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大婚 酒斟时丶须满十分。
在一片忙碌之中, 很快就到了年关。
大启别的假给的吝啬,春节的假倒是挺长,从腊月二十五开始, 一直放到正月十五,过完元宵。
徐家上下忙碌一片,因着徐辞言的婚事在即, 就连远在山南的徐二叔一家也关了酒楼,连带着徐家几个族老亲戚, 一同高高兴兴地上京来。
从腊月开始,徐家连带着杨家,都忙碌起来。
彩礼嫁妆, 红绸喜字这些物件大多都已经备齐了,剩下的就都是需要仔细斟酌的。
比如说, 那日接亲的人选。
大启结亲,特别是名门大户之间, 必然少不了一通文采考验, 杨家家大业大, 杨敬城也是正统科举考出来,家族里文采横溢之人比过江之卿都多。
别的不说, 杨敬城的幼子杨恒逸,才名在外, 徐辞言看过他的诗词文章,心底有数,只等年岁到了下场一试,此子必是榜上有名。
徐辞言不善做诗这事早就传开了,当年鹿鸣宴上座师刘大人打趣他作诗“截搭”那句话,至今没少被人拿出来玩笑。
好在徐辞言脸皮够厚, 不善做诗怎么了,再不善他不也考上状元了。
但是眼下用脚趾头想就知道,杨姝菱的那些兄长弟弟们,铁定会拿“催妆诗”好好刁难他一通。
对此,徐辞言很没出息地怂了。
大喜的日子,他被杨家子弟拦在府外头,急得满头大汗耗到吉时将尽,都没能做出让他们满意的催妆诗来,这像什么话嘛。
虽然杨家必然不会出这样的岔子,但这种大事,徐辞言只求尽善尽美。
他早早给同年好友们去了信,特别是周翌泽崔钧几个诗才好的,更是再三叮嘱,生怕出了意外。
好在几个都是靠谱之人,到了正月二十四这日,吉时一到,徐辞言骑上捆了大红绢花的高头大马,浩浩荡荡地前往杨家接亲。
一出了门,就见满街挤满了看热闹的百姓,还有些小童被父母换上了吉利的红衣服,扎着两个啾啾,学着大人模样地行礼祝贺。
“恭喜恭喜呀!”
童声稚嫩,惹人发心底发笑,徐辞言骑在马上,反手从专门撒喜糖喜饼的小厮手上接了,远远地朝那几个小童怀里抛去。
这一撒,气氛就越发热烈起来。无数认识不认识的人们都一脸笑意,高声贺喜。
“恭喜徐大人了!”
“徐大人今日可真是好相貌!某祝大人百年好合,琴瑟和鸣!”
更有些文人才子,先是抢了喜糖沾沾喜气,又诗兴大发,走到徐家门外取了纸笔,作上几首贺喜诗来庆祝。
街头巷尾热闹非凡。
“同喜同喜!”徐辞言在马上笑着行礼,朝四面八法拱手道谢。一路上越往杨家去,欢呼贺喜声越发激烈起来,活像一波波红色的浪潮,卷得大半个京城都沾满了喜气。
徐辞言身上的婚服,连带着杨家的凤冠霞帔一起,都是宫里早早送来的,马上青年玉面红裳,嘴角含笑,这般熟悉的模样,直让京城老百姓想起三月里那次御街夸官。
同样的热闹,同样的喜庆,不一样的,是那人的身份变了,不过数月,从白身,变成了五品官员。
看着徐辞言身上大红喜服中绣着的五品官员方可使用的纹绣,百姓们竟然莫名地有种吾家有子初长成的感觉。
好啊!
这是彻彻底底从田间地头走出来的寒门学子,和其他朱门绣户出来的不一样,天然就与他们亲切几分。
一时间,道喜的百姓喊得越发卖力。徐辞言坐在马上,止不住地笑。
“徐某谢过诸位!”他大大方方地朝着四处行礼,朗声含笑,“今日府中略备薄酒,还望赏脸,到府中同喜!”
“好!”人群中传来大喊,“快快,把路给徐郎君让开,别让新娘子等急了!”
“哈哈哈哈哈哈——”
一阵善意的大笑之后,徐辞言打头,一行人总算是挤过街巷,到了杨家所在的街道。
一转过去,崔钧就忍不住快马几步,走到徐辞言旁边逗笑,“无咎今日这亲,可没那么容易接到喽!”
