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136.
这天凌晨一点多,值班医生傅明恕接到急诊要求会诊的电话,在汇报值班上级后他在孙景海的带领下迅速进行手术抢救。
早上七点多,耗时六个多小时的颅骨手术终于结束。傅明恕精疲力尽地从手术室出来,跟自己的老师就刚才那起由车祸导致的重型开放性颅脑损伤病例进行覆盘讨论。
金色的晨光穿过医院大楼的窗户投在还未有太多人踏过的大理石地面上。孙景海看了眼腕表上的时间,对他这位爱徒发出了早餐邀请,傅明恕欣然答应。师徒二人便在医院食堂里吃了一顿清淡的早点,吃饭间隙又聊了聊最近的工作。
孙景海对傅明恕的专业水平没有疑问,他更关心的是这个学生的感情生活,毕竟这么多年他还从未见过对方有过伴侣。
“……所以明恕你现在到底有没有相好的?我还是挺好奇的,难道你家里人都这么心宽,从来不催?”孙教授看着他,眼角漾开和蔼的纹路。
傅明恕回道:“他们偶尔还是会问,但也理解我工作比较忙。”
“这纯属是瞎说了,”孙景海不赞同,“工作和恋爱完全可以并行,不妨碍。要是都按照你说的这套,神外个个都要打光棍。”然后又不等傅明恕说下去,他就问起了他喜欢什么类型,对女方家庭有无什么要求等等。
傅明恕从来不知道这位看上去如此严肃的老师竟也逃不开媒人定理。他笑了笑没有直接说,然后就被老教授默认为他已经同意了要是有合适的就可以相见。
一顿早饭吃完,孙景海因上午还有个学术会议要参加,便同傅明恕匆匆分手了。
送走自己的老师后,傅明恕揉着自己的脖颈,也没把刚才早餐上说的事放在心上,转身又马不停蹄回了办公室。刚坐下敲开电脑锁屏密码,一位年轻的护士就端了杯咖啡进来找他。
“傅医师辛苦啦。大家凑单买的开封菜九块九咖啡,看你熬夜手术就给你也带了一杯。”
傅明恕挺惊喜地收下了。一夜未睡,早上还需要把剩下的病例写完,老实说,他现在确实需要咖啡因提神。
年轻的小姑娘就是那日陈序来送盒饭的时候亲自接过又转交的那位。在送完咖啡后,她却没有马上离开,而是在一旁站了一小会儿。
“嗯?还有其他事?”傅明恕擡头一见人还未走,便问道。
小姑娘支支吾吾,像是有事相求。
傅明恕看出来了,心道这杯咖啡看来也不是白喝。他是个效率为上的人,于是就说:“有什么需要我这边帮忙的?我现在时间还算宽裕。”
神外这位新进医师是出了名的冷王子,人还没正式报道的那段时间,科室乃至一院好多年轻女性都已经对着他简历上那张一寸照神魂颠倒了。只不过凡事也有例外,比如有些人就天生地更偏爱某些看着更平易近人的长相——尽管熟悉陈序的人都知道这个人比起傅明恕是更冷的存在。
傅明恕嘴里正含着一口黑咖啡还未完全咽下,就被小姑娘递来的视频截图惊得差点呛住。
从乍一见的惊讶到后来的疑惑,再到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不满,傅明恕掀起眼皮快速地问了一句:“你跟他认识?”
小姑娘莫名打了个寒颤,迅速把手机锁屏捏紧,“他好像是上次来给傅医生你送饭的那位。”
傅明恕一挑眉,嘴上挂着一抹笑,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他好像是……网红?”见傅明恕面露不解,小姑娘又说,“至少现在是,网上很多他以前的照片,原来你朋友还拍过杂志,念书的时候也是学校名人,他挺厉害的哦……”
那些什么杂志,学校名人的,傅明恕暂时按下好奇心,凭他对陈序的了解,这人不会无缘无故地出现在网络上被肆意围观。他现在只想确定一件事——
“你想认识他?”
小姑娘:“呃,欸欸?没,没有啊,没有吧……”
确定无误,傅明恕重新端起咖啡杯后转过去对着电脑开始打字,“我记得上次提醒你了,他有喜欢的人。”
小姑娘楞了不过两秒,随即沮丧地说了句“我知道啦”就出办公室了。
原本在有条不紊写病例的人突然停下,他掏出手机也在那个平台上搜索了“陈序”两个字,但没看到相关视频,后来辗转通过搜索“粤海美院”等字眼后,他才看到了同事说的那些东西。
随意翻开一条视频底下的评论,有一个匿名网友(momo)以熟人的口吻说陈序是他老师的儿子,学习成绩优秀,一路重点到粤海美院,但是好像性格比较敏感,听说高考那年是因为个人原因突然放弃了考试,次年才考上粤海的。
底下回覆他的人都质疑这件事的真假,但这个第一留言者却没再就这个事作出回覆。
当年,傅明恕以为陈序去了北城,因为他们最后一次见面时陈序就说了方菀之想让他去北城试试。后来在无论如何都没有陈序音讯后傅明恕也就跟着放弃了粤海,在北城待了五年。那边气候干燥,夏冬分明,每每在路上看着脚尖走路时,他都会被北城的方言和北方的环境提醒他是因为谁才流浪到了这陌生的城市。
幸好那几年还有侯翀陪在他身边,他不至于一个人孤独太狠。但那个匿名网友说的覆读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他倒是心存疑虑却不敢妄自猜测。
继续工作了四个多小时后,傅明恕活动了下筋骨,换回自己那套衣服从院里回到家。照旧是不管外面的天气有多么炎热,他都先把客厅的门窗打开,随后脱掉衣服去浴室冲了个澡。
一上午只在早餐那顿进食的人,到了这个点也觉出了饥肠辘辘的滋味儿,他在沙拉菜和那两盒尚未开动的馄饨之间犹豫了许久,终于决定遵循人类本质是个碳水狂魔的本性,下了一碗馄饨吃了。
这时,碗碟边的手机传出铃音,他看都不看来电号码,条件反射就接通并问道:“什么事?”
