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143.
    傅明恕以为陈序会在自己离开差不多半小时后就起床，然后梳洗完毕按照他于前一天给出的出行建议乘2号线到达上班地点。路上要是有时间他还可以去小区对面的早餐店排个两分钟的队，或是到了公司楼下后匆忙带一份三明治咖啡早餐坐到工位。
    但事实上，陈序今天没打算出门。傅明恕上班后，他就把自己裹在对方的被子里，被子里还留有他最喜欢的人的气味，一阵冷冽的果香。遥想最早相识那时候，他也是莫名从对方身上闻过一丝淡香。
    不知道具体是上午几点钟，陈序从昏沈沈的睡梦中醒来。严格来说他不是主观睡去的，而是精神不济懒得爬起，只能在迷迷糊糊地醒来时又一次次自甘堕入睡眠的陷阱。
    此时楼下的装修声已经响过好几轮了，他双耳被吵到无感麻木的地步，因此也没有马上分辨出房子大门那把智能锁轻巧的咔哒声。
    “怎么今天休息啊？”不定时会来给自己唯一的弟弟整理冰箱丶收拾房间的傅明月刚进家门看见的便是那扇紧闭的主卧门，她于是一边放缓手脚，一边去其他房间开窗通风。
    “这楼下的人素质真不行，装修一个多月了还能这么吵……”她自顾自小声念叨，擡脚进了那间留给陈序住的客卧，毫不意外看到了凌乱的床铺和客卧卫生间用过的牙具，一时间无数个念头从她脑中闪过。
    “唉——”拖鞋啪嗒啪嗒响到了主卧门口，“你起了没有？你有朋友来住啊——”房间门跟着被打开，裹在被子里正不安皱着眉头睡觉的陈序一下出现在眼前。
    “你怎么在这？！”
    也许惊讶都不足以表达傅明月现在的心情，在陈序睁着那双满布血丝的眼坐起来前，她已经把可能发生的事情前后左右都过了一遍。
    刚起来的陈序还是懵的，睡多了，状态又不好的结果就是不仅浑身的骨头不得劲，而且五官闭塞，无论哪种感知都慢了一拍。与傅明月眼神对上的时候，他才反应过来现在发生了什么，于是捡起自己的衣服，连脸都没洗就要往外走。
    “等等。”傅明月拦住他，“你还没回答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出现。明恕呢？”
    “他上班。”
    “那你呢？”
    陈序闭了闭眼睛，“我借住几天，家里发生了点事，不方便回去。”
    第一次见到陈序的时候，傅明月从不认为自己对这个俊美的少年会有如此咄咄逼人的时候，“所以你除了他就没有别的朋友了？你们俩以前那样的关系，现在这样贸贸然地打扰不管怎么样都不好吧……照你这么说客卧是你在住，那怎么又睡到了他的床上？”
    这些话很尖锐，傅明月是在等一个答案，但陈序只求快点解脱。这些话因此便在他的脑子里乱成了一团毛线，他死活理不出个头绪后干脆就承认了，说：
    “我贱啊。”
    “什么？”傅明月一时没反应过来，待要再问，陈序却已经带上门走了。
    这人下了楼，第一件事就是打电话给邵昱嘉，他想问问能不能借他那个房子洗把脸，稍作安顿。但邵昱嘉这厮这个点正脚跟打后脑勺地在老板办公室进进出出，手机被他静音放在裤袋子里了，压根儿没看着。无奈之下，陈序又给韩柳意拨了电话。
    这话还得是这么说，自个儿当老板的人就是自在。电话几乎是响过三秒那头就接起来了，听明白陈序什么诉求后，淮城早高峰的这时候他也花了仅四十分钟就从新区赶过来了。
    “你住这儿？”来人一摘太阳镜冲刚坐上他车副驾的人说。
    陈序在路边一个便利超商买了漱口水和湿巾，简单收拾后顺便吃了个早餐，然后就一直在便利店吹冷气等他。
    拉好安全带，他摇了摇头，说：“他的。”
    “他的？谁的？”韩柳意说完又品出点味儿来，扭曲着一张脸就问，“傅……傅明恕？”
    “唔。”
    “你……你俩和好了？”
    这地方停车太久容易被贴罚单，陈序于是挥了挥手示意人赶紧先把车开走，“不知道。”
    “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发生了什么才能算是不知道啊，大哥。”韩柳意的八卦魂熊熊燃起，一手打转向灯并入主干道，双眼还死死攫着陈序要死不活样儿不放，他都不想说自己就是古时皇帝身边的太监，简直要急哭了好嘛。
    “就跟他说了以前那事是为什么，其他的，就还是老样子。”
    “啊？”韩柳意一个没注意脚尖用多了力，车子立马趔趄了一下，陈序被惯性带的往前一下然后又被狠狠掼回到座椅上。
    他当即就“嘶”了一声。
    “卧槽，对不住对不住兄弟，没注意。”
    陈序：“行了，你好好开车，就这路况你还开车走神。”
    “必须必须。”韩柳意打着哈哈，这之后开了好长一段路都果真没再激动犯毛病。
    车开出傅明恕家这一片的时候，陈序叫韩柳意送他去趟公司。
    “对哦，你今天没上班。”开车的人颇有些后知后觉。
