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拜师 程门立雪
七里巷里小院木门紧闭, 十步开外,徐辞言就已经闻见了浓浓的药香。
徐出岫整整衣衫,紧咬嘴唇, 看上去很是紧张。
徐辞言有些心软,“真的不要哥哥陪你一同进去吗?”
小姑娘坚定地摇了摇头,“哥哥在外面等我就好。”
想要学习别人的手艺哪有容易的呢, 徐出岫年纪虽小,却也明白这个道理。
要结下一段师徒缘分, 必然要靠自己打动师傅。
徐辞言见她坚定,也不多问,就在巷尾找了处茶摊坐下, 边和卖茶的老汉闲聊,边注意小院的动静。
“这位小郎君, 你们这是来求药的?”
时辰尚早,茶摊铺子里并没有多少人, 老汉闲来无事, 也端着碗茶坐了下来。
这小郎君带个年轻女娃, 虽衣着素朴,但浑身气质实在不似田地里刨食的人, 老汉便先入为主,把他们视为来求药的富贵人家了。
只是不知道为何这年长些的郎君倒先坐下, 只留那小姑娘叩门。
徐辞言笑笑,也不说是或不是,只单问一句,“老伯,我听说这院子里住着的妇人颇善医术,不知可真?”
那老汉眉毛一扬, 露出点骄傲神色来,“那自然真了!”
“这司三娘子医术可比崔安堂的几个大夫好多了,我们附近的人有个头疼脑热都是去找她看的!”
“司?”徐辞言目露疑惑,“这姓氏倒是少见?”
“嗨,我们也不知道,”老汉摆摆手,“她一人寡居,我们也不好问,只知道在家里行三,我们便都这么喊了。”
“我看你们是来求药吧,”老汉露出点安慰神色来,“哎,这司三娘子哪都好,就是性情古怪了些……”
“但人是好的,别担心。”
有客来要茶,那老汗立马起身去招待了,徐辞言侧身看向小院,清晨寒风凌冽,徐出岫独身站在那,门始终未开,她也纹丝不动。
徐辞言看着,总觉得有点程门立雪的感觉。
等茶喝了两盏后,那木门才咔嗒一声缓缓推开,露出个三四十来岁模样的女子,窄口袖子,头巾将发丝包裹得严严实实,面色严肃。
“你家人呢,没和你一起过来?”司三娘子冷眼看着徐出岫,半晌开口发问。
徐出岫侧身,露出兄长的身影,恭敬地答话,“兄长怜我年幼不忍远行,自是陪同。”
“只拜师乃出岫之意,自是不敢劳烦兄长,妄论叨扰娘子过多。”
这家倒是个明事理的,司三娘子看了一眼茶摊处起身向她行礼的少年郎,心下有些满意。
学医本是苦事,女子学医更是难上加难。她虽有收弟子养老的想法,却也不愿意搅进糊涂事去。
这徐家能为女儿的事辗转求到她这,想来不是漠视孩子的,只是过于溺爱也不行,若是连拜师大事都要事事代劳,那成什么样子了。
徐家这样的就很好,关爱不溺爱。
“进来吧。”想到这,司三娘子侧过身子,让出路来。
徐辞言看着小姑娘身影消失在院子里,不免有些担心。
徐出岫却顾不上太多,她一进院里,就先见着了满院搭起的竹架子,上面晾晒着各色的草药。
司三娘子自顾自地进了屋,取出一包草根,里面混着各色叶梗。
“篮子在那边,把你觉得有用的给捡出来。”司三娘子一指角落。
徐出岫神色一凛,接过袋子走到角落里蹲着就开始挑捡。
这些草药都是药农们刚从山上捡来的,前几日下雨山泥黏着覆在上面,一眼看过去简直是一团烂泥,摸着都让人难受。
徐出岫仔细辨认了两眼,也不多话,耐心地挑拣起来。
多亏她在祁县时,常托药农送些新鲜草药来照书炮制,不然眼下还认不出来。
过了大半个上午,这一小袋子才刚刚分完,司三娘子过来掂着篮子看看,也不说话,又取了一篮子混在一处的南五味子和北五味子递过来。
两种虽然都是五味子,外观极其相似,但产区不同,功能药效也有细微差异,司三娘子这意思显然是要她把两者分开。
弯腰蹲了一个上午,徐出岫腰背一阵酸痛,她略微起身活动下身体,又蹲下去接着分拣起来。
到了日头升至正中,司三娘子才发话,“行了,你先出去罢。”
“申初一刻接着过来。”
徐出岫躬身应是,起身时眼前一黑,强撑着往外走。
一出门,她脚下踉跄一下,徐辞言一惊,连忙把人扶住。
“出岫,来。”
他没多问,带着妹妹匆忙走到一旁的摊子,日头不早,徐辞言早早点好了面,连忙把筷子往人手里塞。
一大碗的面,小姑娘很快就吃完,显然是饿得狠了。
见她精神还好,徐辞言长松一口气,“怎么样?”