那头沈默了两秒钟,等傅明恕后知后觉这不是医院的电话后,才想起来要看看号码的主人是谁。
结果没等他细看,电话那头该有一年多没听到的好兄弟侯翀的声音就传入耳朵。
“在一院呢?”那人的声音愈发浑厚,也有一丝被部队的烟枪熏陶后的沙哑。
“昨天值班,现在在家休息?你来淮城了?”
侯翀不紧不慢道:“电话里不方便说,你约个地方,咱俩见一面?我下午六点的车回去。”
傅明恕一点儿没犹豫就答应了,他找了个隐私性较强的会所给人发了过去。
会所是家茶馆,但在淮城着名的景区里,很多人即使是从门口路过都难以发现这里几条小径通往的竟是一家环境优雅的高档茶所。
傅明恕只来过一次,还是孙景海和几个业界大拿一起聚会的时候叫他来的。这次他安排在这里见面纯粹是侯翀现在的身份比较敏感,这人一身jun装肯定不好在人多的地方抛头露面,再者,他常年驻扎在北城,这次来淮城肯定是任务在身,随随便便出现影响也不好。
约莫是一根烟的功夫,一个身高与他差不多,但体型差不多壮了一倍的男人在包厢门口出现。侯翀摘下帽子朝他露出了个熟悉的痞笑。
从念军校开始一直到现在留队,侯翀走的是侯老爷子安排的老路。但这个人向来有抱负,年纪轻轻就已经负责重要领导人的各项安保工作。此次来淮,也是因了淮城三天后的某个国际性会议。
“我看你累成了狗。”侯翀坐下就笑起了自己这位发小。
傅明恕耸肩一笑,“老子救死扶伤。”
俩人相视一眼,接着便哈哈大笑。
虽然有一年多没见,但两个老朋友坐在一起却丝毫不需要磨合,像是昨晚才散场的人,到了今天继续喝手里这杯烧好的茶水。
侯翀的工作不便多聊,他便更多听傅明恕在那边讲最近这一年都做了什么,虽都是些稀松平常的事,但俩人一来一去地聊也不觉得无聊。
后来傅明恕问侯翀现在在北城可是住习惯了。
侯翀自考上北城的军校后,全家都从榆城搬了过去。他们原本也就在那儿有家业,只不过侯父那几年工作上的原因才在榆城停留了一段时间。
“到去年底才习惯的。”侯翀笑着说。照理他是个从小生活在北方的人,没道理成年之后回去故乡却觉得不适应,但他还就是在头几年的时候不断地在傅明恕耳边说想回去。
但究竟是回榆城,还是沚州,傅明恕也没问他。
“你休假的时候我们可以回去走走。”傅明恕说。
“得了,这些话都别说太早,别说我,就是你,你现在这工作一年到头能有给你出去放松的时间?明恕,榆城那儿估计我们这辈子都很难一起回了。”
“瞎说什么呢,什么就乱七八糟地扯上了一辈子那么远。”
侯翀吐出一口烟,在烟雾弥漫中看着他,然后认真道:“你还有没有在找他了?”
“谁?”
“你说谁?”
傅明恕毫不示弱,一定程度上,他和侯翀就是一个人对着镜子看自己。
他问:“那你想回的究竟是榆城还是沚州?”
叶前这么多年一直深耕沚州的动画行业。这么多年,傅明恕跟叶前和侯翀都单独聚过,但三个人再聚却是再没实现过的事。
“你甭给我扯这些。”
傅明恕笑他:“还回避啊,这多过去多久了,你还没看清自己心里到底想要什么吗?”
侯翀用力地掀灭了烟。
“我拿他当兄弟。你知道的。”他说。
“这我不清楚,我就从不知道你俩的事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侯翀瞪了他一眼,却毫无威慑力。他们这几年都把话说得很开了,加上也不是十七八岁青春羞涩的年纪了,很多事都是靠对方来给自己挑明的。
傅明恕是个不错的朋友,他指出了侯翀的自欺欺人后也没忘揭一揭自己的短。想起这些日子以来他和陈序的相处往来,他理了理心绪,冷静地对侯翀说:“陈序回来了,他对我挺好的,比以前更好,但我怂了。”
【作者有话说】
今天关节有点酸痛,不晓得是不是流感前兆。要是明天舒舒服服的我就更,要是生病了就请假几天。大家注意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