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1章 小鱼村（十三）
不知为何, 她内心产生了种莫名的不安，却又短暂找不到来源，思索一阵, 她决定放下这种感觉, 先去和同伴回合。
且其实在知道“规则”本质后, 殷淮对他们的结局就已经有预感，且找不到合适的方法扭转这个局面……就算是她吃得最“饱”的那次, 也对作为“信徒”的书生造成了相当严重的伤害, 不得不离开那个怪谈，避开翁魇去外面寻找办法。
她和其他的一样, 只是能量的收集者, 并非主人……他们都无法在不伤害容器的情况下将这些“食物”取出。
殷淮知道，不管是自己，还是其他所有人, 都只能主动对能量进行利用丶包容, 而无法消化哪怕其中分毫。
而现在，她也已经基本弄清楚了这里的运行规则，想要离开……其实成叔如果身体素质更好一点, 能更坚固一点，说不定是可以脱离这里的。
思绪纷呈间, 殷淮已经根据多位村民的指路, 来到了同伴所在的屋子。
这里的房子并不隔音才对……她没听到任何动静。
怀着矛盾的心情, 殷淮拉开门, 进入其中。
里面的场景有些诡异：年纪最大的人躺在床铺上——这是一所没人居住的房屋，因此没有那么多基础设施, 只有客厅存在，床铺就在一进门就能看见的地方。
周围, 背着氧气瓶的其他人或坐或站，围在床边，安静丶无声。
宛如某种邪教的仪式现场，她进去的行为都没直接成为打扰，立案最为跳脱的涵涵都始终保持着背对门口的姿势。
有所预料，殷淮没觉得诡异，凑了过去。
几步后，她看清楚了更多的细节……成叔神情安详，只是身下的床单说明他死亡之前心情并不平静，而源头，应该就是摆放在手边的，已经解开了背带，进而被发现了玄机的氧气瓶。
他是一个经验丰富，且相信自己经验的，有些固执的老人。
所以在氧气瓶破损的时候，在得知周围都是水体的时候，认为自己无法呼吸是非常正常的事情……不知道为什么，殷淮因为他的死亡产生了一种真切的惋惜，但仅此而已。
“你们现在在干什么？”
她左右看了看，“接下来要干什么？”
五六神情凝重，“我们得找个地方把他埋起来，不然野兽会带走他的。”
“好了，这是没办法避免的事情，成叔已经很老了……不管发生什么，都是我们可以接受的，只是太过突然了。”
他看起来似乎没有一点改变。
殷淮点了点头，“那就去找地方吧。”
这件事很简陋地就结束了，他们埋下死者后，很快就回覆成了最正常的模样。
三二一直都较为明显的矛盾感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种潦草短发都拦不住的温婉感，这样的气质下，连五官都更加秀气……这才是本来的三二。
而涵涵则依旧保持开朗，吵吵闹闹地围着殷淮跑了两圈，询问她在外面经历了什么。
五六沈默走在最前方，三二稍微落后了两步，一直关注着小孩的情况，同时也很是好奇地倾听着殷淮讲述的画面。
她已经完全忘记了自己对00的畏惧和隐含的向往，就像是面对一位再普通不过的朋友。
殷淮语气平缓，但还算生动地讲述了涨潮中大家做的事，以及之后那些鱼在日光下的改变。
他们只觉这样的事异常有趣，连最前面的五六都放缓了速度。
时间在讲述和追问时匆匆跑过，圆月缓缓升起，宴会的准备也即将开始。
“……因为外乡人的帮助，我们这次的涨潮收获很大……因此，我们在今天，让一部分人得到进入小鱼村的资格！”
“大家欢迎！”
热烈的掌声响起，已穿上青蓝衣物的三人人站到了支书的身边，站到了人群的最前方。
混在人群中，殷淮没有鼓掌地看着他们的笑脸，以及其背后就算是现在也还没取下的氧气瓶……
又鼓舞了几句，支书描述起接下来半个月的安排。
根据之前的承诺，新加入的三位村民中，年纪最小的那个，只用做最轻松的工作，例如帮助查看周围丶递出东西丶携带圆灯等等，只要不在这些过程中犯错，她就能获得足够生活的积分。
外乡人的奉献成果他们正在享受，因此对这个安排没有任何异议，反而相当赞成。
而另外两位，仅只是拥有抢先挑选装备的机会。
最后，这位支书精准找到她所处的位置，“所以，我希望，下一次涨潮的时候，你还能帮助我们。”
“或者说，已经加入了我们。”*
笑着点了点头，她没有给出言语上的应承。
在又一次热烈的掌声中，殷淮获得了支书和村长的敬意，以及其他人的敬意和期盼，举杯喝下了一份份酒水。
