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3章 登仙路（完）
云梯顶端, 某颗树的枝桠上，坐着个身穿漆黑斗篷丶带着兜帽的人。
她无所事事般随意撕起一块树皮，缠绕着就要编制什么。
【……】
“是的, 正常来说, 树皮是没有这样柔韧性的, 但那又如何，这里又不是现实。”
只看得见半张脸的兜帽下方传出声音, “不过, 其实我本来就确信，我们可以成功……因为, 我们的民族, 还从未被击倒过。”
【……】
“我当然知道，从这里的人数比例也能看出来，现在最多的, 就是华国人。”
殷淮虽然觉得这样的结果值得骄傲, 但想到灾难发生之前到底有多少人，情绪却无法上升，“差不多是, 其他所有国家丶地区加起来的总和吧。”
“当然，这也是你没有考虑到地区特性的原因……你既不是人类, 也不是人工智能, 能做到这样就已经很不错了。”
这句话似乎刺激到了什么, 对话的另一边转换了语言。
【因为我本就不该存在, 这个世界会非常顺滑地进入彻底的毁灭，我钻了空子。】
念头一转, 殷淮发现了个问题，“所以这是怎么做到的, 至少我看见的，做出一定抵抗，甚至连没有成功的那些世界内，都不是以科技为主要走向的。”
“基本上都会在某一个节点后，转入另一条路，进而产生和你类似的生物……嗯，也不缺乏科技极度发达，也被关注的世界……但至少，我想象不出来那样的生活，那也不是我们现在可以触摸的位置。”
换句话说，这个世界不符合条件。
【你知道灰蛾是什么吗？】
殷淮默然两秒，“难道不是指人类？”
灾难真正的源头和“秩序”本身关系匪浅，作为一定程度上的“容器”，她自然而然地就知道，灰蛾并非“秩序”这个意向的外显……而同时，不敢接触类似的知识，她只能根据过往发生的事情进行推测。
【当然不是，人类并不能让我变成现在这样，但‘智慧’可以。】
那道声音似乎有些得意，【“衣角”有坏的，当然就有好的，只是不是那么容易利用，你应该知道，这是代价不小。】
这两句话就太明显了……殷淮没有接上这个话题，反而好奇起另一件事，“你不觉得，你现在越来越情绪化了吗？”
【因为已经快结束了，我不用再担心出现什么意外。】
祂没有一点留恋地道：【我从未隐瞒即将‘死去’的事实，即使有再次聚集的机会，也不会再是我。】
“是，并且我认为世界按照现在的命运走下去，是比较好的。”
殷淮放缓了手里的动作，解释了句，“即使现在对祂来说，这个世界并不是那么值得关注，但谁都不知道之后会发生什么……只有走这一条道路，我们才能尽量少地对这方面进行追寻。”
也就是说，没有再次聚集起来的机会了。
因为在本身就有微弱联系的情况下，稍微用心的研究，可能就会加强这样的联系——你知道祂的时候，祂就同步知道了你。
而真正源自祂的注视降临到这个世界，会让殷淮蜕变为虔诚的“牧羊人”。
所有的后续工作，不仅仅是为了让人类后续能够好好生活，更是为了减少意外——变成囚徒已经是一种痛苦，殷淮不想在失去自由之后，又失去自我。
“其实这样看来，事情还是挺简单的。”
她嘴角拉扯，勾勒笑容，“至少最后这个阶段，在大家在隐约知道一点，且不断强化目标的情况下，进行得很顺利。”
这里的最后一个阶段，指的是由自己提出的“计划”。
所有前面的死亡丶经历，都只是这个阶段的铺垫。
【你不真心。】
【并且，要做到像这样……半彻底地掌握那些东西也并不简单，人类的死亡超过八分之一，而你，现在依旧痛苦……但这是必须付出的。】
说到这里，殷淮就想起来之前的一些事情，立即就道：“这可是你主动提及的。”
“有什么补偿？别说什么新的生命，就算你不把我弄过来，我也能在那个空间一段时间之后自然脱离，并在出生后获得一定的特异。”
【首先，这是你自己的选择，我只是给了几个选项。】
【其次，就算你自己脱离，来到这个世界，没有我的推动，顶多是成为其他‘信徒’那样的人。】
“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
殷淮冷笑了声，“……我完全可以不用来到这个世界？”
无声对峙中，最后还是实力更强大者占据上风。
【我有给你留一个后门，在所有的后续痕迹处理完，你还可以以人类的身份和现实接触，直到所有与你有联系的人死去……至于接触频率，要看你自己的状态。】
【这已经是我能做出的，最大让步。】
