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面对杀手
几人眼睁睁地看着用了二十三条命才换来的屋子,就这么在他们眼慢慢全沈在火里,霎时眼眶都红了起来了,才几日啊,那么多屋子,那么大的地儿就没了,就这么没了!
听着火光里木材稻草不断发出的砰砰声,柳文安挺直的背脊仿佛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狠狠砸了一下,弯曲着背抹了把心酸难受脸,强自笑道:“你说我们现在冲进去能不能抢救点家什回来?”
可惜没人接下这个玩笑,皆沈着脸发愁:“房都烧光了,今晚咱们住哪呢?”
现在可以寒冬腊月,是一年之中最冷的时刻,难道两百来号人要活生生地东死在路边?
空中雪花不断飘进汹涌的火焰,也灭不掉熊熊大火,莫姚春摊手接住一块细小的雪花,看着它渐渐融成一滴冰水,脸色平静地带着一股破罐子破摔的意味:“这里火烧得这么旺,到夜里也挺暖和,这不就是挺好的过夜地?”
你就瞎扯吧!
势再大能抗住零下十度气温多久?又不是天然气。
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一个好招的柳文安干脆靠近火势,找了个地儿坐下,也不顾什么男女大防,把鞋袜一脱搭在上面木棍上,揉了把冻得硬麻的脸:“先烤火,热乎下身子”
现成的火,不烤白不烤,免得下山走到一半就给冻僵了。
“等等”李三水撅起屁股加快了手上的动作:“先武器收起来,顺便把袄子给烤干,多好的东西就扔了?”
虽然他们狼狈得像地沟里的田鼠,不管怎么说他们也是活下来的胜利者,既然性命无碍,李三水早已快速进入扒皮模式,一脸沈痛地看着一地的尸体.....上的袄子,不家当不知油盐贵,多好的袄子啊,就不要了?虽然袄子上有血可摸着厚实啊,咱们都是泥地人,难道还讲究衣裳干不干净?
这里头就柳家妹子好,实在!其它人都是高高在上的郎君女郎,双手不沾地,不像柳家妹子能干,见他干活还能搭把手!
反应过来的柳文安一拍额头,还真忘了继续上次优秀传统扒袄子,摇摇头重新将鞋袜穿好,折身把散落在地的刀拢在一处,顺手抄起一把灰袄人的刀,用指弹了弹,声响沈闷刀刃锋利果是一把精制刀具,换了军卒所使的刀具,眉头渐渐皱了起来......这刀在哪见过?
起身打量漫天雪花,突然想到一事,手中刀顺势往地里一插,急冲冲地往山下跑。
正在扒衣倒裤的其它人被她动作唬了一跳,柳二姐一扔手中袄子,急忙追赶上去大喊:“你去哪?”
“等我,我去看看侍卫大哥。”
众人一顿,眼神飘过闭目沈思的四皇子,又相互交换了个眼神,低下头继续在冰冷地尸体上脱衣扒裤,甚至连鞋都腾下来放一边,将光溜溜的尸体推叠在一起又继续扒拉下一个。
等到落在身上的目光移开后四皇子才睁开紧闭的双眼,搁在伤口处的手渐渐缩紧捏成拳,谁也不知道这张平静无波的脸上想些什么?
雪花渐渐大了起来,潜伏后续地扑向跟汹涌的火势相斗了起来,至到衣服鞋裤都打包好也未见到柳文安身影,柳二姐焦躁起来,不愿再等想下山查探被李三水死死拦住,提议要么一起下山找,要么再等一会,正争执间下山路口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惊得莫姚春手立马摸在刀柄处,警戒地做出攻击的蓄势,见到是柳文安的脸才放心下来,原是虚惊一场。
见他只身一人两手空空顿时心下了然,莫姚春抿了抿嘴见他并神情无异才微微松口气,顿了顿在柳文安经过她时垂首低声道:“回来就好,都等你出发呢。”
柳文安脚步一顿,偏过头对她点点头,走到四皇子跟前,迎上他眼底隐约的期待,沈默地摇摇头语带抱歉:“已经冻得僵硬,我挖了个坑把他埋了,好歹相处一场不想让他暴尸荒野。”
他也是家中父亲,母亲的孩子,深闺人的梦中人,如今只能魂归故里。
四皇子扣膝静坐,雪白的盐粒散在他的肩头,像戴了顶白帽,许久才听见他唇边响起几不可闻的声音:“多谢。”
想到平时跟侍卫大哥相处的场景,柳文安胸口也堵得慌,轻轻一叹,上前俯身拉起四皇子的胳膊搭在肩上,抿了抿嘴对其馀几人道:“走罢,天色已晚不宜久待,下山跟其它人汇合!”
