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2章 小鱼村（十四）
    深深看了他们一眼, 殷淮神情未变地转身离开，去到无人处闭目养神。
    夜晚，一搜搜船只再次启动, 上面的人们满怀希望地进入海洋, 渴望收获更多彩鳞——和支书深入聊过之后, 殷淮已知道它是小鱼村的主要收入来源，其他的都是些小鱼小虾丶是零头。
    因此, 她没停留在支书的船上, 而是在基本摸清楚情况，知道这时候的彩鳞同样成为了易得丶易捕捉的猎物之后, 开始了在各个船只之间游走的旅程。
    这很大程度上推动了出海进度, 而且在原本无法装满的预期中装得满满当当。
    因此，支书在所有人都回去后，专门找到她, 单独做出感谢, 态度相当诚恳，“虽然很多时候说一个人无法改变大事。”
    “但对于我们来说，和彩鳞有关的都是大事, 而你改变了它们。”
    这种感觉有点熟悉……殷淮安静听着，状态还不错的情况下并未因此产生任何喜悦, 只认真分辨自己产生的熟悉感来自何处。
    在姑姑犹豫不决的时, 她有相关看法, 帮其做下决定的时候；
    在宋怀月陷入迷茫和情绪时, 她以领路人和同伴的身份帮其重拾目标的时候；
    在陷入危机时，她第一次, 乃至之后每一次交出自己手里东西的时候；
    ……
    每个人都会说出类似的话语，以感谢她的帮助。
    现在, 就像之前每一次那样，殷淮习惯性端起笑容，客气地表达自己只是略尽绵薄之力，不需要这样郑重。
    支书已将她视为半个自己人，在今天没怎么展现严肃和铁面无私地那面，反而一直较为亲和，眼中有笑意。
    “你不必谦虚……馀村长也是这么觉得的。”
    她没问殷淮想怎么让他们自由，仿佛从为有过这件事，只是在谈话结束的时候才请求，“明天，可以再帮助我们一次吗？”
    “就这一晚上，明天中午就不用过来了。”
    笑容依旧未消失，殷淮斟酌两秒，“那我明天就在村子里转转？”
    支书本已准备离开，听到这件事脚步一顿，还是没忍住提醒，“不要过多干涉。”
    “我知道的。”
    她叹气，“我比你们都要清楚。”
    ……
    第二天，殷淮一大早就来到村子内，衣服凌乱，似乎经历了一个不太平的夜晚。
    在支书关心的目光下，她摇摇头，“没什么事，我不是很需要睡眠。”
    “那我来看看。”
    支书并未轻忽，擡步走了过来，“我对这样的判断很拿手。”
    判断什么？判断这个人是否还能保持状态？
    殷淮没收什么，像面对安检那样摊开手臂，“我没有受伤。”
    检查完，支书松了一口气，“确实没什么问题……今天晚上的行动不会受到影响。”
    “不，我不是不关心你，只是，这真的很考验人的心态，我没办法保持平静。”
    可以理解……“那你去忙自己的事情吧，我去转转。”
    支书欲言又止地注视着她离开，很快也板起脸离开了这里，回到灯塔。
    另一边，殷淮以旁观者的姿态观察整个小鱼村的村民们生活。
    他们有的结伴为房屋从里面补充渔网，等待下次涨潮时使用；有的随意端着一杯源自宴会的饮品，独自享受；更多的则投身接下来的出海……整个村庄生机勃勃，连形状奇怪的房屋也在这样氛围的影响下不再突兀。
    中午吃过饭，支书就带着大部分村民离开，这次与之前不同的是，馀村长留了下来。
    殷淮对此并不感觉意外……毕竟我依旧是“外乡人”。
    他一直将“财神”保持在自己的视野内。
    听着这位额头宽阔但说话相当接地气的村长给她介绍整个村子，包括某些看似奇怪东西的功能。
    她这才发现，其实村子除了不能自己做饭之外，其他的基础设施都很齐全……只有一点：应该在大空地上的健身设施都在室内，这和现实生活中人类的村子有很大的区别。
    最后的“景点”是灯塔。
    馀村长没有要带她进去的意思，只站外面介绍，“你是不是看着这个和村子不一样？”
    “感觉不像是我们建的？”
    这不是很明显的事情吗？你们的屋子应该是完全属于自己的成果，但灯塔不是……做出这样的判断，是因为殷淮发现，不管是村民还是这两位“领导”，对灯塔的态度都有些奇怪。
    正常的渔村中，灯塔都是至关重要的建筑，因为关系到夜晚，甚至是有风暴的夜晚，所有出海船只的安全……肯定是会让专人守护，并定期检查的。
    小鱼村的，虽然因为周围海域异常平静，几乎没发挥过这个作用，但灯塔依旧特殊。
    作为换取食物的地方那个，至少在村民嘴里都不该没什么存在感。
    看见殷淮的表情，村长已不需要她给出答案，叹着气继续讲述，“我们最开始发现可以换东西，然后就那样生活了一天……结果现在完全离不开了。”
