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园飘香15
又是一年春日。
桃花尚未雕落, 梨花含羞待放。
“……五月的石榴,六月的木槿……腊月的梅花,一年四季, 这山上的花就没停过。”
后山篱笆墙外,一位老人拄着拐杖,指着这山兴致勃勃地和身边的小娃数着。
小娃听的一脸惊叹:“一直都有花,是不是一直都有果子吃?”
老者点点头:“是啊, 这山里的果树一直都在结果子, 还有那种很少见的果树,每种就三四棵,果子可珍贵了,镇上码头每年到了应季的时候都有客商专门等着,高价买呢。”
小娃羡慕极了:“那种果子是不是很好吃?”
老者就笑:“你小子可没少吃这后山上的东西。”
他什么时候吃过?
小娃还要再问,这时山上下来了个壮年男子, 见到老者便喊了一声:“村长叔, 您带着孙子回来了?”
老者, 正是溪山村的老村长, 他儿子这几年生意做的好,他也跟着去了镇上,只时不时回来转一趟。
村长笑着点点头:“大牛, 你这是刚巡完山?”
大牛是孟婵请来看果园的, 主要是看看果树的情况,以及防止别人来破坏,还有另一个人和他倒班。
“是啊, 准备回家吃饭嘞。”
大牛指了指种桃树和梨树的那片地方, 啧啧道:“那地方落了一地的花,可美了, 我刚刚就待了一会儿,身上都可香。今年啊,肯定又能结不少好果子。”
大牛在果园看了好几年了,当年孟婵他们要种果树,村里不少人都觉得不行,没想到人家如今种出来的果子许多人都抢着要。
孟婵他们拾掇果树并不避讳他,他也跟着学了不少东西,家里也被他随手种上了李子树,这两年结出来的李子又红又甜。
大牛可是知道,这些方法都是孟婵和赵景煊每年天南海北地出去跑,跟人家学来的。
和村长唠了几句家常,大牛看着抓着村长衣角的男娃,说道:“这孩子今年得七岁了吧?”
“可不是嘛。”
村长看向果园,在看了看自家孙子,当年建果园的场景还历历在目,他笑道:“这果园多大,他就多大。”
“对了,”村长问:“景煊他们两口子什么时候回来?”
大牛想了想,“还得两三天的功夫吧。说是出去一个月,如今也快到时间了。”
村长点点头:“回来好,外面的世道啊,要乱起来喽。”
啊?
大牛听这话说的不明所以,挠了挠脑袋,又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村长,您这次准备待几天呀?”
村长摇了摇头,看着升起袅袅炊烟的村子,感慨说:“不出去了,就在村里呆着。”
村长的视线转向后山,看着这满山的果树,想到:赶上这个年月,这一山的果子,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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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大牛所料,孟婵和赵景煊是在第二天回来的。
马车顺着小路避开村子里的人t群,直接绕到了后山下的青石瓦房。打开厚重的木门,一股无人居住的萧索寂寥扑面而来。
院中石板路的缝隙中,生出来一些杂草,后院的菜园子里,杂草已经和青菜一样高了,倒是屋内因为走时做的保护不错,还保留着之前的样子,只需要打扫一下灰尘就可以入住。
赵景煊去后院停放马车,孟婵趁着如今阳光正好,则去屋里把被子抱出来晾晒。
等忙完了,她趴在冒出新芽的葡萄藤下方的石桌上,沐浴着春日的微风和暖阳微微合上了眼睛。
不一会儿,赵景煊拿了一件衣服出来,披在了她的肩头。
“小心着凉。”
孟婵睁开眼睛,蹭了蹭柔软的衣服面料,视线转到了院子中央,眼神中透露出了些许怀念,感慨道:“以前他们在时总觉得烦人,如今一个个的都跑远了,倒觉得这院子有点冷清呢。”
赵景煊坐到了她的一旁,说道:“既然舍不得,又为什么要放他们走?”
