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廷仗 挨打
端午这夜下了雨, 哗啦啦的,带着风过檐牙的声音,听得人心底发寒。
乾顺帝坐在大殿窗前看向外面, 目光读不出深浅,他本想压着萧璟一同等着的,但那孩子来前已经睡下, 只着里衣,浑身发抖, 好像下一秒就要倒下去。
乾顺帝到底怕他出了事,把人撵回里殿去了。
徐辞言被一干侍卫压着往外走,殿外跪着的丫鬟太监们也都被压过去了, 几个侍读在他后头,死咬着唇, 面白似鬼。
三十廷仗……这三十棍打下去,他们真的能够活下来吗?
隐隐约约的哽咽声淹没在雨里, 侍卫们面面相觑, 只敢在心底叹息一声。
这是端午啊, 他们这些在宫里当值的,哪个敢放开了吃, 都是等着下衙了悄悄地啃两口粽子解解馋。
徐辞言听到自己身后有宫女压抑不住的哽咽声,“嬷嬷给我塞到粽子, 我还没来得及吃呢,早知道这样就不等夜里了,做个饱死鬼也好啊……”
他倒是吃了两个,徐辞言心底也苦笑一声,只是不知道还有没有命能活到明年去,一个搞不好, 怕是要去陪屈原。
“哎!哎!”
队伍过了转角,忽然传来个老太监尖细的声音,徐辞言擡眼一看,正是先前来传旨的鸿祥。
老太监跑起来踉踉跄跄地,一到近前笑容满面地往压着徐辞言的侍卫手里塞了个荷包,徐辞言一瞅,正是他从先前塞的。
“洒家和这徐洗马有旧,”鸿祥笑呵呵地开口,“可否通融通融,让洒家和徐大人说说话?”
徐辞言入宫时间短不知道,几位侍卫却知道这鸿祥公公的底细的。
眼下他虽然不受乾顺帝重用,只是司礼监里的一个普通大太监,但鸿祥曾经是孝贤皇后跟前的人,在四皇子等人跟前都很有几分面子。
“公公言重,”为首的侍卫赶忙笑道,“不过是一两句话,有什么说不得的。”
“多谢这位大人,”鸿祥笑眯眯地鞠了鞠手,凑到徐辞言身边叹了口气,“徐大人心善,免了洒家风寒之苦,洒家人微力弱,也没什么好为徐大人做的。”
“您看看,有什么洒家能帮着你的,便说了吧。”
徐辞言朝他深深一笑,目露感激,璀然似星,“多谢公公大恩,只眼下……”
他露出几分悲凉来,“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出去,还望公公告知我家里一声,端午佳节的,别让他们就这么苦守着。”
这是要家里做好准备的意思了,鸿祥心底深深地叹口气,眼下宫门已经下钥,若无大事不得随意进出,但夜里食蔬的采买丶侍卫的轮值……哪能没个缝隙。
传个消息出去,对他这样的老太监来说,不算什么。
“哎,徐大人放心吧。”鸿祥摇了摇头,见侍卫不住地看过来,便退开让路,好叫他们过去。
徐无咎给他的那几分尊重,他也只能这般报了。宫外有家人接应着,只要不是当场给打死了,出去说不定还能留一口气呢。
午门前的广场上,百名校尉身披寒甲,手持木棍,雨幕里不动如山,威风凛凛。
西墀下竖起了华盖大伞,有两队人马监刑,左边的是一群宦官,为首的正是大太监鸿喜。
这般时刻,哪怕是鸿喜这般在宫里混迹多年喜怒不形于色的人都忍不住满眶热泪,看着干儿子紫玉哽咽不已。
右边为首的是喉官衙的指挥使冯柒,四十来岁的模样,黑金飞鱼服,腰佩绣春刀,笑盈盈地坐在圆椅上,不像酷吏,倒似奸商。
施刑的长凳已经摆好了,长长的一排看不见尽头,作为圣上口谕里的头号要犯,徐辞言独享最前头的长凳,几乎就在几人眼皮子底下行刑。
“徐大人……”
紫玉紧紧地缩在徐辞言旁边,看着广场上这杀气腾腾的一幕,脚都软了,远远地他看见鸿喜够朝这边的脑袋,眼泪止不住地流
“我,我是冤枉的啊,”紫玉带着哭腔,全靠徐辞言撑着他的那只胳膊才能站住,“徐大人,我爹说廷仗是会死人的,我们还能活着出去吗……”
“陛下,陛下他……”
说到这时,原本侧过视线的侍卫们猛地看过来,徐辞言高声打断,“我等懈职,有罪自然该罚!”