只见街里高高搭起一座红绸花灯的绣楼,百姓热热闹闹地凑在绣楼旁边贺喜,最前头杨家子弟一个个摩拳擦掌,笑得不怀好意。
“新郎官进街啦!”
远远就有人高声大喊,随后便是一阵铺天盖天的笑闹声。
见着阵仗,徐辞言忍不住擦擦额角冷汗,苦笑一声,“薛兄这真是好大的阵仗。”
“哈哈哈哈哈哈你小子活该!”
崔钧毫不客气地大笑,这打头的那个青年,姓薛名渊,字泽鹏,是杨姝菱的表兄,也恰好是徐辞言一行人的同年。
可怜薛泽鹏,科场上输给这徐家小子就算了,一回头,家被偷了!也不怪人今日这般气势汹汹地拦路了。
“新郎官!”
薛泽鹏率着一堆兄弟过来,把手上弓箭往徐辞言手上一丢,笑得意味深长,“想进我杨家大门,光有文采还不够,还得有武艺!”
他大笑出声,手遥遥往绣楼上一指,“见着没,最上头那是我妹妹的绣球,用红绳系着。”
“你若是能不伤绣球地把球射下来,今日我们弟兄才算勉强服你!”
“谑!”
崔钧眯着眼睛打量一眼,那绣球不过巴掌大,挂在丈高的绣楼上面,看上去不过一个点,想要射中尚且不宜,更别说还不能伤了球了。
“来者不善啊。”他笑着打趣,自个溜马往一边靠靠,没有接手的意思。
嗯?
薛泽鹏狐疑地瞥了眼,同为二甲,他和崔钧也有几分熟悉,这人武艺倒是不错。
先前薛泽鹏看见最打头的除了徐辞言便是他和周翌泽,还在心底默默感慨一句徐无咎老奸巨猾,接亲还要一文一武的来呢。
眼下这……薛泽鹏忍不住和一旁兄弟对视几眼,再一看拿着弓箭掂量的徐辞言,心底震撼。
这状元郎是要自己来呀!
“泽鹏兄,”徐辞言缓缓拉开长弓,嘴角噙起一抹浅笑,“背调做的不全面啊。”
下一秒,一只红色尾羽的利箭风驰电掣地脱弓而出,一声簇地巨响过后,绣楼上的五色绣球被射断红绳,朝着马上众人处砸了下来
徐辞言一跃而起,袖手揽过绣球落回马上,笑眯眯地打趣,“泽鹏兄难道不知,六礼里的那几对大雁,可都是我亲自到城外猎来的呢。”
大雁的配偶一旦死去,不会再去另寻新偶,时人便将“雁”作为男女双方信守不渝的象征。
嫁娶“六礼”里,除了“纳征”执布帛之外,其他五礼都需“执雁”而行。
那段时间徐辞言一下衙门就往城外跑,日日蹲在山崖出射雁,射到最后,附近的大雁都不往那几座山飞了。
看着那精巧的绣球,薛泽鹏的脸青了又紫,半响酣然笑开,“行,这一关算是你过了!”
“多谢几位手下留情,”徐辞言笑意越浓,“还有什么招数,尽管使出来吧!”
这边在你来我往地见招拆招,婚房那头,杨姝菱在一群姊妹亲戚的簇拥之下,由宫里指来的几个嬷嬷侍奉着上妆。
一身大红金丝绣云霞鸳鸯纹的喜服,配玉带金坠,裙摆上亦镶嵌着各色名贵宝石,在大红灯烛间闪闪发光,行走时步步生辉,说不出的贵气吉利。
这般把宝石绣到衣裳里的手艺,只有宫里才能有,御赐的凤冠霞帔,当真是给足了杨家徐家面子。
杨姝菱被丫鬟嬷嬷扶着出来,对上众人艳羡的眼光,一时间忍不住羞红了脸。
她坐在绣凳上,有族里的全福人带着嬷嬷们添装,薛夫人一身命服打扮,站在一旁眼眶通红地看着她。
“娘……”杨姝菱下意识喊了一声,薛夫人笑着应下,赶忙让开让嬷嬷们把凤钗插到她发鬓里,强忍着泪意,“娘在呢,大好的日子,看我姑娘,多漂亮啊!”
这般日子掉眼泪不吉利,但养到这般大的女儿,眼睁睁地送其出阁,哪个母亲能忍得住。
前来贺喜的官员夫人们也善解人意地笑着上来,围着杨姝菱说吉利话,好让母女两个调整情绪。
“一眨眼姝菱也到了出阁的时候了,徐家也是有福气,瞧着多标致的闺女啊!”
