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现实（五）
    在易谨的帮助下, 殷淮出怪谈的第三天内，就把所有能让民众知道的信息，都分门别类地丶有逻辑地发到经验帖中。
    又收获了一堆祝福丶追捧。
    而因此蜂拥而来的私信, 就交给烛火和易谨进行初步筛选, 他们都无法处理的部分才会交给殷淮。
    “是不是还需要在帖子的最后, 让他们去看官方出的文件？”
    殷淮翻看着下面稀奇古怪的回覆，用来调节心情……居然还有对着我许愿的？我建议你搜个菩萨图拜拜。
    论坛内, 不少人都被之后会进入国外怪谈的可能炸得头晕眼花。
    一方面, 对体能的高要求让他们觉得前路无光。
    另一方面，部分人听完00平淡的口吻, 觉得那些事情看起来又非常简单, 仿佛自己上也可以做到这些事情，因此跃跃欲试。
    矛盾的心态驱使论坛用户从下午狂欢到晚上。
    直到凌晨，官方文件发出。
    里面血淋淋的实验背景让许多人都失语, 十几分钟后, 整个论坛浸入悲痛，新帖子出现和回覆的速度明显缓慢了很多。
    已睡着的殷淮被03一个紧急电话拉起来。
    “出问题了。”
    “早知道先去找钱老问问……之前所有的反馈都很平稳，但实际上他们已经积压了很多负面情绪。”
    面对这样的状况, 03虽然音量有变化，但依旧平静。
    了解完情况, 殷淮大致明白了出现这样局面的原因, 确认般问道, “是之前的累积, 加上情况突然改变丶无法预测……”
    “还有那些女孩的惨状，这些全都叠加到一起, 才让已经历过很多死亡的人们不再对未来有信心，是这样吗？”
    03只能从逻辑上理解这件事, 但并没有感同身受，“差不多，直接相关的还是不断减少的存活人数。”
    “这个先放一放，现在的情况是：经过商量，我们得出了几个方案，也找钱老做了参考，一致觉得你是最合适实行的。”
    “所以才会在这个时候把你叫醒，抱歉。”
    早已习惯这种强度的工作，03后知后觉意识到这对普通人来不是一件好接受的事，于是在最后补了一个道歉。
    殷淮早就易谨听说过，有编号的这几人，是最初受到影响的那一批，是性格和思维方式改变最明显的那一批。
    现在他们所做的这些工作，大部分不是因为什么想要服务人民……而是单纯觉得这是自己的责任。
    他们已不明白为什么要坚持这份责任，但习惯如此，不想改变。
    说实话，殷淮对管理员们是敬佩的，因此被吵醒虽然略有恼怒……但在听完具体情况后，它们后就完全消失，
    “没事，我先看一下，准备准备，很快。”
    03应了一声就挂断了电话。
    在头脑中演练了多次，殷淮开始实施：
    根据方案发出相应内容，甚至进一步与部分已近崩溃的人公开通话，在包含需要给出信息的同时，还需要保持整体氛围的积极向上。
    在合理的话术安抚丶状态感染之下，大多数人都理清了之后可能发生的事情，不再过度恐惧。
    随后应该是变得疲惫，论坛在线用户逐渐减少。
    殷淮边关注着人数，边回答他们的问题。
    在线人数降到标准之下后，时间已经来到凌晨，完成这件事的殷淮关上终端，揉捏起自己眼角的位置，闭上眼睛缓和干涩。
    几分钟后，她听见门口传来敲门声……大半夜的，谁？
    结果发现是拿着新保温盒的易谨。
    殷淮：“？”
    “你有吃夜宵的习惯。”
    易谨仿佛做了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视线也没往房间内送，伸手递出盒子。
    这个点，食堂应该已经没人在做这些了……殷淮脑海中冒出个猜测，实在不好让人送完“饭”就走。
    退开一步，她道：“来坐坐。”
    随后，她就看见这人露出了一种纠结的神情。
    过了好一会儿，易谨还是迈开腿，走入房间的同时，担忧开口，“如果是其他人，就不要让他们晚上进入你的房间了……现实生活和怪谈还是有点不一样的，这里没有生命威胁。”
    “当然，我有时候也不能放进屋子，因为当时的精神不一定良好。”
    我好像不是第一次听见人诋毁自己，但上次是谁来着？
    殷淮向他展示了一下自* 己的拳头，示意就算有人心存歹意，自己也能很快制服他们。
    “也不能这样想，万一到时候突然失去了力量……”
    见面后他好像变啰嗦了，有种女性长辈的气质，这和他那张浓郁夺目的脸一点都不匹配。
    脑海中闪过了一系列的念头，殷淮没再反驳，关上门，拖出椅子，坐到这人对面。
    犹豫了一下，易谨还是问出了自己的疑惑，“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你……好像一直在看我？”
    因为你就像是一片绿植里开着的红色大牡丹！非常引人注目！
