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真假麒麟 我演我老婆
数日后
魔尊大婚, 普天同庆,四海八荒五湖六道,仙妖人魔共聚北冥。
寂寂冷清的千里雪城难得披了艳色, 红罗万丈裹得好不喜庆。就连终年大雪的天穹也难得放晴, 将阴冷森然的九殿十二宫踱上了几分活气。
“啧啧啧。”
冰雪回廊下有二人疾行而过,一人黑衣劲装面容冷峻,一人薄绿纱衣火辣妖娆。正是幻作伏昭与女官混入内城的谢与乔跟秦弥远。
因着伏昭威势,沿途上魔使见了他俩都只敢远远行礼不敢靠近,倒是少了很多麻烦。谢与乔第十八次将短到大腿根的轻透纱裙往下扯,斜觑着秦弥远揶揄道:“厉害啊秦弥远,连他们自家人都怕得要死的凶神恶煞大魔头,你怎么把人家拐上床的?”
秦弥远懒得搭理他。
谢与乔平时虽好颜色, 但自己变成个胸大腰细的妖艳女魔修却又觉得哪哪都不自在, 边扯裙子边唧唧咕咕发牢骚:“一个个都这么离经叛道,我要是掌教都得被气醒过来,辛子竹我为了你可是赴汤蹈火深入狼窝!你可得……你平时不是最喜欢女装了吗, 怎么今天自己不上啊!”
秦弥远用看傻逼的眼神扫他一眼, 伏昭那张冷若冰霜的脸上每个毛孔都清清楚楚地写满了鄙视:“你来假扮伏昭,还没见到温峫就先尿了裤子。”
“……”
这话倒是不假, 谢与乔想了一下温峫那副杀人不眨眼的做派, 立马背后一凉,噤声了。
但他安静了没一会儿就又开始闲不下来, 睁着一双眼妆秾丽的凤眼左顾右盼。
内城不若外城鼎沸如织,能进来的大抵都是三界有头有脸的人物。当然温峫请得最多的还得是蓬莱洲,他简直恨不得把蓬莱上下两千人全部塞到孤澜宫里,最好把长旸也擡过来,就在大殿之内眼睁睁地看着他娶了辛昼, 让长旸吊着那最后半口气直接气得魂散天外,以报杀父之仇。
与其说是来观礼,不如说是来奔丧。这些宾客一个个如丧考妣,显然被请到魔门老巢对他们来说压力很大,谢与乔满脸嫌弃的吐槽:“那个穿灰色道袍的是太极宫的二长老吧?这老头一脸衰样,自家死了人呐?”
秦弥远轻轻嗤了一声:“这些人又想把大师兄和蓬莱拉下首座,又没那个本事对抗温峫。”
他眼里露出了一丝冷漠和讥诮,淡淡道:“待会下毒,不用管他们的死活。”
大婚仪式有条不紊,所有宾客皆在魔门女官的指引下一一落了座。
青鸾彩凤衔绸以待,只等新郎官出来便要振翅凌天,架出一道云上喜桥。
伏昭得温峫之令,特化作麒麟原身前去搭载灵力被缚无法御风的辛昼登天完礼。殿外已经吵嚷非常了,魔修们自然是高兴的,还未开席便纷纷喝得不知南北吵闹翻天。而对面的仙门弟子就个个恨得咬牙了,有些年轻藏不住事儿,都甚至召出了本命剑,恨不得冲过去劈将他们几刀。
殿门缓缓洞开,一身大红喜袍的辛昼跟在女官身后,秦弥远听到他说了一句:“你们魔门的人嗓门儿也忒大了。”
这等节骨眼上还有心思在乎这些有的没的。想到接下来要做什么,秦弥远心想,大师兄可真是一如既往的……沈得住气啊。
前些日子有两名女官替辛昼梳妆,因为同他调笑了两句,被温峫施以重罚。如今这位自然不敢多言。
女官柔婉一笑,放手将辛昼交给前来迎接的副将。
秦弥远此时已化作威风凛凛的麒麟原身,硕大兽瞳与辛昼对视一眼,口吐人言:“上来。”
其实辛昼的计划并不是万无一失,也不过赌魔尊对他的感情。若赌输了,不仅他无法脱身,就连秦弥远也无法全身而退。
但就像那日伏昭同他说的,你当真能够弃蓬莱于不顾吗?
不能。
秦弥远知道自己做不到,哪怕嘴上讲,我可以。
但真收到大师兄传信求助那一刻,却无法说出拒绝的话。
辛昼待他情同手足,拜入蓬莱十载,照顾他最多的,是大师兄,蓬莱洲是不是仙门首座或许没那么重要,可辛昼一身污名,他如何坐视不管?
其实伏昭比他自己更懂他。
灵兽出,祥云现,天际荡开绚烂灼目的五色华光。神鸟凌空而起,红绸曼延,恍如流霞。
麒麟驮着辛昼紧随其后,背上金鳞在阳光之下折出璀璨华光。对面温峫早已等候多时了,这位霜风冻骨的魔尊哪怕大喜之日仍旧眉眼淡漠,隔着绮霞流云,同自己的道侣遥遥相望。
秦弥远不知道这一刻辛昼在想什么。
仙魔两立,生死宿敌,爱恨大抵早已如沙砾般糅杂在一起分辨不清,那些你来我往交锋中滋生的情意,如今都成了刺向对方的利刃。
秦弥远想,我不要和我的阿昭也走到如此结局。
麒麟一声长鸣,辛昼稳稳落地,踏上红绸架成的喜桥。
温峫面上不显,脚步却不易察觉地变快,只还差十步,便能两相执手了。
十丶
九丶
…
身后骤然响起青鸾惊叫,麒麟怒吼自远方传来,兽吼威力扫及方圆百里,震耳欲聋。
伏昭到底还是赶到了。
温峫目光猛地扫向秦弥远,脸色遽变。他不愧是魔尊,反应堪称恐怖,竟没有一丝犹豫直接朝秦弥远出手。
骇人黑芒斩破祥云,但秦弥远不过离辛昼十寸。
“蓬莱洲的叛徒,去死吧!”