“那徐郎君我也见着了,和姝菱天造地设的一对,人品也是一顶一的好,”一位夫人笑呵呵地拍了拍杨姝菱的手背,“ 姝菱嫁过去呀,只有享福的份!”
她们说的这些话,半是场面话半是真心话。女子出阁以后能挣什么呢,无非就是诰命罢了。
杨敬城势大,和薛夫人来往的这些官眷夫人自然也身份不低。
一眼望过去,不乏一品二品的命服官服,就连薛夫人身上,也是有正二品诰命在身上的。
但是谁不是熬出来的,年轻在家做媳妇的时候,也不是只能眼巴巴地瞧着别人。
徐辞言方才入官几月,林娘子不仅得了诰命,还从正五品宜人升到了四品,这般望着,当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这般看来,杨姝菱嫁过去,难道就能少了她的诰命了?
想来是指日可待了。
一只只繁覆精美的钗子插到挽起的发鬓上,正中一只展翅欲飞的凤凰以红宝石做眼,滴溜打转间神采飞扬,如闻脆鸣。
杨姝菱和缓地笑着,镜中少女面上一片端方,她恰到好处地附和几位夫人的祝贺,谦逊又大方。
“夫人,”门外有丫鬟叩门,喜气洋洋地声音传进来,“前头来了消息,新郎官进门啦!”
薛夫人一听,顾不上伤感,赶忙招呼起来,“快,快给菱儿梳头,盖头呢,快拿过来! ”
一时间闺房内热闹起来,祝贺声笑趣声,杨姝菱坐在镜前,看着铜镜里装扮一新的自己,全福人满脸笑意地给她盖上盖头,边盖边念叨着吉利话。
视野被一片朱红所遮盖。
杨姝菱心跳一瞬间急促起来,忍不住紧紧掐住掌心,她听见院子外头热闹嘈杂的声音越发逼近,房间里有几个官夫人相视一笑,凑到门畔开口打趣。
“新郎官作催妆诗啊!”
“作的不好,我们可不放新娘子出去哦!”
熟悉的声音穿过重重纱幔,似在作诗,紧接着又被更大声的笑闹声盖住,一阵又一阵的,伴随着不知道哪来的劈里啪啦的爆竹声一起,将气氛推向了顶峰。
“不够不够!再来一首!”
一片笑语里,薛夫人赶忙走到桌前,握住女儿冰凉的双手。
“不怕不怕,娘在这呢!”薛夫人忍着哭腔,“今儿是我儿的好日子,可不能哭!”
“嫁过去了也别怕,他要是对你不好了,你就回家来告状,只要爹和娘在这,谁都不能欺负了我儿!”
薛夫人就这么一个闺女,疼到了骨子里,早些年还动过给女儿招婿的念头,养在眼皮子底下,谁也欺负不去。
但招婿就一定是好的了么,薛夫人心底清楚,这婚后的日子,哪里是简简单单几句话说得清的呢。
女孩子家心思细腻,只要是有心,怎么样伤不到。
还是得要人好。
薛夫人飞快地瞥了一眼,官夫人们都还在闹着要接亲的作催妆诗,顾不上这边,近处的,都是知心的丫鬟嬷嬷。
她捂着杨姝菱的手,小声开口,“徐家那边是个好的,林恭人那边说了,家里没有那些讲究,你过去了,不纳妾,夫妻之间好好过日子。”
“这样便好,”薛夫人忍不住心底庆幸,这世道女子艰难,徐家这般说了,他们也更放心几分。
“娘就不给你带通房丫头这些过去了,你进门了也注意些,别让人钻了空子。”
“嗯。”杨姝菱轻声应下,盖头下眼眶发酸,薛夫人絮絮叨叨地叮嘱她好多句,才恋恋不舍地起身,“娘就说这些,别耽误了时辰。”
她朝几位夫人一示意,外头,念诗念的头晕眼花大脑缺氧的徐辞言几人,终于在一片起哄欢笑声里,见着那道门缓缓拉开。
“新娘子出阁喽!”
“恭喜恭喜!”