紫玉浑身哆了一下,忽地反应过来,他面色更是苍白,懈职还有几分可活,妄议陛下那必然要死啊!
他抖着手朝徐辞言投去感激的目光,而那拦住他的徐大人,被单独压了过去,直直摁在木板上面。
大雨冲得徐辞言睁不开眼睛,身下的木板坚硬的触感却让他止不住心底一颤,这是廷仗……史上那些挨过廷仗的大臣,卧病在床一两个月都是好的了,打掉肉的打死的,更是数不胜数。
王阳明早年也是个身强体壮横刀剿匪的狠人,四十仗下去,不也成了个体弱多病的。
徐辞言虽然自持身体不错,但也没自信到视着廷仗如无物。
若是监刑官心狠些,几棍子打死他,那不是轻而易举的。
“冯大人!”眼看着就要施加刑罚,鸿喜心急如焚,这被陛下单点出来的徐无咎打了之后,可就到他儿子了啊!
想着徐辞言趴下之前看他的那一眼,鸿喜一咬牙,“这前十仗,不如由我们的人来打?”
冯柒侧眸看他一眼,也不愿意违了这大太监的面子,慢悠悠地一抹茶沫,“既然鸿喜公公有意,那便请罢。”
“多谢多谢!”鸿喜心底一松又一紧,语调拖得极长,“搁棍。”
准备行刑的校尉的擡眼一瞅他脚尖,不是打伤不打死的八字,也不是皮肿内里剧伤奔着死去的内敛,又听见鸿喜长飘飘的“打——”一字,心底顿时有了数。
这就是要打个面子功夫,最好连皮都不伤的了。
他擡了擡棍子一仗下去,本来还有些担心会不会打太轻了不好看,场上却忽然响起一声撕心裂肺地痛喊。
长凳上趴着的徐辞言额角青筋耸立,冷汗直冒,一双朱红唇硬生生没了半点血色,叫得凄厉。
鸿喜手里的茶盏一跳,还以为是校尉没明白自己的意思,赶忙慌乱地看去,就对上那持仗校尉茫然的眼睛。
我没用力啊,那校尉和他对视一眼,满心茫然,他怎么叫成这样?!
鸿喜:“…………”好个鬼精的!
“不错!”
见冯柒疑惑地“嗯”了一声,鸿喜赶忙高声赞叹,“洒家最见不得这些有违陛下隆恩的奸臣!打!接下来那几棍子,都给我照这般狠狠地打!”
他心底止不住着急,按例十仗就要换人了,陛下口谕仗三十,鸿喜觍着老脸抢了前后十仗,但中间这十仗下去了,也是要出事的啊!
他强忍焦急地瞅了眼冯柒,想着喉官衙衙门那十里外都能闻到的血腥味,实在是心生绝望。
天老爷但凡今日是别位当值都还好些,威逼利诱什么使不得,偏偏是这个煞星!
这几日查南威侯和吏部的案子,抄家抄得喉官衙大牢都关不下了啊!
徐大人啊徐大人,鸿喜心底念叨,洒家能为你做的就这么多了,你有什么准备,快使出来啊!
你死了,洒家儿子可怎么办啊!
