又往前移了移,覆在她手上。
    许颜另一只手举着的银针便被迫停在半空,她擡头看向姜胤,“说话就说话,别动手动脚的。”
    许颜的出身虽低微,可从未觉得自己从前是个宫女,如今就低人一等。
    也从未觉着如今做了妃子,又高人多少。
    她的性子一直都如从前那般,不卑不亢,从容自若。
    起初,姜胤来夕颜宫是为了给她明晃晃的宠爱,让她与承曦能有底气和倚仗,在这宫里好好生活下去,来日见到嘉惠,也算能给她个交代。
    可后来,她们俩分明能好好立足了,他依旧常来。
    他喜欢许颜身上的鲜活气儿,她与宫里其他的人都不一样。
    黄有德从公主府来了夕颜宫,姜胤见他来了,便停了动作,端坐在一边,“她可有让你给孤带什么话?”
    黄有德如实回答没有。
    “她定是生孤的气了”,他猜想,以姜婳燕的性子,这件事情过后,心里必定会记恨他。
    可她近些年来行事,的确是愈发张狂高调。
    寻常的事情,他便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可这一次闹到两个大臣身上,其中还有一个是自己从前的太傅,他便不能再坐视不理了。
    他转念又想,她如今心性变了,去积云寺里住一段时日,未必不是好事。
    姜胤揉了揉额心,又去拉许颜的手,闭眼靠在她肩上。
    许颜侧过头垂眸看他,“你们是姐弟,她终究会明白你的用心,体谅你的苦楚。
    “如若不然,便是这亲缘……淡了。”
    黄有德闻言惊得迅速埋下头来不敢说话。
    要知道在这宫里,便是皇后娘娘和云妃也不敢在皇上面前说长公主的半点不是,这许颜可真是胆大包天。
    姜胤果然冷了脸,坐起身来,他与许颜视线相接,眸光沈沈的,透着帝王的威压。
    可许颜恍若未见,也直白白看着他,半分也不退。两人就这么僵持半晌,黄有德跟着抹了几回汗。
    姜胤终是没说什么,只是缓缓起了身,离开了夕颜宫。
    许颜知道,他又生气了。
    他总是这样,一边说喜欢听她讲真话,可等她真的说了这真话,他自己倒是先受不住了。
    *
    眼看离着年关越来越近了,梁雁这几日陪着孔令珊四处去置办年货。
    路上遇见卖香的摊子,孔令珊拉着梁雁停下来,“我忽然想起来,前段时日我病了,你和你爹去了积云寺替我祈福。如今我身子早就养好了,按理说该再去还个愿。”
    梁雁听了也觉得有道理,“那便明日去吧,我们可以在寺里住一天,后日再回来。”
    两人商量妥当了,便在摊子前买了点香,后又去其他铺子置办了些过年的东西,买的满满当当的,这才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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