徐出岫眼神亮亮的,把今早的事给说了一遍,徐辞言仔细听着,笑了笑,“司三娘子既然有心考校,便是真想收个弟子。”
“我打听了一番,附近的百姓都对她称赞颇多,是有真本事的。”
徐出岫也点头,精神一震,“若真能拜三娘子为师,便是极好的。”
她在马车里休息了一会,便起身下来,“哥哥,我早上的五味子还有一些没分出来,眼下好些了,倒不如接着进去。”
徐辞言看她两眼,见人精神还好,也没阻拦。
小院的院门只虚掩着,司三娘子年纪大了,中午精神难免不济,她进屋休息到了申初,起身出屋的时候一楞。
那徐家小姑娘找了个阴凉的院角,又开始分拣起来,她过去一看,那半筐子五味子已经被分得差不多了。
司三娘子估摸了一下时间,大抵吃了饭休息一会,徐出岫就过来了。
是个实诚的,司三娘子心底满意,难得露出抹笑来。
夏日午后燥热,她收拾收拾晒在院里的药材,自个去小厨房里忙活片刻,端出一壶凉茶。
“你既然有意学医,自个的身子也要看顾着些,”司三娘子道,“我看你面色,想来没到龟城几日吧?”
这都能看出来,徐出岫诧异,点头乖乖答了,又喝了碗凉茶,只觉得一口下去,浑身的燥热暑气都去了。
她看看那壶凉茶,擡起头问,“三娘,我可以给我哥哥送一碗凉茶去吗?”
“你们兄妹俩感情倒是不错,”司三娘子面容和善“去吧。”
徐出岫笑着道谢,倒了满满一碗凉茶端着往外跑,一出去才见徐辞言手持一册书,半靠坐在马车上自个看着。
“哥哥!”
徐辞言一擡头,神色诧异,“怎么出来了?”
徐出岫把凉茶递给他,“凉茶,哥哥快喝点。”
徐辞言早些年的病给小姑娘留下了阴影,哪怕徐辞言百般承诺自己身体康健,小姑娘还是不免担心几分。
就连今日,她最初也不放心兄长陪她一块在巷子外面守着的,但徐辞言亦不放心小丫头一个人在这。
“谢谢出岫。”徐辞言放下手中书册,捧起茶碗自个喝了一口,心底啧啧称奇。
南方暑热,这时候的凉茶大多是采鱼腥草丶蒲公英这些草药来煮水的,口感苦涩怪异,实在难以下咽。
司三娘子家这碗凉茶却入口甘甜清凉,颇像是后世的饮料。
若是材料易得,倒是可以支个凉茶铺子,想来能赚不少,徐辞言心思一转。
他把碗递回给妹妹,徐出岫见他面色如常心下一松,捧着碗又跑进去了。
这么一直分拣草药,直到太阳西落了,两人才从七里巷离去。
第二日又是这般流程,只是徐出岫处理草药的时候司三娘子不在自顾自地忙活,而是搬了个凳子搬到她旁边指点着。
她说的许多东西都是医书上没有明确记载的,纯是司三娘子行医治病多年积攒下的经验之谈,徐出岫听着收益颇多。
这两日里,常常有些求医的人来敲司三娘子家院门,徐出岫最开始还懂事地避开,等到第二日,司三娘子便开口让她留在一旁听着。
徐辞言知道了之后心下大松,想来徐出岫拜师这事有八成可能了。
第三日一早,徐出岫再来叩响司家大门的时候,司三娘子看了看她,又朝着不远处看书的徐辞言开口,“这位徐小郎君也一同进来吧。”
徐出岫一楞,不知所措地看向哥哥,徐辞言倒是反应过来了,面上带笑,快步跟着人进院子去。
一进来,他也被小院里四处摆放着的药材惊了一惊。
司三娘子关了院门,把他们带到屋内去,看着徐辞言问,“你是读书人?可有功名在身了?”