…………
皇宫外面,自兄长走后,徐出岫就坐立不安,面色发白,咬着唇扒拉着大门等。
不知道怎么的,她心底止不住地慌乱,全然没有往日里的淡然冷静,一颗心都快跳到嗓子眼了。
道路尽头忽然有快马疾驰而来,徐出岫顾不上太多,赶忙跑到门外探头。
一个五城兵马坊的兵士冲上来,“姑娘可是徐大人家里的,陛下罚徐大人杖三十,由内使和喉官衙行刑,眼下怕不是要打了!”
“什么?!”徐出岫眼前一黑,下意识脱口问,“今日当值的是喉官衙哪位大人!”
“哎呀是冯指挥使亲自在那呢,指望不上的!”
那兵士焦急开口,“你家快请个大夫备上伤药到外头等着,说不定还能捡回徐大人一条命呢!”
话还没说完,手里的马鞭却忽然被人夺了去,兵士愕然转头,就见那看着文文弱弱清冷出尘的小姑娘翻身上马,一扬鞭箭一样地飞出去。
啪!啪!
鞭子都快在徐出岫手里甩出了残影,她死命咬着牙,无比庆幸早年徐辞言带着她一起学了骑马。
哥哥——
想到徐辞言,小姑娘眼眶止不住发酸,深夜纵马都动静实在太大,附近巡逻的兵士听见动静都远远地朝她大喊。
徐出岫置之不理,骏马飞驰而过街角巷落,远远地朝着巷尾的人家冲了过去,朱红大门近在眼前,徐出岫不勒马绳反倒更加挥鞭,在马蹄踏过殷府门外时纵身跃马,狼狈地摔在地上。
“开门!开门啊!”
她顾不上肿痛的脚踝,扑上去狂敲殷家大门,里屋里,殷微尘听见声音面色巨变,快步推开屋门。“出什么事了?!”他看见小姑娘浑身狼狈的模样,心底大惊。
“哥,快去救我哥!”徐出岫死死拽住他衣角,眼泪止不住流,“我哥被罚了廷仗!”
轰隆!
天边一声雷鸣,殷微尘浑身一颤,快步飞身上马,语若疾箭,“你先前备药,别怕,我现在就去宫里。”
殷家的管事也循着动静出来了,祝娘子披着外袍急匆匆跑过来,就见徐出岫浑身狼狈地跌坐在地上,而殷微尘冒雨绝尘而去。
“出岫?!”她大惊失色,“快,快把小姐扶进去,大夫呢!快喊来!”
徐出岫强撑着站起来,终于瘪不住心底的绝望委屈,哇地大哭起来。
………………
午门外头,校尉已经落下了十棍。
徐辞言趴在长凳上,浑身又冷又热,鸿喜急得直瞪他,徐辞言看在眼里,却也只能苦笑一声。
“行了,换人罢。”冯柒勾唇一笑,颇有几分笑面阎罗的意思,朝着身后的小旗一擡眼,“你去。”
那小旗见他语调虽平淡,眼神里的锐气却是分毫尽显。当下明白,走上前就把那磨磨蹭蹭离开的校尉一挤,心底冷笑。
徐大人啊徐大人,实在怪不得我们心狠,谁让你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呢。
“第十一仗!”他高呼一声,毫不迟疑地就重重打了下去。
这一仗用了十分力气,木棍在空中抡了个半圆,带起的呼啸疾风把雨珠都刮落了半边,重重地抽下。
腰身忽然剧烈一震,剧痛直窜四肢,徐辞言只觉得头皮发麻,仿佛天灵盖都被人给生生掀开搅动脑髓,逼出一身钻心裂骨的凄厉嚎叫来。
“徐大人?!”
被压在他后头的紫玉只觉得脸颊不然溅上温热的液体,被雨冲得冰冷麻木的皮肉被这液体一烫,几乎要慢半拍才能反应过来那是什么。
血,这一仗下去,生生打出来血。
“冯柒!”鸿喜重重一拍桌子,横眉怒目,“你下这般毒手,就不怕出事么!”
“出事?”冯柒浑然一楞,做出个十足的惊诧表情来,面带笑意,“微臣只是按照陛下的旨意行事,难道还能惹出什么祸事不成?”