    陈序说：“我等会儿上去一趟，半小时吧，事情解决了就去你那里待几天。”
    “我家房间多，你尽管住着呗……不对，你不上班啊？”
    “嗯，不上了，去口头辞个职。”
    辞职就已经很吓人了，还口头辞职……韩柳意以为自己听错了。
    “怎么好端端的要辞职？”一直盯着前方车流的眼睛突然紧眯了眯，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脊背上瞬时渗出一丝冷汗，可嘴上还是装作若无其事地问，“找好下家了？”
    陈序这会儿已经是死撑了，要不是傅明月不请自来，要不是他还想到有个工作在等着他，他早就从昨晚开始便赖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地“死”上一年半载了。但现在倒是也说不准还能不能跟八年前那会儿一样做了，毕竟……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嘴巴，昨天晚上傅明恕的热度似乎还留在这上面没有完全褪去。
    “等我把这些事都弄完了再告诉你吧。”
    早上九点多钟的这时候，他说完这句话便已经面色苍白地歪靠着座椅上睡着了。
    韩柳意摸不准他的态度，见人不愿多说，他也只好安安静静地开自己的车。
    十几分钟后，车子在对方公司楼下停下。陈序下车前，韩柳意仍是不当心地问他要不要一起上去。
    “我去辞职而已。”陈序摇头失笑，“你找个车位先停好车，我抓紧下来。”
    “没事，你去吧，事情办妥了再下来。”
    陈序关上车门就上楼了，一进去他就收到了来自各位同事覆杂多样的侧目，但这都不重要。他忽视掉这一切后擡脚就去了老板办公室。
    公司所有人都不自觉地屏息凝神了起来，他们完全是无意识做的，就好似进去的人不是陈序而是他们中的每一个一样。
    从茶水间泡了杯红茶的邵昱嘉屁股刚沾上座儿，就听得老板办公室里传出一声怒骂，紧跟着那扇玻璃门被人从里面拉开，陈序那张毫无波澜的脸带着不动于衷的冷漠出现在他的视野中。
    “陈序？”
    陈序当然没听见这声不大的叫唤。他径直走到自己的工位，从桌子底下掏出一个简易版的纸箱，一手扫过干净的只剩几点灰尘的桌面上仅有的几样物品：茶杯丶耳机和几只笔，而后抱起就往电梯口走了。
    “邵昱嘉！！！”年轻老板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的，这会儿就插着兜站在办公室门口，对着整个工作区域说道，“从今天起，他的客户你全权接管……谁以后要是想走人至少提前一个月跟我说，你们给我记住一句话：这年头缺谁都不会缺你们这样的人。要是你让我被动了，我把话也撂在这儿，别说我到时候让你在这行混不下去！”
    这话是说给大家听的，更是说给等电梯的陈序听的。可惜的是，此时的陈序好比一根随波逐流的椽木。他连头顶这轮太阳都不愿意见了，还会忌惮什么混不混的下去的事吗？
    老板可能说完就进去了，所以背后的那片世界才会闹哄哄的紧，人声嘈杂，不知道是不是都在说他呢。陈序低头就对着纸箱里的零碎，擡头就能被写字楼玻璃幕墙外的太阳光刺痛眼睛。但他就跟故意似的，抱着那点东西又往那有光的地方挪了挪，正正好站在更多的光区里。虽然这幕墙过滤了阳光一半的毒辣，但到底是夏天，是国内几大火炉之一的淮城的夏天，他站在那儿肆意被晒的时候，细密的汗还是爬了出来。
    “……陈序？”
    待回神，邵昱嘉已经焦虑地站在了他身边，不知道刚才已经喊了他多少声。
    “你真要走啊？”俩人在一起工作后，这还是第一次在邵昱嘉的脸上看到一丝不安。
    见人不答，邵昱嘉继续问道：“你最近是怎么了？因为那则视频？”
    陈序深吸一口气，“不全是。”
    “那就还是了。”邵昱嘉双眉耷拉，“我没想到苗智雅做的这件事能给你带来这么大的困扰，但你，你也不至于就得辞职吧，现在工作不好找，你这样儿我真的过意不去。”
    “我说了不全是。”陈序始终没什么表情，“大熊再放你家几天吧，我安顿好了就把它接走。”
    “这倒不是个事。”邵昱嘉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还有你的那些事儿……我，你，你接的那些活我们没几个人能应付的好的，你这一走，兄弟，压力全给到我身上了。”
    陈序的嘴角努力扯了个弧线，“总是得锻炼，对吧？”
    话已经说到没话好说的地步了，正好电梯门“叮”一声往两侧打开，陈序冲人点了个头就擡脚进去了。
    然后在电梯门快要合上的时候，门外的邵昱嘉终归还是记起了他们俩算是好友的事，冲他挥了挥手，看上去像是礼貌地分别。
    【作者有话说】
    倒数第四丶五章？mayb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