锋利兽爪闪过五道寒光,狠狠刺入辛昼血肉。漫天鲜血飞洒,如同下了一场血雨。
灵力被禁锢得彻底,辛昼现下不过与凡人无疑,喜服宽大的袍袖在空中划出一道赤弧,身躯朝着地面急速坠落。
温峫曈孔剧张,疯了一般大吼道:“辛子竹!!!”
秦弥远自然不会给他救辛昼的机会,麒麟怒号一声身躯暴涨百倍,重逾千斤的一爪携带着势不可挡的狂风悍然朝温峫击去。
其实温峫可以很轻易的躲过这一击,秦弥远也并未妄想区区一爪就能真的击中魔尊,他只需要阻住这千钧一发的一刻,就足够让身受重伤又毫无灵力的辛昼摔得筋骨尽碎。
这一场戏推至高潮。
秦弥远沈声低吼:“去死吧,叛徒!”
可温峫没有躲。
他硬生生用血肉之躯捱下了麒麟足以削断山岩的一爪。
秦弥远楞了楞。
魔尊咬着牙将心头血咽了回去,在辛昼砸向地面的最后一瞬猛地抱住了他,秦弥远清清楚楚地看到这位不可一世的魔尊面色铁青,抱着大师兄的手竟然在发抖。
“秦弥远!!!”
伏昭几将破音的声音由远及近,他手持长枪赶至半空同秦弥远对峙,气得几乎牙齿都在发颤。
“你和辛昼不是情同手足吗?这是在干什么,你疯了吗!!!”
同伏昭相比,秦弥远看上去要平静很多。他解除了幻形之术,眉眼宁静,宽大的道袍随风鼓荡。
“阿昭。”驳命剑现于掌中,秦弥远拎着剑道,“你比我想象中来得早呢。”
除了愤怒,更多的却是慌乱,因为他的失职酿成如此惨祸,必得手刃秦弥远提头去见,才能消了温峫雷霆怒火。
伏昭咬牙提枪指向他:“你简直是……你为什么杀他!”
秦弥远笑意不达眼底,面色覆杂道:“阿昭啊,正因为我跟他情同手足。”
众目睽睽之下,伏昭再不能徇私,事已至此,只能兵刃相向了。
天边黑白两色华光交替闪现,在天幕下炸开惊心动魄的绚丽之景。
仙魔两道都被接连生出的变故惊得瞠目结舌,但眼见着上面都打了起来,原本就是强行压抑的冲突立即爆发,秋极崖内迅猛无比地展开了一场混战。
“你这样做,要我怎么跟尊上交代!”转瞬便过了百馀招,刀枪腾挪的间隙伏昭厉声质问,秦弥远轻巧化开他的攻势。
“谁让你不跟我走的。”
伏昭强行挣脱魇毒,本就元气大伤,支撑至此到底显露颓势。晴雪扇罡风扑面而来,他干脆借力一路裹着碎石断檐摔进了宫殿之内。
打累了,小麒麟这是想放水了。
秦弥远提剑跟去,陪着他继续演戏,居高临下指向他咽喉。
伏昭咳出两口鲜血,眸中担忧不加掩饰:“尊上一定会杀了你的。”
秦弥远顿时笑了,语气变得温柔许多:“阿昭,你是在担心我吗?”
这不是废话!
伏昭面上怒色翻涌,直接默认,秦弥远忍不住笑得更开怀,蹲下身去有些心疼地擦去他脸上污血:“我就知道你不是拔吊无情的负心汉。”
“?”伏昭不可置信,“我拔吊无情?”他被秦弥远的不要脸气得语无伦次,“我拔吊?我?是我就好了!我一开始还以为你是个女子!”
秦弥远不以为然:“那怎么了,我是个男人也没委屈了你,你明明也很享受啊。”
看伏昭脸色涨红还想反驳,秦弥远又幽幽地道:“难道你敢说这几天做的春梦里,没有我吗?”
“我操了,你俩怎么还在这儿打情骂俏!”
被战火无辜波及的谢与乔连滚带爬跑了进来,一声怒吼打断了乱局当中不合时宜的旖旎,急得嘴直打磕巴,“辛辛辛辛……”
伏昭似有所感,神色遽变,不顾自身伤势猛然发力推开了秦弥远,发狂朝殿外扑去。
大殿之外的乱象不知是何时静的。
魔族喝了下了魇毒的酒,接连毒发,一个个闭眼陷入 了欲梦之中。
魔族重欲,难以挣脱,仙门这边情况就要好上许多,只有极少数人神志不清。
秋极崖的结界早已随着主人的重伤轰然碎裂,以性命垂危换取魔尊解开他灵力束缚的辛昼一手持剑,穿着那身被鲜血浸满的婚服神情冷漠地站在温峫面前。
而温峫半跪在地,唇边不断溢出滚滚鲜血,他胸口霍然开了一个巨大的血洞,血筋白骨现于人前,唯独不见跳动的心脏。
众人的视线都聚集在了辛昼血液淋漓而下的左手。
他捏着魔尊热血奔涌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