    殷淮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好笑了两声，伸手打开盖子，假装查看里面装的是什么夜宵，以缓解自己的尴尬。
    看出她的逃避，易谨不再追问，而是认真寻找了一个可能的理由，“可能是因为我长得和你认识的人有些相似？”
    “有部分人会偏向与熟悉的东西，视线也是。”
    不……你不要再说了……
    虽然她本心并非刻意偷看，但在周围都是绿叶子的时候，把目光放到唯一的花朵上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但确实对他人造成了一点困扰。
    还好之前的几个月里已经交流过很久，对这位管理员还算熟悉，她没什么社死的感受，仅只是有些尴尬。
    敷衍点头，殷淮将话题转向其他方向。
    “你已经知道今天晚上的事情了？”
    “嗯，当时我正在处理研究所那边的琐事，因为之后我还有其他的事情，现在还有部分需要交给别人。”
    翻出手套，易谨先拿出一双戴上后，才递过一份新的给殷淮，“知道你已经开始处理后，我就去做了点东西。”
    “你有洁癖吗”
    接过手套，殷淮随意问了一句。
    “没有。”
    但这个表现明显就不像……对了，管理员，除了大猫和自己，应该在平时都没什么正面情绪的起伏才对……为什么柴淑和易谨看起来都很正常？比之普通人只是冷淡了一点？
    拿出个盒子中类似甜品的东西，殷淮心情不错地啃了一口，“奶制品？桃子味的？”
    “是，这个比较好消化，冰过更好，但你现在不能吃。”
    易谨没有伸手，似乎只是带着手套做个样子。
    在以往习惯的驱使下，他没在这个话题上做纠缠，转而说起今天玩晚上的意外。
    “你和他们交流的时候我也听着……能感觉出来，论坛用户的表现和实际想法还是有些不同的。”
    “他们可能在发出来的话语中非常激进，但实际则与之相反。”
    “身处在随时都可能出现生命的环境中，出现大变化，还是变得更坏……肯定会有相应的反应。”
    殷淮是真的有些饿，三两下解决了个夜宵 ，“但你们怎么不自己做这件事？正常来说是更有的来做效果更好。”
    “你也很有。”
    易谨先是肯定了一句，随后才道：“有一件事，因为不涉及怪谈，之前并未告诉你。”
    “论坛几天前刚经历了一阵风波：有人认为没进入过怪谈的，不能感受大家的害怕丶恐惧，不能承担保护民众的指责。”
    “虽然没有得到大范围的附和丶传播，但还是影响了一些人，03花费了不少时间才将后续事件处理好，所以这次的事情，你最适合。”
    他叹了口气，“钱老说，你对怪谈的认识和很多人不同，定位有点类似于定期进入的娱乐方式。”
    “这是其一，除此之外，你还有切实经历支撑……就像是站在一条路的前方，在对后面的人说‘你看，我能到这里，你也可以’。”
    明白了选择自己的原因，殷淮安下心，将话题引向两人都熟悉的事。
    让人愉悦的夜宵时间很快结束，郑重感谢并送离了大厨后，她的房间内再次只剩一人。
    看了眼妹妹发来的丶透着小心的消息，殷淮直接拨通通讯，打算再单独安抚一下失眠的家人。
    ……
    “终于要结束了。”
    绕是柴淑，也忍不住为这些天的劳累叹息，“不放到一起，我都不知道研究所居然有这么多东西。”
    “这还是在04来帮忙的情况下……还好你过来了，不然我们还不知道那些东西要怎么转移呢。”
    对易谨的称赞中途打住，柴淑又将话题中心放到了身边人上，“你的手臂好些了吗？”
    因为在两天前，殷淮在其他人员的帮助下，取下了不少血肉组织，谨慎保存，只等待今天一起转移。
    听到问题，她擡起自己的左手，撩起一点袖子，向柴淑展示自己光滑如新的皮肤。
    柴淑丝毫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对，赞道：“很好，”
    “这样，就算没有医护人员跟着你，也不会出现大问题……那小子在医疗上的能力几乎能忽略不计。”
    她难道和易谨有矛盾？不，还上升不到这个层面，顶多只是有些不满，毕竟只是言语上有几次诋毁，而没有更多。
    仅这些，不管是易谨还是自己，都不会放在心上……殷淮略过了这个话题，询问起开始的时间。
    “调试完你车上的设备，我们就会开始，只需要几个小时。”
    柴淑只负责实验相关，要不是殷淮过来，她说不定还每天泡在实验室……但涉及转移，这位一丝不苟的研究员还是关注了具体情况。
    “嗯。”
    略颔首，殷淮视线扫向一个个摆放这不同东西的房间，“设备名单已经发过去了？还需要检查吗？”
    柴淑思索不过两秒就给出答案，“我再去看看，到时候还要麻烦你帮忙把那些大设备搬到房间内。”
    “要很小心。”