这样就已* 经够了……殷淮思索两秒，再次询问，“那我还能和之前的时候一样，不用操心生计吗？”
“我都是拯救世界的主力军了，能不能有点后续福利。”
【根据过去一年发生的事情，殷风青部分的财富丶实验成果，已经被他的妹妹交给华国。】
【并且，即使能以规则纸承载相关记忆和能量，但不是完全的割裂，他们在潜意识里，会对你有尊敬。】
【两相叠加，你就算是无业游民，也会生活得很不错，而且你还不需要吃东西。】
这个只是个比较正经的玩笑话，脸庞肌肉因为痛苦抽搐了下，殷淮莫名感叹，“很久以前，我的愿望就是，在某天突然有了很多很多钱，然后不用考虑任何事情地生活下去。”
“嘿！你可能不敢相信，到现在，我的愿望也没有发生变化。”
……
金发女性迷茫但坚定地往上行走，双腿早就已经发出抗议，伸手触摸，神主能感觉到它的肌肉僵硬异常，且在进行间隔较短地抽搐。
但不明原因的，她觉得自己应该继续下去。
……
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汗水浸透，身量较高，身上没什么肉的青年根本不记得自己的名字，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馀光中，又有个什么东西从身上掉落。
和之前每一次一样，他立即停下来寻找，但结果也并未发生任何变化。
他什么都没找到。
但他却觉得这个很重要，是不能丢掉的东西……毫无收获的情况下，他茫然自语，“可是，我连这个是什么都不知道。”
“为什么会很重要？”
再次起身，他看到前方的景象出现了变化，不再是一望无际，仿佛永远走不到尽头的阶梯。
他的视线内，只剩下最后一截台阶，它看起来柔软丶洁白，轻轻涌动地诱惑着人类踏上自己。
黑发青年长久地停留在这里，一点都没有要迈步的意思。
眼下的青黑为颇具正气的脸庞增添了分颓丧的气质，从外表来看，他就是在思索自己是否要在最后一步放弃。
但还没等这人想清楚，就有一股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量推了他一把，推着他走了上去，然后被云气包裹。
……
一批又一批人同样踏上最后一步，他们有着不同的发色丶瞳色，但目的相同。
……
现实世界，骤降的温度终于带来了雪花。
它们一片片飘落，很快为建筑覆盖上银装。
那些还听着一条条录音的人丶还在为亲朋好友擦脸的人丶还独自思索的人……
他们同一时间被吸引，又短暂陷入迷梦。
几分钟后，他们醒来了，发现房间里沈睡着的人，呼吸也发生了变化，弄出了些许动静。
顾不上许多，或老或小，所有人都站了起来，用自己最快地速度冲了过去。
……
研究所内，到处都没有找到尹博士，莎莉行走的速度缓慢了下来。
她的身边，另一位同样有头脑，但不是那么有趣的博士走了过来。
李治乾内心的悲痛丶茫然同样无法言说……这是他的同门，他们一起学习丶研究，又一起工作。
人生最重要的时间段几乎都有深刻的联系，他本来以为，他们还会一起走很长一段时间，直到生命来到尽头，直到两人都需要躺进坟墓。
而且这根本没有一点预兆！
在灾难的最后阶段，他依旧很有活力，不断贡献自己的力量，尝试做些什么……
“老师总是说，他大概会做出什么反人类的事情来。”
他单手捂住脸，很用力地从上往下抹了一把，“我们也总是用这件事笑话他……”
莎莉仅仅只是听说了这些事情，并且不算认可这样的玩笑。
且在这样的情况下，她连玩笑都没办法说出。
沈默中，一道声音钻入了所有人的脑海。
【你好，人类。】
【现进行‘烛火计划’，即人类自救计划进度汇报。】
【自救进度：百分之百，危机已经远离现实。】
【自救过程：本机精心挑选了168位人类作为管理员候选，以践行规则，其中，部分未能活到最后阶段进行，部分走到了错误的道路上……最终，仅0号管理员符合要求，并一定程度上超出本机预料，做出不少事情……】
【注1：本机已经做出暗示，但未能成功传达，因此，‘点灯计划’并入‘烛火计划’。】
【注2：本机已指引管理员完成目标，即将自我销毁，此后，所有相关事情由0号管理员负责。】
【注3：根据本机统计，**，现为****，它进入现实之前，人类总数85.4亿，自救计划结束后，剩馀人数7.3亿，其中……】
【2035年12月26日，世界恢覆正常。】
【晚安，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