徐辞言恭敬回答,“学生不才,求学多年幸得宗师大人垂蒙,忝得秀才功名在身。”
“倒是清贵之家,”司三娘子赞叹一声,看向乖坐在一旁的小姑娘,目光柔和,“眼下看来,我和出岫是有一段师徒缘分在的。”
“你既要科考,想来是不会在龟城多留,”司三娘子心底盘算,“按照先去的说法,我自是要到你家去教导出岫的,只是我手上还有几个病人还未好全,怕是要你们多等些日子。”
徐辞言此次来省城也有去青山书院听唐公讲学的意图在,自然不会介意这两日。
他和司三娘子把诸事说开,又商量好到祁县之后给徐出岫行拜师礼,司三娘子便提了药箱准备看诊去了。
临走之时,她递给徐出岫一本厚厚的医书,翻开一看密密麻麻都是批注的小字,“你还未入门,眼下倒不便跟着我去看诊。”
“只是既说好了收你为徒,我自不能容你这几日倦懒下来的,这本书你拿去先看着,日后我再考校。”
“谢三娘赐书。”徐出岫笑容满面,司三娘子见她半句不推脱,满意地点点头出去。
直到坐上了滕家的马车,小姑娘都还没从喜悦中缓过来,拉开帘子叽叽喳喳地和哥哥说话。
“出岫现在也算得愿以偿了,”徐辞言倚着马车外壁笑到,“到时候哥哥要是病了,可要靠着我们小徐大夫救命呢。”
“哥哥胡说什么呢!”徐出岫瞋怒地瞪他一眼,“什么病不病的,哥哥要平平安安地才好呢!”
徐辞言忍不住轻笑出声,马蹄哒哒哒地踏过青石砖路,掠过满地树荫,轻盈地向前方跃去。
阳光照在脸上,徐辞言扣上草帽,扭身笑着回答。
“好,哥哥一定努力保重身体,争取活成了老怪物。”
另一头,滕府里面,时任山南按察使的滕洪辉从州府巡视结束,回到了家里。
听闻有客借住在家里,滕洪辉眉梢一扬,把滕明喻叫来问话。
滕明喻本来看书看得好好的,忽然被父亲这么一叫,满心疑惑地到了书房,就见滕洪辉一身常服背着手站在案前。
“父亲叫儿子来可是有什么事?”滕明喻疑惑地问。
乡试在即,除非实在是大事,不然滕家上下一般都不会打扰他。
滕洪辉问,“徐家那小子作的文章,你那可有?”
“有的,儿子这几日和徐家兄弟讨论文章,倒也留了不少。”
滕明喻更是疑惑了,刚好他来之前就是在看徐辞言新做的文章,当下就从袖口里取出递了过去。
“父亲这是?”滕明喻忍不住问。
滕洪辉没理他,仔细地对着文章琢磨片刻,才叹息着开口,“果然有白公之风。”
滕明喻:“???白公?谁?”
“你当这徐家小子师从何人。”滕洪辉恨铁不成钢地睨他一眼,忍不住想叹气。
“早在珠儿消息传回来时我便派人查了,这徐辞言啊,已经被白公收做弟子了!”
白巍虽不在朝中担任实职,但早些年也是有几个虚衔在身的,朝里官员也都惯于尊称他一声白公。
眼下虽被贬谪流放,但滕洪辉心底有一杆秤在,琢磨着没有改口。
他给启帝上折子的时候也写过“白公”这个称呼,启帝没批评他,这就很有意思了。
他这般人老成精,偏偏滕明喻这个小儿子一点心机都没有,这般大事都没注意到,想到这,滕洪辉不由得叹息一声。
真是子不肖父。
滕明喻心底大惊,他和徐辞言平辈相交,倒还真没注意到这事。
当日也是兄长亲自查了徐家,托他去接人罢了。
“早知白大儒也在祁县,当日我就该去拜见一番的。”滕明喻后悔莫及。
“拜见了又能如何,我们这样的家业,你还能亲自去拜白慎之为师不成?”滕洪辉睨他两眼。
哪怕他看得出来启帝心里还顾念着这个老师,但白家事情未变之前,他们这样的大家族,还是不要惹火上身为妙。
滕明喻也明白这个道理,他眉心一拧,“白家暂且不论,徐家可是救了珠儿,算是我家的救命恩人,难道父亲还要让我疏远人家不成?”
“这般丧良心的事,儿子实在做不出来。”
“你!”