    这是对我提议的悲观念头，觉得无法实现。
    殷淮点点头，面不改色地说谎，“试试不会有什么严重的后果。”
    “嘿，我就喜欢你这么自信的年轻人！”
    他哈哈笑了两声，“所以你今天留下来，就是怕不成功，所以多给我们弄点饭？”
    “你为什么不想留下来呢？”
    “你们难道没有想离开吗？”
    殷淮再次问出了这个早有答案的问题，没等他给出相同的回答，就主动结束了这次“观光”，走向旁边那个光滑石头，在阴凉里坐下了。
    安静的小鱼村上依旧撒了金黄阳光，街道上有咸咸海风穿过，吹动了门口挂着的那些简朴装饰。
    村长沈默了一阵，也没什么事情般坐到了她的身边，整个人深沈得有些滑稽。
    接近傍晚的时候，船队回来了，收获不多——这是从质量上来判断的。
    青壮年们已经有些疲惫，但很高兴，互相之间谈论着这次涨潮带来的东西，情绪高涨到一定的程度，有三五个人吼起粗犷号子，很快就得到了周围人的积极应和。
    村子里回荡的歌声，引来海鸟盘旋上空，来回不停。
    ……
    月亮不再那么完整，有一侧的线条模糊了不少，晕开了皎洁光晕。
    从海里浮上，殷淮吐出管子，询问支书，“那我还需要继续吗？”
    思索了几秒，这位颇具智慧的女性摇头，“不用了，目前的已经足够多。”
    “如果一下得到跃升，那在你离开之后，我们的生活要如何进行？而且……我们还没有足够的报酬可以给你，只能给予他们优待，但这也有一定的限度。”
    没关系……殷淮点头，游到船侧高过水面的阶梯边，沿着阶梯上到这艘船。
    看了眼村长欣慰和谄媚混合的覆杂神情，她做出副拒绝交流的样子，独自走到远离支书的地方。
    没发现椅子之类的事物，她只好站立着欣赏没人的那边景色：
    不大的月亮倒映在涟漪阵阵的海面，它在海面上变成了一条条纯银小鱼，不断游动于那块区域。
    安宁和热烈同时在海上存在，让人心情愉悦。
    而殷淮，也已经做好了离开的准备——将用过的氧气瓶背带拆下来，栓成了条不长的绳子。
    拿在手中，下船的时候，那两位看到了都没询问。
    只有村民直接开口时，殷淮也用之前他们糊弄自己的话术回应，“这个是对我有用的。”
    ……
    “嗯？下次用什么？”
    “哈哈，难道我做了这么多，还不能多要一个氧气瓶吗？”
    ……
    “你们不用，不用！就保持现在这样就好了……”
    再次回到村庄，虽然充斥着丰收的喜悦，但紧随而来的疲惫同样无法忽视。
    村民们很快就将那些鱼送入灯塔，准备回去休息……至于检查，那是明早出海前才需要做的工作。
    殷淮找到支书，“你们今天有放下几网鱼到海里。”
    女性嘴唇两边拉扯，眼睛却依旧圆睁，“您难道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吗？”
    “这是补偿，借您的名义做出的补偿。”
    殷淮不再说话。
    支书就住在灯塔里，但这会儿，其他人都已离开的情况下，村长依旧没有要回去的情况，一直紧盯着“外乡人”。
    将那根绳子缠绕到腰上，她擡头对两位展露友善笑容，旋即迈开双腿，狂奔向两个人，然后在村长警惕丶空白的情绪交替的目光中，在他还不知道该做何反应的时候，就毫不迟疑地越过他们，冲向那座高耸灯塔。
    凭借惯性，她蹬上几步，找到了块上半部分凸起的墙砖，站到上面。
    随后，她拿出刻有名字的武器，穿过绳子另一头的绳扣，插入塔身，防止猛地下落。
    此时，她距离地面只有两三米的距离。
    她已经能听到村子里传出的波动。
    村民们陆续从梦乡醒来，忘记了疲惫般冲向灯塔。
    不想被“追上”，殷淮和产生了剧烈眼神波动的支书对视一眼，视线外滑观察两秒，然后继续上爬。
    曾尝试过室内攀岩，她以不够专业的习惯上行了好几米。
    就这点时间，村民们就已经围拢了过来，青蓝的衣服混合在一起，分不清任何人的脸。
    它们涌来，并且迅速尝试攀登。
    垂眼看去，最接近她的是曾是军人，性格也很典型的五六，他整张脸都泛着不正常的光彩。
    殷淮没产生任何多馀的情绪，立即擡头，同样往上。
    这些人虽然不能算是完全的人类。
    但殷淮也完全不是人类，因此这最后的关卡于她而言没有任何难度，她稳定上升着，和其他人拉开了相当大的差距。
    突然，她觉得额头有些黏腻。
    伸手摸了一把，殷淮摸到了因为被打湿而紧贴皮肤的几缕头发，然后她听见风中吹来了道兴奋嗓音，“妈妈你看！”
    “那儿有条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