孟婵白他一眼,明知故问。
赵景煊笑而不语。
当年晏安跟着林老离开时,带走了孟旭,孟旭被林老收做关门弟子,如今都三年了,只孟婵和赵景煊每年出去时专门跑一趟去看他,其他时候都没再见过。
小家夥今年十三岁,却有着非一般的聪明睿智,林老混了大半辈子的朝堂,这些年又走南闯北,见识非一般人可比,孟旭且还有的学。
孟皓和秦英俊倒是留在了溪山村。孟皓喜欢习武,赵景煊倾囊相授,甚至还带他去了溪山深处进行了一次“特训”,少年再次出来时可谓是脱胎换骨。
秦英俊则是利用自己到手的两间铺面开始闷声发大财,有孟婵在一旁指点,三年来生意翻了好几番。
不过,这小子不知经历了什么,愈发面甜心黑,坑的他那姨娘庶弟团团转,甚至暗地里截胡了他亲爹不少生意,面上却依旧一派纯良。
哦,对了,临走之前他还干了一票大的,揭露了他爹那个姨娘和管家暗通的事情,秦员外早就被这个姨娘下了绝子药,所以后院的其他女人才生不出孩子,她怀的老二也是她和别人私通生下的。
秦员外怒火中烧,不顾这些人的哭求,将他们都处理了,而等他转过头来想当个“好爹”时,他的好大儿已经包袱款款地和孟皓去了西北。
那里,原本是陈家军的大本营,现在是晏安起义的地方。
近些年来,新任皇帝愈发荒淫无度,加重税收徭役,惹得四方百姓怨声载道。
当年先皇摆出一副重用先太子的模样,加上先太子自身能力出众,在民间颇有口碑,结果先皇病重时的那场闹剧震惊了整个晋国。
如今这位皇帝继位,朝野内外本身对他便颇有微词,他自身能力不及先太子,总会被人暗地里比较,比较的多了,他心中不平,竟走上了昏君的道路。
这一年来,晋国各地都有反动,只是大多都被压了下去,直到最近,一些封地王侯举出了“清君侧”的大旗,一路猛进。就在两方僵持之时,魏晏安,这位先太子嫡长子横空出世,给这个在热锅中翻滚的王朝又添了一把熊熊烈火。
“小诺也跟着姚大夫出去行医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这家里就剩咱们两个空巢老人了。”孟婵伸了个懒腰,如是感慨。
他们俩没要孩子,至少在这个国家安定下来之前是不打算要的。孟婵的肚子一直没动静,村里人多少会背后议论些,不过他们二人都不在意,日子是自己的,该怎么过,由他们说了算。有人说话难听了,赵景煊自己就上了,也用不着孟婵操半点心。
歇了一日,隔天两人就进了后山,查看果园的情况。
夏秋之际就要进入果园的大丰收阶段,孟婵接下一朵飘落的粉白花瓣,桃花映在手心,更衬得几分“皓腕凝霜雪”的美感。
孟婵轻叹:“今年这些果子有些麻烦。”
商泉府城地理位置尚算险要,各路群雄路过此地肯定不会放弃,这里乱起来是必然。溪山镇的码头虽然是水路,但到底不是主流,加上溪山位置偏僻,蜗居在这小村落里,保得安身的几率很大。
就是可惜了她这满山的果子。
这一次出去,孟婵和赵景煊拜访了许多有名的以酿酒出名的地方,辗转多处,受到不少冷眼,才学到了些酿酒古法。
待到夏秋之际,果子成熟之时,她便会把不易储存的果子酿成果酒。后山的地下泉水本就清冽,极适合用来做酒。
葡萄酒丶石榴酒丶橘子酒丶桑葚酒丶山楂酒……
这满山的果树四时生长,孟婵的酿酒大业就没停下过。
她将老宅子改成了酒作坊,请了村中人来帮忙,一坛坛果酒被用黄泥封上,运到了专门挖出来的酒窖之中。
上辈子考古界曾在先秦古墓中挖出储存了两千七百多年的果酒,这一世孟婵跟着老师傅学了不少手艺,对于延长果酒保质期亦有一番心得。
她和赵景煊于后山山顶俯瞰,最后视线落在西北方。
不知,等来年这酒开封之时,几位意气风发的少年,能不能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