背起衣物长刀,几人踏着风雪踩着滑溜溜的土路下山,路过山腰处的一块山石时,柳文安特意停下脚步指着旁边冒出小小的圆弧道:“侍卫大哥便是长眠在此处。”
看到白雪皑皑的坟包,莫姚春驻着木棒心里难受,先前帮忙安葬柳文安亲人,也是在地面上凸出一个小小的土堆,意示着这里曾埋葬过一条生命,天下之大也不知娘亲如何?若娘亲真有不测,是否有个好心人能埋葬了她,让她有个土堆暂息?
几人继续沿着原先的山道走,堪堪半米宽的土路又滑又湿,双脚走过脚底尽是黄泥,三步一摔五步一滑着实难走,柳文安背着一捆寒刀走在最前头,逆着风晃荡着身躯艰难跋涉,不一会就将烤干的鞋底浸得湿透,溅起的冻水沾满绑腿,将整条腿肚子浸了个湿透,两脚控制不住颤抖起来,擡脚往下一踩,竟感觉不到脚趾头的存在。
下了山,路况也好了些,众人将背上的东西抵在山壁上,弯着腰哈哈换气,歇了地会几人又摇摇晃晃地往李大爷他们离开的方向走。
柳文安眼疾手快地一把捞起要摔倒的四皇子:“小心”
“咳咳”四皇子借她手撑起身子,勉强站定,猛地咳嗽起来,面无血色,嘴半张着,喘息未定。
“能走吗?”柳文安用力拉了把勒在肩肉的绳子,担心地看着脸涨成紫红色的四皇子:“要不在歇会?”
四皇子摇摇头,握着木棒一步一步地拖着伤腿前行,又过了半刻钟,莫姚春眼尖地在密集的风雪中捕捉到两个熟悉的身影。惊喜地指着前方大喊:“有人来接我们了”
原本精疲力尽的几人精神一震,细眼凝去,果然是李木匠跟柳西郡,当下几人加快了速度,就连四皇子难看的脸上也轻松了几分。
李木匠与柳西郡走得近了才发现几人身上浑身带伤,衣物都破烂得不成样,大惊失色连忙问发什么了什么事,怎么如果劫后馀生的样子?其它人呢?
“先把牛人燕扶着”柳文安喘着气将事末大略讲了,气得两个直拍腿大骂洪大柱夫妻鳖孙龟蛋,早知如此当初进申城前就不该让他们跟着,真是养了白眼狼!
边骂边接过背上收刮的衣物鞋等接在身上,柳文安才大大地松了口气,先前逃命时还不觉得,安全后才发现自己五脏六腑又在闹腾,血腥味几乎快冲破喉咙,一路上强自忍耐不愿多生事端,也不知胡大夫那还有没有药,能让他吃两幅再养养身子。
不然她真的要英年早逝,回归大地排队投胎。
也不知道能不能重返现代?
艰难地扭了扭发麻僵直的肩膀,待身上稍稍有些人气柳文安才问起他俩怎么来了,柳西郡解释前边八里处有个小山坳,吴全贵坳里背风处发现了一个小村子,李大爷与屯里人查探发现村子空无一人,被贼人屠了个精光,里面虽没粮食,但屋内各类物件很齐全,只要将屋内的尸体搬出去埋了,再把室内休整休整就能住人。
听到这柳文安心中升喜色,正愁山上一片火海,今夜该怎么渡过,结果牛尾巴拍苍蝇——赶巧了,这下不用担心冻死在夜晚。
至于夜宿亡魂村很恐怖之类,压根就不被活人放在心上,再恐怖有被逼到绝路时恐怖?真见了鬼,在人的逼迫下也要躲到一边让路!
天色阴沈得更加厉害,像即将倒倾的黑木,暗沈沈的压抑得厉害。雪花裹着风打在人身上越发密集,等几人挨到村子时,柳文安浑身已经浸透,脸色虚白,浑身哆嗦,牙齿着打颤,咯咯咯地响个不停,李大爷连忙让他们到火堆中间,倒给他们一杯热水,先暖暖身子以免得风寒。
御下身上重物,火光散发的温度依附在柳文安身上,却驱散不了骨子里的寒气,待身上稍微暖和一点,柳文安起身环视一圈,喉咙里吐出阵阵杀意:“洪大柱两人呢?”
正在烤火地洪屯人一楞摆头四处张望,皆道没见着两人,洪晃第一反应:“这两又出幺蛾子了?”