一个个打扮成金童玉女的孩童们拍着手叫好,徐家接亲的队伍拼了命地撒装着金银稞子丶绣着龙凤呈祥的喜包,引得众人争抢。
徐辞言额角一片汗湿,沾住了几根起哄时不慎落下的乌发,他站在人群中间,看见个着凤冠霞帔,风姿绰约的女子被人掺着,缓缓地走了出来。
徐辞言忍不住笑了笑,站在最前头的杨恒逸狠狠地瞪他一眼,转身在房门前蹲下。
“姐,”杨恒逸声音止不住地哽咽,“我背你上花轿。”
“我儿!”薛夫人再也忍不住落下泪来。
杨姝菱趴在弟弟的背上,也忍不住落了泪,无声地呢喃,“娘……”
炮仗的声音适时响起,徐家的小厮憋足了力气敲锣打鼓,热热闹闹地簇拥着新人往前走。
直到拜别了女方父母,又走正门出了府,徐辞言掀开轿帘,悄悄地往帘子里塞了包点心。
“别怕。”他声音细若蚊蝇,伴随着锣鼓声落下轿帘。
杨恒逸站在旁边,见着了那包点心,婚礼流程十分繁琐,从杨家出去到进徐家拜堂,少说还得几个时辰才能结束。
若是不趁花轿游街的时候吃点东西,杨姝菱只能忍着饿。
“起轿喽!”
欢天喜地里,杨恒逸的面色缓和了下来。
徐辞言上了最前头的大马,笑着率接亲队伍绕城而行,在震天的锣鼓声里,缓缓朝徐家走去。
花轿里头,杨姝菱捏了捏手里的油纸小包,心底大定。
“新人进门啦!”
游过大街,八台大轿缓缓停在徐家大门前头,红地毯,火盆等等都已经放好,殷微尘一身喜庆服饰守在徐家大门外头,时刻提防着意外发生。
下轿的时候,徐辞言擡手故作搀扶,杨姝菱心有灵犀地借着搭手动作,将折成小块的纸包送到他手上,又被徐辞言一脸自然地塞到袖里藏好。
新娘子的婚裙上面,可没有藏东西的地方。
“噗嗤——”
花轿前头两人同时一笑,并肩进了府,拜过天地高堂。
正堂上头,林西柳坐在上面,旁边摆着徐问秋的牌位,她眼眶通红,看着一堆新人在她面前缓缓拜下,又起身。
“好,好!”她忍不住哽咽着开口,又撑着笑容满面地说上几句吉利话,旁边的司仪便高喊一声,“夫妻对拜!”
喜娘搀扶着杨姝菱转了方向,缓缓拜下,霞帔被前头动作带出的风扬起小角,她听见徐辞言轻轻的笑声。
至此礼成。
“送入洞房!”司仪也忍不住笑道,杨姝菱止不住面上红意,起身时徐辞言轻轻扶了她一把,“走吧。”
话音未落,外头却传来了一阵轩然大波。
徐辞言站直身子,下意识往堂外看,纵然他足够见多识广,此刻也忍不住诧然地张开了嘴。
鸿喜公公一脸喜意地迈步进来,手里捧着一卷明黄圣旨,朝他得意地扬了扬眉。
四周忽然安静下来,杨姝菱有些不安,悄悄地扯了扯徐辞言的袖口,小声问,“怎么了?”
“圣旨来了,”徐辞言一看鸿喜面上的喜意,心底便明白了,笑着低头和杨姝菱解释,“别怕,是好事。”
“圣旨到——着詹事府左春坊左庶子徐氏辞言接旨!”
“臣接旨!”徐辞言应声跪下,小心地搀扶着杨姝菱,防止她惊慌之下摔到。
鸿喜一展圣旨,见众人纷纷跪地,高声念了出来。
“奉天承运,皇帝诰曰:朕闻贤德之士,其家必昌;淑慎之妇,其门自显。今有重臣徐氏,忠诚辅国,功勋卓着,其妻杨氏,温良恭俭,德行昭彰……
“今逢大喜,此乃佳偶天成,祥瑞绵延,朕心甚慰,特赐杨氏五品宜人诰命,以彰其德……”
一言既出,杨姝菱忍不住瞪大了眼睛,与此同时,大堂内本来提心吊胆的众人,一时间都傻在原地。
这是册封诰命的圣旨?!
有几位夫人顾不上失态,瞪大眼睛看向杨姝菱,满眼不可置信。
方才三拜完婚,册封诰命的旨意就下来了?!
她们忍不住惊诧在地,一时间又羡又喜,杨家的一众亲戚互看一眼,止不住面上的笑意。
好,好啊!
双喜临门啊!