    虽然她马上就要离开，很想和殷淮多待一会，感受情绪流淌的美妙。
    但职责还未结束，不能出一点错漏！
    殷淮展露笑意，“我知道的，我记住了每一个的注意事项。”
    多次检查后，他们发现了一些小问题，迅速将其处理。
    负责房车的人员也来到地下，说那边所有的东西都已安排好……汇报情况的时候，他表情还略有点奇怪的看了殷淮几眼。
    觉得这是对自己身份的好奇，殷淮没出声询问，等待转移开始。
    不知道在忙什么的易谨也来到这里，作为帮助分类的人，他当然也知道某些物品有注意事项。
    只是因为力量限制，他只能搬动较为轻巧的那些。
    而殷淮则专注于最庞大，正常来说需要很多人，或是大型机械才能搬动的设备。
    直到最后一轮结束，研究所彻底空荡下来，只剩下一些毫无危险心性的东西。
    “我们也要过去了……你，你自己小心。”
    柴淑有些不舍，虽然自己对她的喜爱很大部分并不是源自本心……但……攻击性的长相丶温和的性格。
    如果还正常，我肯定会喜欢和这类人做朋友。
    神情越发柔和，柴淑没忍住开始絮叨，“就算是有很强的再生能力，也不能太放纵，要……”
    听到中间部分，殷淮就看见她背后走来的那位徐医生嘴角抽搐，用病历本捅了研究员一下，
    “走了。”
    发现时间确实已到，柴淑再次认真告别，走进房间。
    殷淮注视着因为需要送入设备而破坏了一点的墙壁，看见了里面挨挤站立丶还未脱去白色外套的研究员们。
    看见在他们腿部的缝隙中，有只玩偶歪歪扭扭地走出。
    它一只眼睛是纽扣，另一只则是形似眼球的透明珠子。
    嘴部红线扭动间，玩偶的分身擡起短粗手，左右挥了挥。
    目光在它的大花袄上停顿了一瞬，殷淮同样擡起手与她告别。
    一个眨眼后，房间再次空荡，没有任何生物存在。
    而研究所内也只剩下电力丶网络相关的部分技术人员，他们会为不久之后来到这里的人们维护基础设施。
    这里没什么事情需要自己，已浪费了许多天的殷淮不打算再等待。
    和易谨一起谢过其他人的帮助，回到房车。
    殷淮满意巡视一圈后，发现其中变得更加有条理了。
    易谨在一边介绍，“因为增加了设备，将格局改变了一下，更为合理。”
    她并不在意这些事情，点了点头道：“走吧，按照惯例，我还有两天时间离开这里。”
    而等到夜晚，重新规划好路线，去到下一个城市，找到落脚点后。
    帮助转移食材，制作晚餐的殷淮这才发现：自己的冰箱已经大变样！里面分类放着一些较为珍贵丶少见的食材。
    脑海中冒出一道道相应菜品的同时，她联想起某个情况，转向易谨，“这是从研究所拿的？”
    “是，这些比较符合你的口味。”
    易谨头也没回，“今天用什么作为饭后甜点？”
    殷淮：“……”
    好吧，虽然是有点损耗我的形象，但确实喜欢吃……只希望那个人不要到处讲……“都行。”
    “那就用水果做，放不了多久。”
    反正不是自己动手，殷淮没有任何意见，“好的，那我们今天晚上就住在那里面？”
    “这是属于军方的区域，虽然现在他们已经转移到民众周围，但依旧比那些旅馆安全。”
    “……”
    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殷淮很快就吃上了美味，住进了略显简单，但环境很不错的房间内。
    之后的两天都是如此度过。
    她没再自己开过车，没再自己做过饭，只需要处理论坛的消息，以及进行一些娱乐，以保持良好的心理状态。
    有几次她都想帮忙，毕竟易谨平时还有其他的事情。
    但在一句“这本来就是我的目的”中，她没能让帮助成为现实。
    明明你的目的是来对抗可能出现的境外热武器丶来保护我……已经坐到车上有段时间的殷淮有些昏昏欲睡，用内心的吐槽来对抗这中感觉。
    眸光飘到那张神情专注的侧脸，睡着之前，她心里冒出个想法：
    不知道他穿个大花袄是什么样子的，会不会更加引人注目？
    ……
    又经过一个路口，易谨将车停到旁边，“我们今天可能得在这周边休息，车需要补充能源。”
    过于安静的空气中，他将头转向侧面。
    看到了那张座椅，而座椅上空无一人。
    拿出终端，他开始查看车内有能量波动的时刻，发现那是在接近半个小时之前了。
    这个结论让他颇为愕然……我居然一点都没意识到？
    沈默一阵，易谨点某个聊天框，发出信息。
    06：【她已进入怪谈，数据是这样的。】
    06：【—表格—】
    06：【时间依旧和推测的符合。】
    发完消息，易谨伸手越过隔断，将那边的终端拿起。
    按住电源键，关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