滕洪辉简直无话可说,重重地把纸张往桌上一放,捂着脑袋叹息,“我什么时候说要你远离他了。”
“他家对珠儿有救命之恩,我让你疏远他,我成什么人了我!”
他真是服了这个儿子了。
“你就看着吧,这徐家小子出息还在后头呢。”
“你既然与他熟识,便用心些,别憨直得罪了人家去。”
这话的意思就是同意他和徐辞言交好了,滕明喻眼睛一亮,立马笑着满口应下。
“父亲放心!”
滕洪辉叹息一声,挥挥手让他看书去,他这个小儿子啊也不知道肖了谁,学问倒是不错,就是过于直率了些。
日后为官还不知道怎么样呢。
………………
徐辞言不知道滕家父子俩的谈话,三月初十一早,他就换上正服,肃整衣冠,与滕明喻一同到青山书院去了。
唐焕名声在外,他受邀到青山书院来讲学,省城附近能来的书生们全都跑来了。
作为省城知名书院,青山书院的山长自然不会浅薄到把这些远道而来的学生们赶出去,只是到底地方有限,自然是要将就着本书院的学子的。
讲学的地方设在鹿鸣堂,堂内设了坐席,四周敞开着,外来的书生们可以在外头听学。
滕明喻是青山书院的学子,他家在山南地位显着 ,滕明喻本想和教谕说一声,带徐辞言到内堂去的,徐辞言听了,拿出张帖子来,笑着拒绝了他的好意。
滕明喻打眼一看,那帖子上署名张仕伦,不正是山南去年新任的学政吗!
“张大人主持院试,为小弟座师,”徐辞言笑着解释,“这帖子也正是他给的。”
滕明喻恍然大悟,心底越发啧啧称奇。
虽说被学政点中的秀才可视为其门生,但张仕伦巡考诸府,也不是每一个秀才都能得其青睐的。
他必然是极其看中徐辞言,才会把这青山书院的帖子给他。
滕明喻心底不由得再赞叹几声,这么一看,他家和徐家有这么一段善缘,当真是好事!
时辰渐晚,鹿鸣堂外头挤满了来求学的学子,更有几个求学心切的,干脆挽起袖子爬到堂前的大树上去,被青山书院的护院看到了,又急又恼,连忙让人下来。
“尔等既是读书人,怎能做这般有辱斯文的事!”
护院怒气冲冲,直指着那爬树的学子骂。
徐辞言见了也有几分好笑,摇摇头收回视线,最前头,青山书院的山上和一群夫子亲自拥着一个彩衣华服的老者进来,坐到最前面的讲坛处。
一时间,鹿鸣堂内外齐齐安静下来,学子们手持毛笔,专注地看着上方。
唐焕不愧是一方大儒,他讲起书经来,微言大义,意味深长,书中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在他讲来,就道理深刻,贯穿古今。
徐辞言神情专注,提笔速记,随着唐焕的言语思绪翻飞,浮想联翩,直等到讲学结束许久,才顿然醒悟。
“今日听唐大儒一讲,尚书一书倒真是越看越新了。”徐辞言感慨一声。
滕明喻也不由得心生敬佩,“我本以为我对书经已经了解得颇为透彻,今日一听才知自己是管中窥豹,坐井观天了。”
鹿鸣堂内外如他二人这般的学子比比皆是,四下交流学问的声音不盈于耳。
唐焕讲学过后会在青山书院后院暂歇几日,来听学的学子若是有心,可以给小童递上拜帖。
只是唐大儒能见几人那就不得知了。
白巍与他旧日交好,眼下唐焕到山南来讲学,虽然不能亲自前来,也托徐辞言传递书信。
徐辞言随着人群来到后院处,把白巍亲笔信连带着自己的拜帖一同交给院外的小童。
那童子听过他来意后,大圆眼睛一转,接了东西就往院内跑,不过一会,徐辞言就被叫了进去。
一入院,就见唐焕坐在一棵古梨树之下,手里摩挲着几颗棋子。
“晚生徐氏辞言拜见唐公,唐公安好。”
徐辞言肃整衣冠,恭敬行礼。
“快起来吧,”唐焕见着了他,面带笑意,亲自把人搀了起来,上下打量了徐辞言,“你师父可还安好啊?”