“徐大人,杨宜人,今日大喜的日子,陛下可以托洒家前来沾沾喜气呢。”鸿喜笑眯眯地合上圣旨,看着面前的一对佳偶。
“两位,接旨吧。”
徐辞言浑身一个激灵,赶忙挽着杨姝菱快步上前,接过圣旨小心翼翼地奉在高堂之上,才对着鸿喜难以压抑地笑着行礼。
“有劳鸿喜公公了,还请公公留步,喝杯喜酒。”
徐辞言眼神一侧,白巍心有灵犀地一擡手,被老奴推着上前来,和手行礼。
鸿喜这般身份,今日又是代表皇帝而来,寻常人反倒不好招待了。
徐父已去,林西柳又不方便,好在他这个老师在这,也还算够格。
“不敢不敢,侯爷这就是折煞洒家了,”鸿喜赶忙笑眯眯地回礼,朝着徐辞言一摆手,“那洒家今日就厚着脸皮沾一沾徐大人的喜气了。”
“婚姻大事,您自便,不用在意洒家。”
鸿喜一脸笑意,身为御前大太监,他的出现,就意味着乾顺帝的意思。
一时间众人心底明悟,这徐无咎盛宠正眷呢,可不能在大喜的日子里楞在原地给人找不痛快。
崔钧几个也赶忙招呼起来,一时间欢声笑语,驱散了圣旨带来的压抑。
徐辞言如愿能把杨姝菱送到洞房安置,小姑娘被这意外之喜惊住了,直到进了屋被侍女搀扶着坐下,才楞楞地眨了眨眼睛。
“啊……”
“噗嗤,”徐辞言听见声音,忍不住笑了出来,“我先出去陪客,待会有人送吃食进来,你饿了便先用些,别等我。”
“嗯。”
杨姝菱不好意思地点点头,她方才在花轿上才吃了点徐辞言递来的点心,眼下也不像别人说的那样,饿的头晕眼花。
说要出去,面前影影绰绰的红影却没动,隔着盖头,杨姝菱抿着嘴想了想,迟疑地开口说了一句,“再见……?”
只是被洞房的布置惊了一下,四处打量着的徐辞言:“…………嗯?”
他忍不住笑出声来,擡脚往外头走,“好呢,再见。”
洞房门一关上,屋内的几个丫鬟就忍不住笑出了声。
洞房入成这样的,也只有她家小姐和姑爷了。
………………
外头已经喝上了。
徐辞言一进去,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几杯满满当当的酒就已经逼到他面前了。
“少废话!喝!”杨家几个兄弟气势汹汹,仔细一看,有几杯酒分明是自己人准备的。
“哎!你们几个!”
徐辞言好笑开口,嘴一张,酒液就已经灌到肚子里了。
大好的日子,徐辞言酒量向来不错,干脆挽起袖子来者不拒,面上一片飞红,心底却有些半醉半醒的清明。
崔钧几个说是来帮他挡酒,到最后也灌了起来,一时间闹哄哄地一大片,还好殷微尘靠谱,眼疾手快地卡着时间把徐辞言拽出来了。
“呼……”估摸了会时间,和他设想地差不多,徐辞言心底大定,一拍殷微尘肩膀,目光真诚,“好兄弟,靠你了!”
那些醉成一团的杨家子弟们,又端着酒踉踉跄跄地过来了。
“别跑啊!喝!”
殷微尘看着那一壶壶的酒,额角青筋一跳,当仁不让地把徐辞言拦在后面,硬生生地拦出了一种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
自从带着罪证上殿状告蔺家之后,殷微尘一直“凶名在外”,一身杀气地往那一站,若是往日这群温柔书生可能还怕他一怕。
但是现在,呵。
“喝!”殷微尘还没反应过来,酒水就已经铺天盖地地下来了。
徐辞言怜悯地看了看几个被灌得不省人事的好兄弟,崔钧还好些,周翌泽是已经神志不清呆呆楞楞地抱着柱子装蘑菇了。
趁着殷微尘吸引火力,他赶忙脚底抹油,一溜烟跑了。
到了后院,先去厢房里洗漱干净,又站在廊下吹了吹残留的酒味,徐辞言才推门进去。
“姑爷来啦!”几个丫鬟见着他进来,眼前一亮,捂嘴偷笑地躲在一边。
掀盖头,交杯酒……等到一系列流程走完,丫鬟们快步退下,屋内就只有徐辞言两人。
灯下看人美三分,更别论杨姝菱本就貌美,去了盖头之后,人比花娇地站在那,面颊飞红。
徐辞言定定地看着她,也不知道到底醉没醉,半响缓缓地笑笑,显出几分呆楞模样来。
正可道清夜无尘,月色如银,酒斟时丶须满十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