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章 坦白（三）
两位博士处于同一个空间, 互相之间交换了个眼神，尹书莫名觉得肩上的担子有变少，“所以, 这确实不是我们自己弄出来的东西。”
“那我们的压力就没这么大了, 哈哈, 不然弄出了一个这么有用的东西，结果这么长时间都只是改进……太没用了。”
“你们需要践行规则, 才能获得更多的规则。”
殷淮有些叹息, “这是就是奈奈说的……规则是人类。”
“但这些，包括我知道的一些另外的信息, 都是无法对普通人讲述的……知道这件事, 最好还是通过一些事情来引导，可以在论坛里制作一个不属于规则的规则。”
说道这点的时候，她迅速就想到了策略, “现在生存守则有多少被入侵了？”
易谨在一旁答道：“很多, 但是我们这边一直在转述。”
“几个管理员记得，尹博士也有点印象……还有一个听你说过规则的莎莉，我们有很多载体, 可以互相印证，所以没弄出什么乱子。”
“应该是因为规则在支撑小怪谈的规则同时, 还支持着屏蔽器发挥作用, 如果不是奈奈做的那些事情, 或许还会分出一点来保护你们这些关键人士, 不让火种熄灭。”
开了个小玩笑，殷淮让气氛不再那么紧绷, “根据我知道的部分，以及我从朽木那里知道的部分, ‘信徒’只会在怪谈中得知信息，就算那些人也被吸收，也无法得到他们的这部分记忆。”
“除了那种时不时出来溜达的，比如奈奈丶模特……应该都还不知道目前的现实具体局势。”
“不过应该也已经从部分人的话语丶行动有所了解，我们要利用这段差距，在那部分疯子还没搞出大事之前，让规则足够强盛，能基本罩住现实。”
尹书思维跳脱的想到了一个问题，“所以为什么，你要叫那个‘信徒’是朽木？谁会给自己起这么个名字？”
这个问题让殷淮沈默了几秒，然后有些不好意思道：“他没介绍过自己，但是没否认莉莉说的烂木头是他，而且还自称老朽。”
回想了一阵，尹书才想起莉莉是教堂的那个，他也笑了，“所以你就给人家取了一个这样的绰号？”
殷淮不以为耻，认真辩解，“反正我觉得比烂木头好听，至少侮辱的意味没那么明显。”
“但你在平视他们。”
钱旭林插言，将话题拉回正轨。
“我以为我说得足够明显了。”
她不是很想说出自己可能是奇怪生物的事实，叹息着陈述事实，“不管是在之前的报告上，还是每次的会议讲述中，我从没掩饰自己的特殊。”
“那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在自己的领域，钱旭林还是有一定自信的，他敢肯定，这个人在之前还对自己没有一个清晰的认知，甚至觉得认为自己是个普普通通的普通人。
“记得我说过我进入‘工厂’的途径吗？我怀疑我当时是做了一个有关狐狸的梦，而且后来续上了。”
“因为那两个小孩的话，结合某些事情，我产生了一些想法……”
她没有隐瞒地说出了自己当时面临的艰难抉择，尽量真是地还原了自己的想法，殷淮没有丝毫隐瞒地说出了自己尝试接触那兄妹俩，然后被妹妹说的话吓到。
“当时我想的是，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去上学，考虑住不住宿的问题……”
“他们的母亲也还能随便走动，肯定不是之前想的人类，那他们是什么东西？”
然后日有所思丶夜有所梦地看见了那本书，看见了里面所谓的女配叫柳珍。
殷淮认真展现着当时的心境，“然后问题就转移了……我又是什么东西？”
这句带着强烈疑惑丶强烈怀疑人生感觉的话，连大领导都听得笑了声。
“所以，你的第一反应是想让人去找那两兄妹，然后借此找到所谓‘书’的真相，进而找到自己的丶来历？”
最后卡的那一下，完全是因为，睡眠不足的大领导差点顺嘴说出“自己是什么东西”，好在意识到这不是个礼貌的形容，换了个说法。
“差不多吧，其实结合他们的话和行为，我大概已经有了一点朦胧的猜测，只是等待证实。”
殷淮叹气，“当时更多的是一种，三观被崩碎的感觉……不是非常理智，可能这个时候，规则发现了朽木整的东西，把我送进去救人去了。”
“就是时机卡得太好了……”
尹书这个时候已经完全接受了之前弄出的成果不完全属于人类……不，规则也是人类，还是人类的成果！
“我看你也是想到哪里就说到哪里，就先让我来问几个问题吧。”
钱旭林看了眼自己另外的终端，明白了大领导的意思后主动开口，“因为不管怎么说，你的经历都太过离奇，我们肯定需要经过确认，才能接受所有的信息。”
对呀……我现在还是可疑人士，根本不值得信任……应该还会检测依稀我是不是得了精神病，才幻想出这么多东西。
这些是绝对的必须流程，殷淮能够理解，甚至觉得自己刚才一坐下就开始说话的行为有些过于着急了。
说到底，在这么大的事情面前，她还是有些失去了平常心。
“好，您问。”
“我一共就只有四个问题，但是如果第一二个回答得不够好，就只有两个问题。”
钱旭林说完才发现自己的要求有些歧义，“不是说好不好的问题，而是我会根据你的回答进行判断，进而调整后续。”