“家师身体尚虞,只是……”徐辞言叹息一声,白巍的腿脚,怕是这辈子也好不起来了。
唐焕看过书信,也知这位老友的近况,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只是叹息,“我与白兄少年相识,后来更是连年辩道,我虽嘴上不饶,心底对他却是服气的。”
“只没想到,眼下竟是这般光景……”
唐焕一时间有些伤感,看着面前的少年郎,知道白巍身边还能有弟子随侍左右,好歹心安了些。
他点点棋盘,“我二人师出同门,你既拜慎之为师,便叫我一声师伯吧。”
徐辞言一楞,倒是不知道白巍和唐焕还有这么一层关系,他恭敬地行礼,“师伯。”
“哎,”唐焕笑开,“方才讲学你也听了,你可有什么疑惑?”
今日听他讲学,徐辞言本就收获颇多,也多了些想法在心底,眼下也不再客气,向唐焕请教起学问来。
一老一少一问一答,直到晌午时分,见唐焕面露疲色,徐辞言才起身告别。
他不日就要返回祁县,唐焕心底压着事,亲笔写了回信让他带回去,又唤来小童收拾个包裹,和信装在一处。
临走时,徐辞言还得了一匣子的孤本和一块色泽莹润的玉佩。“师伯,这?”徐辞言捧着玉,一时间有些不知如何是好,“这玉实在太过贵重了。”
“你既唤我一声师伯,师伯自是要给小辈备上一份见面礼的,”唐焕笑盈盈地摆摆手,“我门下也有一个与你年岁相仿的弟子,只盼日后若是有缘,你俩还能见上一面。”
“去罢。”
徐辞言无法,只得收下玉佩,庄重地和唐焕告别,带着一包东西离开书院。
青山书院位居山麓之上,名声在外,出了院门走上数百步,就是青山寺。
滕明喻既来了书院,自是要去拜见师长的,此刻便只有徐辞言一人先出来。
今日这般文会大事,早有机灵的小贩在青山寺外支起了摊子,乡试在即,四处的学子即来了书院,也都愿意去青山寺里拜拜,祈求桂榜高中。
滕夫人信佛,见今日这般热闹,她干脆带着家里几个孩子一同到青山寺来了。
当然,这一次来,侍卫,小厮,嬷嬷将几个年轻孩子看得严严实实的。
徐辞言到的时候,她们去后院找僧人解签去了。他左右看看,也去求了平安符准备带回去。
“徐兄?”
人群里忽然传来一声喊声,徐辞言扭头一看,殷微尘一身黑衣,手里也拿着几个平安符站在那。
“微尘,”没想到在这能碰到他,徐辞言一楞,“你事情办完了?”
殷微尘点点头,他面色冷白唇色殷红,一笑起来,有种格外的美感,“办完了,我听说青山寺的平安符灵验,就想着给我娘求一个带回去。”
“这倒是赶巧了,”徐辞言一笑,掌心摊开露出几个小符包,“我也请了几个。”
他把其中一个往殷微尘手里一塞,“这是你的,愿佛祖保佑你平平安安,早日升官发财。”
殷微尘一楞,握紧手里的东西笑了起来,也原模原样地取了个符包塞给徐辞言。
“我看好多书生都请了学业符,便给你也请了一个。”
“愿你蟾宫折桂,金榜题名。”
他们两个,一个盼着对方仕途坦荡,一个盼着对方学业进益,倒还真是望友成龙。
徐辞言忍不住笑,后院里解签还有一段时间,他现下闲来无事,便约着殷微尘在寺里走走。
青山寺依山傍水,风景格外秀丽,徐辞言听了一耳朵,说是寺庙后院里有一片桃林开得正好,便拔腿往里走去。
“说起来我在省城的事办得差不多了,过两日就能回去,”殷微尘说,“你呢,还需要几日?”
徐辞言摇摇头,“快了,最多不过几日就要回去。”
司三娘子那边日前也传了消息过来,只等徐辞言把事情办完就一路回去。
梁家的商队月前就回去了,只不过走了一趟,徐辞言也算有了经验,只要雇两辆马车便行。
殷微尘点头,“那便好,明日我先去找好车马,到时一同回去。”
他还想说些什么,忽然神色一顿,一把拽住徐辞言。
“嘘!前面有人!”
徐辞言拧眉看去,面色一沈。
徐出岫带着面纱,不知什么时候也到了桃林里,而她面前,一个锦衣华服的公子哥挂着轻浮的笑意,擡手把她拦住。
“这是哪来的丫头,长相倒是不俗,不如跟了本少爷如何?”
轻薄的声音在桃林里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