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周坐在堂前喝了口水,这会儿刚要说话就听见外头传来声响:“治儿!迦叶!不能过去。”
但话还是晚了一步,接着就看到两个小豆丁迈着小短腿笃笃的就跑了进来,他们身后拓跋公主一路追了进来。
马周立刻起身拱手:“见过殿下。”
“马相你好。”小公主尴尬的笑了笑,然后一手抱着一个孩子:“快,叫马相。”
那两个小崽子算不上乖,但却聪明,立刻叫了起来。马周这会儿尴尬的笑了笑,摸遍了全身才找出了不到十两银子,但身上还没带红包,一时之间尬在了那里。
“行了,下次再补也是一样。”独孤寒笑道:“请坐吧。”
等小公主把孩子带走,马周咂摸了一下嘴:“难怪外头会有那般传言了呢。”
“好了。”独孤寒哎呀了一声:“行了行了,不要说那些没用的了。当下长安的事情,马相应当也有所耳闻了吧?不知马相如何看待?”
马周端起茶水喝了一口:“这等事嘛,好办也难办。好办呢,是因为它不像黄巾军一般,黄巾起事是因为民不聊生、饿殍千里,没有办法的办法,不起来便要死,而如今的长安其实远远不到那般地步。难办嘛,也是难办。因为其中牵扯过多,涉及过广,杀鸡儆猴之法恐怕是不好用,因为要杀的鸡跟猴都太多太多。”
“那好办又难办,该当怎样办?”
“哈哈。”马周这会儿缓缓从怀里拿出了一个荷包:“有人临行之前给我了一个锦囊。”
“得了,不用说是谁了,看到这金丝线的手艺我便知道是春桃绣的锦囊。”独孤寒仰起头来:“看来你们早有预谋啊。”
“独孤家主,怎可说是预谋,不过是未雨绸缪。”马周将锦囊打开:“我受人之托,自然是要忠人之事。来到长安,也是为了这件事来。”
锦囊里是一张纸条,上头就八个大字:“豆芽你别管,马周来。”
“妈的!”豆芽子把纸条往桌上一拍:“这混账东西!”
而马周这会儿倒是笑了起来:“还有一张呢,家主莫要生气。”
这会儿就见他又掏出一张来递给了豆芽子,豆芽子满面愤慨:“你们这群人都是一个调性,叫人烦躁。”
马周不语,只是笑。不过浮党的风格就是这样,喜欢玩点大喘气的恶作剧,果然一个团伙的气质是由创立者决定的。
这张纸条上就显得非常明白了,上头就是两个字——对冲。
诶!这两个字可比那八个字明白多了,只是小豆芽并不清楚其中细节。
“那你倒是说说这对冲该如何对冲。”
马周面对豆芽子的问题,短暂的沉默后,开口说道:“查,查不尽。杀,杀不完。稍有动作,敌便由明转暗,私设党羽,暗中蓬勃。这个事,就不能从明面上来办。”
“你说。”
马周收拢起笑容:“首先长安如今私教甚多,那便多一个也无妨。其次,人家治病,我也治病。人家熬粥,我也熬粥。人家有神迹,我比它还要神。最后,引发长安之乱。”
“引发长安之乱?”
“没错。”马周这会儿呵呵的笑:“民乱有两种,矛头对准朝廷的和矛头对准彼此的。引发教派之争,造成混乱,破后而立。让它乱,只有乱起来了,百姓才会求一个公道求有人做主,这时朝廷再下场,那方为权威。”
“会死很多人吧?”
“会。”马周点头:“但远远少于朝廷直接干预的后果。”
小豆芽盯着马周看了很久,马相到底是马相,能干到一国宰相的人,的确是有水平的,自己到底还是脱离政治太久了,独孤家那手传统绝活到她手下可算是彻底失传了。
“那就这么办。”
马周起身:“我在长安还会住一些日子,若有偏差,我会提醒弟妹。”
“弟妹……咦,好恶心哦。”
“这是我这些日子根据长安乱局说撰写的东西,弟妹可以参考一番,里头还有分别的应对之法。告辞。”
马周走了,独孤寒坐在那看起了他的观察报告,不得不说浮党个个都是人才,夏林别的也许不太行,但他提起来的人那真的是太厉害了。
这里头甚至都把小豆芽每一步该怎么处理的方案都陈列在上头,一二三四调理清晰,按部就班的执行就是,若是出现偏差,马周还能及时调整。
甚至都不需要豆芽子自己思考呢……
她把东西拿给三娘看,三娘仔细的看完之后,突然没由来的叹了口气。
“你看就看,突然叹气做什么。”
“浮党,太厉害了呀。”三娘眉头紧蹙:“每个人拿出来都能独挡一面,我大唐拿什么与田魏斗啊。”
“治儿咯”小豆芽侧过头:“他那人,你别看他不咋管孩子,你问问他舍不舍像你爹一样放孩子养蛊。”
“好了,莫要说了。”三娘将方案书递还给豆芽:“拿去办吧。”
当天下午,就在曲江池侧,悄悄的出现了一个不起眼的小团体,自称道玄黄门之分支,本是钟南山之中的隐修,但见不得长安之内邪修乱道,为这太平盛世下山而来,只为济世救民。
人家烧符治病,他们则用丹药,发烧将死的孩子,三滴丹水下肚,上午还是烧红的螃蟹,下午便体温安稳的睡了下去。
还有什么刀伤斧伤,都快烂见了骨头,眼看是不活了,其他教派的符水喝了个遍也不见好的,人家上来三两下——活过来了。
这一下,这几个神乎其神自称全真下山的道士可就出了名,一时之间近乎风头无两。
只是三日,被他们救活的人就已经多达三百多人。
其实真的有这么多人么?没有,里头真真假假,九成都是演员,剩下的一成那是货真价实的,毕竟马周带来的可不只是水泥和其他货物,还有珍贵到价比黄金的宝贝抗生素,这年头的细菌哪见识过这玩意,随便一点抗生素上来就是咔咔乱杀,只要不是病入骨髓,就没有两个疗程不见好的人。
而因为他们宛如神迹的发挥,长安某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复姓富豪为其认捐了白银二十万两。
有了这二十万两,这帮人拉起一众信徒就开始走他们的兼济之路,不光开设饭堂供人免费吃饭,还将某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复姓富豪为他们捐赠的大屋改造成了婴世堂,专门收容被人遗弃的孩童婴儿。
所谓干就要干大的,只是六七天时间,李渊给夏林的回信还没抵达关外,他们的信徒就迅速发展到了三千余人,而这还只是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