“鸿喜公公不妨自个去打听打听,那个被罚了廷仗的不经这一遭,现在后悔,早些忤逆陛下的时候干什么去了?”
“倒是鸿喜公公,”他意味深长地开口,“想来您的人在深宫里护卫久了不见血,手上都没力了呢。”
这是在点他先前那十棍子的事了,鸿喜面色一僵,他大抵能猜到乾顺帝并没有要徐辞言似的意思,但圣旨既下,这三十仗便是一仗不能少啊!
看着冯柒鬼魅一般含笑的眼睛,他止不住嘴唇一抖,这是赤裸裸的阳谋啊!
三十仗,你徐无咎体弱自个熬不住三十仗死了,还能怪谁呢!
他看了看趴在后头泪混着雨一起下的紫玉,浑然就卸了一口气,重重地坐下不再说话。
徐大人……鸿喜闭眼默念,洒家有自个儿子要保,只能对不住你了……
徐辞言死鱼一样的趴在凳上,脑内嗡嗡作响,疼痛是无法凭空想象的,纵然他先前做好万分心理准备,在这般酷刑之前都是徒劳。
再忍忍,大雨淋在伤口上,更是一阵油泼般的剧痛,他第一次直到下雨如下刀是种什么感觉,徐辞言死咬着牙拼命安慰自己,全靠心底一股气强撑着。
小旗在旁边看着,心底不由得一楞,这徐洗马还真是硬骨头,他下的手他自个清楚,只怕那层白皮下面肉都要烂了,都这样了,还能撑得住!
他心底不免升起一丝钦佩来,转而又叹气,哎,忍得住又有什么用的,眼下是条死鱼,等到下一仗打下去,那就活脱脱像是进了油锅,死鱼也得煎活喽!
血水慢慢渗出布料,将白色中单染得通红,又飞快被雨水冲出浅淡的粉色。小旗高举木棍,心一狠就要落下。
巨变突生。
啪!
恍然间撞击的声音在雨中响起,徐辞言楞怔地瞪大眼睛,含糊的视线里,一颗小石子落在他面前。
而那拿棍的小旗肩关大穴处浑然一痛,宛如钢针入髓,浑身劲力一松腰间一软,那重重的棍子浑然落地,砸起一地水花。
“吧嗒!”
在场众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剧变所惊,鸿喜胳膊一抖,茶水洒在桌上,他目瞪口呆地看着地上的长仗,心底茫然。
这就是徐洗马留的后手?!天老爷,他是怎么做到的!
“怎么回事?”冯柒神色一厉就要起身,“好端端的棍子怎么会掉了!”
雨色太大,他方才觉得这徐无咎必然是死定了,实在没兴趣看人垂死挣扎,自个低头喝茶去了。
谁曾想出了这般变故!
剧痛来得快去的快,那小旗一脸茫然地擡手,不知所措。冯柒丢下茶盏就要起身,肩上却忽然被人压了一压。
他动作忽地一停,不动声色地擡眼望去,就发到自己身后站着的千户不知道什么时候换了个人。
殷微尘毫无存在感地站在那,眉间一点朱砂似血,眼里却露出几分祈求来。
爹……
殷微尘悄悄地比划口型,哀求地看着沈柒,飞快移开手掌抱拳,“冯大人,这小旗既力有不逮,不如让卑职去行刑罢。”
冯柒:“…………”这祖宗怎么跑过来了!
殷微尘一看就来得匆忙,面上只匆匆擦了层姜粉盖住,眼下已经被雨水冲走大半,根本遮不住什么。
而这般合情合理的请求,他若是迟疑太久,这便宜儿子偷闯禁宫的事就瞒不住了。
冯柒牙关死咬,几乎是从嗓子眼挤出来个“去”字。
殷微尘飞快低头掩面,故作正常地走在徐辞言身边,蝇声开口,“撑住!”