这个夜晚，如果不是在怪谈话中，或许会是相当美好的回忆，值得在每一个下雨的午后回味……独自走回居住地点的时候，她难免有些叹息。
站在自己的房屋前极目远眺，殷淮发现，距离这里不管是是较近的，还是较远的房屋，都全消失不见，只留下一片片杂草随风摇摆丶沐浴月光。
停留了几秒，她拉开门走进屋内，开灯，随后坐至坚硬的板凳。
有一阵更强烈的亮光从漆黑的床帘投进些许，殷淮知道，这是所谓的“野兽”在搜寻村民。
嘭！
嘭！
屋顶传来巨大的敲击声。
……
第五天，殷淮在出海时本该独自一人，因为她原本的同伴都打乱分进了村民的船队当中，不再和她一起。
不过之前的丰功伟绩，让支书主动将她拎到了自己的船上，并吩咐馀村长负责她的设备更换，“你只需要专心捕捞就是了。”
“不过这会儿如果太累，也可以起来休息一阵，晚上才是主场。”
“我们这次抓到了那么多彩鳞，晚上还会有足够的猎物供人追逐吗？”
殷淮本着负责的态度又询问道：“而且如果在海里也是之前的捕捞方式，还有其他的鱼来捣乱的话……晚上会不会比较危险？收获变少？”
“不会，他们也要忙着捕鱼，就这么几天的时间，如果能得到更多，就会在之后过得很好。”
支书的脸颊似乎有些浮肿，“至于晚上的事情，你倒时候就知道了，不需要担忧。”
殷淮识趣地不再询问，听话下水，同时也对支书没对自己还没从内心接受村民身份这件事做询问而感到高兴……或者说，其实他们根本不知道这些标准？
不，不会，毕竟村长给出的“入村指南”条条框框都在做出引导。
唯一的问题是，“外乡人”从来都不需要入村。
因为他们就算到了这里，也始终是人类。
对自己的定位有些动摇，但因为身份特殊并未受到多大影响的殷淮，在惋惜中积极完成了支书对自己的期望，将这条比其他人所拥有的那些大了很多的船只装满。
随后她回到船上，看着脸颊越来越宽，逐渐失去了威严外表的支书不断通过一个对讲机指出鱼群的位置。
但她只能描述鱼群的整体形状和规模大小，无法判断是哪种类型。
我没在其他人那里见过对讲机，所以……这应该也是一种象征。
在海上什么都不能做，也不是很想再次回到水里的殷淮无所事事地旁观者她统筹大局，直到出海结束。
回到村子，她也去拜访了独门独户的三位同伴。
都生活得很好，包括年纪很小的涵涵。
之后，殷淮还顺道去了第一位和自己有深度交流的村民家门口。
在里面有呼吸和布料摩挲声音的情况下，没人来开门，她也就知道了这位的意思，不再纠缠，转身走向灯塔，准备去吃饭。
夜晚还要依靠她做点什么，给村子带来更多的利益，因此馀村长很是上道地给她留了份最豪华的午饭。
当然，他自己的也是同样。
支书早已吃完，去处理村子里的事物了。
村长就抱着盘子，以不是特别雅观的姿势蹲在一边扒饭，间隙中也不忘和殷淮交流，“你是还有什么顾及吗？”
“她都相信你，说明你对小鱼村没有什么恶意，村子是愿意接受你的。”
“本人不愿意，就可以不加入吗？”
殷淮瞥了村长的大脑门一眼。
“当然！”
馀村长江口中的那坨食物吞下后才回答，“咱们是没啥文化，但也不是强盗！”
想到那份口语化相当严重的规则，她真诚建议道：“其实我觉得，那份规则，可以让支书来矫正一下。”
“中心意思不变，然后措辞更加官方一点，会更有信服力。”
馀村长刚听一般就埋头扒拉，假装自己很忙，逃避了对殷淮建议的回应。
“这是我们打的一个赌。”
支书似乎已经处理完那些事情，从灯塔中走出，“他管这个叫亲和力，觉得可能会让更多外乡人真心实意地加入我们。”
“我也写了一份，隔一段时间就换，不会一直是这个……你不用担心。”
“为什么一定要让外乡人加入小鱼村？”
支书的目光一下变深，但并未隐瞒，“你几乎到过村子里的每一个地方，也知道我们这里没什么小孩。”
“因为小渔村的村民都失去了繁殖的能力，族群在不断缩小……要维持延续，就必须不断有新鲜血脉注入。”
“你们为什么一定要维持族群的延续。”
殷淮看向上空，“这里资源如此有限，为什么不换一个地方？”
两位的神情都变得莫测起来，异口同声道：“我们没办法离开。”
收回目光，殷淮重新注视起这两只模样奇怪的生物，嗓音平静但蕴含诱惑，
“那你们想要离开吗？”
几秒后，被同事用期待和恐惧目光注视地支书犹豫丶缓慢，但相当坚定地点头。
“我们想的。”
“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