忙问怎么回事?以为两人又不知道跑哪躲懒,谁屋内真不见了两个懒货。
你当然找不到人,柳二姐一反自逃荒后的沈默寡言,泼辣地将事尾说了一遍,气冲冲道:“他两个白颈乌鸦——开口是祸,乱军多少人?俺数都数不过来,乌泱泱的一片,俺们避都来不及,他们倒好硬凑上去,还想牵连屯里人,要不是俺们机灵,别说俺们,就你们都没命了。”
要她看,小弟的胸疼源头当是洪大柱二人才对,要是领头的兵让带路找人怎么办?到是全屯上下都是一个死!
两个臭虫就是戏文里说的卖国求荣,他们就是卖屯求荣。
柳文安换上她最好的小芦花袄子,把湿漉漉白发用帕子缴干,把头发薅到额后,露出原本英气勃勃的眉眼,才将伸手放在火堆上取暖,过了半响才觉得身上有几丝暖意,见几个洪家老辈并不相信洪大柱两人做为威胁洪屯之事,竟还在为洪大柱两人辩解,道他们并不是有意为之,只是犯混等等,低头冷笑一声,抽刀甩在洪家老辈跟前,把人吓了个半死。
刀没落到自己身上不知疼,看来是这几日得也粮食肚子里开始滋润了,又开始长篇大谈觉得自己是一宗血脉长辈,做出要护住小辈的模样了??
那边柳二姐气得腮帮子发红,性起直接呛声儿:“犯混?拿你命犯混,你就那么不值钱?”
洪姓老辈被小辈如此下脸,顿时涨红了脸,指着柳二姐的都在抖:“洪大柱是俺小辈,俺还不了解?”
“我说”柳文安睁着赤红的眸子盯着老辈,按下气冲冲的想说话的柳二姐,带着森森寒气道:“既然你了解那你就割了自己头颅替他们赎罪吧!”
一旁的牛人拾也冷冷地看着蛮不讲理地洪屯人,将他们面容一张一张地记下来,等回了京再慢慢算账。
“你”妖异的眸子盯着,洪姓老罪浑身打了个哆嗦,想到他杀人的模样,嗫嚅了半天嘴唇,半天不敢说话。
“怎么?不敢?”柳文安起抽出闪着寒光的长刀,步步逼近:“既然不敢在这里说什么大话,逞什么能?”
刀‘啪’的一声拍在对方胸口,柳文安冷笑道:“啊,说啊!你不是了解吗?怎么不赎罪?”
浑身上下凌厉的气势唬得对方连连后退,对方儿子想开口又害怕柳文安此时的模样,只能把求救的光落到洪晃身上,期望他能出面劝劝,说句软和话让双方有台阶下,被寄于希望的洪晃将脸一偏,装作没看见,这些没脸皮的老辈,不过是见跟贵人说不上话,眼红了,借事发挥心中不满,还当这在屯里呢?事事都要让你三分,真是吃饱了就有心想些有的,有粮了就着眼前半分地,实在没个眼见力。
你想在贵人前刷脸,也要看看人家想不想搭理你们?
洪晃不出面,其它洪屯人只能期期艾艾地腆着脸赔笑劝道:“柳君,柳郡,消消气,咱们跟你奶当了几十年的邻居,亲和着呢,没得跟这个脑子不清楚的人计较。”
不计较,敢情是你们没被追杀才不计较呢,柳二姐气不过,咬着牙摞下狠话:“今天俺是狼窝里的羊——九死一生得了命,好不容易回来还要受你们的气,不行就分开走,你们过你们的道,咱们不碍你们高贵的眼!”
“柳侄女,说什么话呢”一直闭目养神的李大爷睁眼,轻轻地斥了她一句,才移开眼珠子把视线落到低头装鹌鹑的洪屯人,骂道:“我看你们是肚里有二两油就恨不得倒出来看看,还有没有脸皮了?没有柳侄你还能站在这学狗叫?还讲小辈,俺要是你都得把脸皮放在脚下踩,他洪大柱吸你婆姨奶了?这会知道他是小辈,路上被他弄掉的粮食你来赔大夥啊?”
一席话说得对面面红赤耳,半句话都不敢回应,那老辈缩头缩回尾地藏回人群里,蜷成一团,正不知该如何渡过眼下,就听到外边发出一道细微的‘咔嚓’声,连忙跳起来指了指窗外,表示屋外有异,房内气氛一松旋即一紧,皆警惕地站起来,把妇孺推到屋内深处,持刀小心往外探,一看,鬼鬼祟祟人两个不是洪大柱跟他婆姨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