徐辞言眨眨眼睛,看见水中倒影里那高高举起的棍子和行刑人眉心隐隐约约的一点朱红,心底一松。
果不其然,接下来那九下,每一仗声势都极其凌厉吓人,活像是冲着要将人打死一般。
实际上,连徐辞言的衣裳都没碰得到。
这喉官衙的衙役下手如此之重,怎么看徐辞言也不该活着了。是以,徐辞言不用再佯装痛呼,半阖着眼睛,得以攒下几分力气。
啪!
最后一仗发出巨大的声响,殷微尘故做力竭地把手里长仗往底下积水里一丢,掩去上面压根没沾到半点血的事实。
免去九仗,殷微尘依旧心底直发紧,他是刑讯的好手,自控制力道对他来说和吃饭喝水一样自然。
但接下来那十仗怎么办,徐辞言腰上的伤,多碰一下,危险就多上几分。
“公公,这……”
校尉也很是焦急,他凑得近了自然能看出来徐辞言人还活着,并且方才那九仗必然是做样子的,否则按那个架势,铁人都给打成饼了!
所以不知道喉官衙怎么又改主意了,但这般本事,他没有啊!
鸿喜面色发白,看着身旁的笑面虎阴沈一片的神色,实在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他怕啊,万一一个没搞好,死缓又成死刑了可怎么整!
这般干等着不是办法,鸿喜心一横就要示意校尉努力的时候,天边忽然浩浩荡荡跑过来一群人,琉璃宫灯在雨夜里晃荡,晕出一片令人心暗的暖色来。
“且慢!”
女子尖锐而高昂的呼声响起,往日里雍容端庄的声音扭曲如绞丝,带着不容拒绝的强势一同袭来。
“太子殿下到——淑妃娘娘到!”
“!”
传唤的声音高高响起,冯柒猛地站起,近乎不可思议地看向浑身狼狈,嘴角却噙着一抹浅笑的徐辞言。
这?!他心底剧震,被殷微尘眼疾手快地一把拽住,随着人群一起跪了下来。
雷雨交加,轰隆隆的巨响从天边传来,偌大的广场上齐刷刷地跪倒一地人,行礼问好的声音如鼓巨鸣,将那雨声生生压了下去。
淑妃方令颐纵然夜色也不掩气势凌厉,数十宫人簇拥着一顶华盖云纹金罗步辇过来,明亮宫灯下华服金鬓,宛若神人。
“奴才见过淑妃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臣参见淑妃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冯柒和鸿喜跪在最前头,方令颐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一双凤目凌厉。
“诸位大人请起,”她冷声开口,“本宫深夜里过来喝听沈大人监刑,还望沈大人见谅。”
“娘娘言重,”冯柒面色莫名,“只臣乃奉陛下命行事,不知娘娘此举可有知会陛下?”
“呵,”方令颐唇边轻笑,语气里却无半点笑意,“本宫自然是为知会陛下而来。”
“环儿!”
她朝身后一唤,绣衣侍女伶俐地将身后被死死堵住嘴的宫女往前头一推,脆声开口,“沈大人,我家娘娘今夜里回宫的时候,竟撞见个宫女鬼祟行事。”
她弯唇一笑,“还没得奴婢做什么呢,这宫女就先慌乱地说不是她往端本宫里藏书的,娘娘觉得不对,压了人来一问,这宫女又矢口否认了。”
方令颐似笑非笑,“涉及太子殿下,本宫也不敢妄自行事,只好带着人去找陛下了。”
“正好,”她看向冯柒,平淡的话语,却没有半点拒绝的意思,“听闻冯大人擅长刑讯,不妨和本宫一同前去,好看看这宫女所言,是真是假?”
身为喉官衙指挥使,冯柒心底很是明白哪些人的面子可以搁脚底下踩,哪些人的面子是必须要给的。
显然,身为孝慧皇后之胞妹丶手握宫闱大权的淑妃必然是后头那类人。
侍从手上的宫灯晃晃悠悠,暖黄的灯光照在冯柒脸上,他神色变换片刻,止不住露出一丝苦笑。
哎,真是一步错,步步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