既然已做出决定，殷淮就不会退缩，“好。”
“第一个问题，你说你的生日是8月14号……根据日记的内容推断，这个日期背后还有隐含的内容，我希望你能详细说说。”
不管什么说，让人看自己的日记还是太羞耻了……殷淮条件反射地就有些抵触，就算已在这个世界生活了二十几年，但实际上来到这里的时候，她的性格已基本定型，没有更多发展的馀地，仅只是在缘由的基础上进行了修饰。
换句话说，她现在还是那个不是很喜欢社交，很注重自己隐私的人……
“2000年8月14，我们那个世界的这天是七月半，也就是俗称的鬼节。”
“这天，杨院长在外面的槐树空腔里发现了我，先去警察局报了案，没什么结果就把我带回去了，跟着她姓，取名为杨槐。”
殷淮一想到这件事就觉得背后凉凉的，但又有些好笑，“当时院里的人都觉得这个名字不吉利，因为根据我们那里的风俗，就是槐树通常会有鬼栖息，属阴……再加上杨院长的姓氏也有木字旁，说是得找个算命先生给我改个好名字。”
“他们都没想过再次把我丢掉……嗯，但是杨院长不是很信这些，她觉得这个名字又好听，又有意义……如果不是那颗槐树有个洞，说不定我的亲生父母会把我丢到地上，那样我就等不到她了。”
“所以其实，这个不是我的生日，我不知道我的生日是多少。”
“你喊她杨院长？为什么不是……不是院长妈妈？”
钱旭林能听出她对这段时光的怀念，可能在不同的场合也说了很多次，一点卡顿都没有，逻辑流畅。
但也让他抓住了一点违和的地方。
殷淮沈默了一阵，“说起来，我们还因为这件事闹过，然后就都罚站去了……因为杨院长说，她有自己的孩子，我们是工作，不能混淆，可以叫她阿姨，但是不要叫妈妈。”
“其实从我名字的这件事上来说，你们就能听出来，她是一个很严肃的人，公私分明……也不迷信。”
“话这么说，她也确实是这么做的，尽了她所有的能力给我们争取福利，让我们平安长大。”
“小时候，我们觉得她和电视剧里的那些院长一点都不一样，不是我们会喜欢的……但是等到真正长大了之后，才知道她其实是被人排挤过去的。”
“如果不是真的身处其中，在知道这个性格的情况下，肯定也觉得她无法胜任这个职位对吧。”
她嘴角不自觉扬起，语速缓慢了一点，“但其实没过多久，她就有离开那里的条件了。”
“但没有……用她的话来说，就是‘我要是走了，你们要等下一个有能力的院长来，太久了，而且你们很快就要上学。’”
“当时的时候我还很小，根本没有记忆，这是别人告诉我的。”
“等到我们都长大，就觉得‘院长’比‘妈妈’更能表达我们的尊敬……她不缺钱丶不缺孩子，和我们也都没有血缘关系，但就是在那里待到了退休，我们也会给后来的孩子们强调这件事……他们倒是比我们那时候懂事多了，一点都没闹。”
“你姑姑说你不够亲近她，而且还找不到突破口拉近关系……”
钱旭林迅速回想起调查情况，“看来，是因为你没有和血缘长辈相处的经验和习惯，对宋怀月，是不是因为她让你想起来了那些更小的孩子？”
殷淮默认了他的猜测，“我有尝试做出改变的，但是已经习惯了，不管怎么样，都会有点别扭。”
“还好姑姑也要工作，没那么多时间来管我。”
“嗯……那接下来是第二个问题，你的人生都经历些什么大事？”
这是针对日记有的地方记载不算详细，而且大多数都很情绪化……至少和现在的殷淮讲述风格对比起来，没那么有主次。
没被问到过这种问题，殷淮迅速回想丶判断哪些是属于大事。
“首先，第一件，就是我被杨院长捡到，这是让我活下来的直接大事……”
“第二件是我七岁那年该读书的时候，刚好出了新政策，我能进去更好的学校读书，这是我美好人生的起点……”
“然后，就是我刚上高中的时候，政策再一次优化，我不仅不用支付学费，如果成绩优异，还能往回拿东西……”
……
“……高考……”
“……毕业……”
之前所有的事情都详细讲完，殷淮停顿了几秒，还是说出了自己的死因，“在我刚找到工作没多久，小胖就给我打电话，问我知不知道杨院长家的孩子生病了……”
“我不知道为什么，她一生做了那么多好事，结果人生几乎要来到尽头的时候，命运给她开了个那么大的玩笑。”
“到这个时候，杨院长的家庭只能算是中上，而且花钱还不是问题，更重要的是找不到途径……或者说，这两个问题都是她孩子痊愈的阻碍，只是克服难度不同。”
“所以我就白天上班，晚上接私活……这种时候，我总是会庆幸，因为从小到大的经历，我选了个赚钱相对容易的专业……”
“其实我当然知道这样不行，但是我总得做点什么……而且准备了不少保健品，用来缓解睡眠过少的问题。”
殷淮苦笑道：“可惜，这个没什么用，但我觉得还是值得的。”
“因为我记得，我有看见小胖给我发消息，说所有的都准备好了。”
“不过那个时候，都接近一年了，在没有结果，小胖的老婆可能就会吃不消了……她不是不支持这件事，但是已经有了小家，总是要多考虑其他情况……”
钱旭林认真看向前方，“那你为什么不考虑考虑你自己？”
“……”
“可能是因为，其实我在那个世界也没什么牵挂的东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