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之序曲（完结章）
    天空中的倒计时归零，系统宣布1号玩家和26号玩家完成了厉鬼的心愿，成功晋级进入最终关卡。
    但这一次，官方没有给他们修整的时间，而是眼前画面如幻境般一转，直接来到了那座神秘的高塔脚下。
    “最终关卡了，小川。”池鸢也疲惫的看着向他们缓缓洞开的塔门。
    门内的世界是明亮的，发出刺眼的白光，与漆黑的塔身形成了十分割裂的视觉效果。
    二人被门里的光芒晃了眼，眯起双眼来。
    系统空灵的声音回荡在空中：“两位玩家，请进入高塔之内，进行最终关卡的游戏。”
    禹落川侧首看池鸢也：“要进去了。”
    池鸢也怔怔的望着塔门：“人们都说，这世上从未有人踏足过这座高塔，或许每一次游戏都有，只是世人不知道罢了。”
    禹落川目光落在池鸢也正在说话的唇上：“或许是吧。”
    池鸢也犹豫不前：“你说……这高塔里，有什么？”
    禹落川扭头看向塔门：“据说，有你想要的一切。进去吧，赢到最后。”
    池鸢也看着禹落川铅灰色的眸子：“嗯，赢到最后。”
    二人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步入高塔的大门。有一股奇怪的力量拖着他们一直迅速向上升，一直升到了高塔的最高层。
    在他们双脚着地之后，黑暗的空间里亮起两盏射灯，分别照射在两张独脚的小圆桌上。
    圆桌上，有两把枪。
    池鸢也见此情形，眉心不由的蹙了一下，不详的预感在心中越演越烈。
    系统的声音再次响起：“欢迎二位玩家一路过关斩将来到本游戏的最终章。本关卡游戏规则十分简单，三十分钟之内，杀掉对方，生还者将成为本届游戏的最终赢家。”
    池鸢也：“！！！”
    禹落川：“！！！”
    二人同时看向彼此，一瞬之间，天旋地转，仿佛坠落了万丈深渊。
    怎么会这样……怎么可以……这样……
    池鸢也看着禹落川的眼睛，呼吸急促起来，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禹落川眉头紧锁，看着圆桌上的枪，迟疑了片刻，上前一步拿起来其中一把。
    池鸢也见状心下一颤，不由自主的抖了一下，向后撤了一步：“你……”
    禹落川看着池鸢也惊恐的眼神，上前捉住他退缩的右手，把枪交到他手中：“拿着，杀了我，你就赢了，很简单。”
    池鸢也颤抖着扔掉了枪，又后退了两步：“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可能杀了你，我怎么可能做得到？太过分了……这游戏究竟是谁设计的？太过分了！”
    红色的倒计时毫不留情的在二人眼前跳转，每一秒都像是在逼他们殉葬。
    禹落川淡然的看着被池鸢也扔掉的枪，垂着头，金色的头发散落在眼前遮住了他的视线：“原来这个游戏，一直都是，只有一名最终赢家，对吗？”
    这句话像是在质问系统，系统没有任何回应。
    池鸢也惶恐到了极点，额头寖出汗水：“小川，我们怎么办？”
    禹落川顿了片刻，再次伸手向另一张圆桌：“舅舅，你需要杀了我。”
    池鸢也看着他伸向圆桌的手，猛烈摇头：“我做不到，我做不到……”
    “做不到吗？”禹落川语气颤抖着，握住了圆桌上的枪，迅速擡起对准了池鸢也，“那就让我来做。”
    刹那间，池鸢也瞪大了双眼，看着黑洞洞的枪口，大脑一片空白：“……小川。”
    “时间不多了，要么我们之中有一个活下来赢得游戏，要么一起死在这场游戏之中，你选哪一个？”禹落川说着，翻起凛冽的双目看着池鸢也。
    池鸢也一脸难以置信的看着禹落川此刻令人脊背发凉的双眼：“你已经选好了对吗？”
    禹落川忽然忍不住发笑：“池鸢也，你该不会真的以为在这场游戏里，会有人天真到为了别人牺牲自己吧？”
    池鸢也有些恍惚，双眼通红的道：“我不信，你为我受了这么多罪，若不是出自于真心，又怎么可能做到如此地步？你一定是想用激将法，逼我杀掉你对不对？我不会这么做的，大不了我们一起死在这里，又或者，你想要动手的话，就动手吧。”
    禹落川捂住额头发笑：“你爱上我了对吗？”
    池鸢也被这么一问，反而心里发毛，不由的联想到百栎诱杀文书衍的伎俩。
    他哽咽了，因为他此刻才意识到自己原来是跟文书衍一样的傻子，颤抖着道：“那年你与我一同看卫星坠落，漫天的‘碎火’，可曾……有心动过？”
    禹落川不屑的道：“你真的以为，单凭那孩童时期的一面之缘，我就会爱上你，然后把这份爱深藏在心底，就会为了你无私奉献出自己的生命吗？”
    “我……”池鸢也忽然也觉得荒谬至极，他们不过是一面之缘，又怎会执念至深。
    “八年了！”禹落川眼中的嘲笑都快溢出来了，“谁会记得？”
    我记得……
    池鸢也这么想着，心仿佛被狠狠刺了一刀，努力保持镇定，嘶哑着问：“可你那天晚上，为什么要来救我？”
    禹落川像是仔细回忆了一下，道：“我也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人，看到你被虐得那么惨，我也会心生怜悯。可是我那时只是个孩子，意气用事，冲动而不顾后果。后来我被捉住了，因为私闯漪澜王寝殿，妄图偷走他的豢奴，被关禁闭三个月。你知道我这三个月过得是什么日子吗？生不如死！这些都是拜你所赐！”
    “生不如死……”池鸢也的心一下子凉了下来，“原来，你八年没来救我，是根本就没打算来。苦等八年……原来都是我一厢情愿。”
    “你别自以为是了，池鸢也。”禹落川说着，将枪上膛，“要不是为你求情，我的养母也不会死，全天下唯一真心为我好的，也被你害死了，我恨你，每分每秒都在恨你，你竟然还在这……在这妄想我会爱上你？呵呵呵……愚不可及。”
    泪水模糊了池鸢也的视线，他回想起游戏一开始的种种，其实本来禹落川就表明了目的，他只是想要自己帮他补给而已，他并没有说慌，一直都是自己一厢情愿的误会了。
    “你真的，只是想要我做一个豢奴而已，我还以为……还以为……”池鸢也几近崩溃，双腿一软坐在了地上。
    “以为什么？以为我会爱你？”禹落川将枪口对准他的眉心，“或许我是该承认，从前有那么一瞬间，我是喜欢你。”
    池鸢也闻言怔然擡头。
    “但，我喜欢的，是从前那个万人敬仰的空桑王，不是现在这个下贱到会主动向人伸舌头的豢奴。”
    禹落川一字一句，字字诛心，瞬间击溃了池鸢也，万箭穿心般的痛使他浑身颤栗不止。
    “禹落川……我们这些天来所经历的有一切呢？算什么？”池鸢也完全崩溃了，每说一个字都在颤抖，痛彻心扉，痛到难以呼吸。
    禹落川嘴角勾了一下：“我还以为文书衍的背叛，已经让你长点机芯了，没想到你还是记吃不记打啊！”
    “好……好……非常好……”池鸢也脑子里不停的闪过文书衍背叛自己的画面，闪过禹落川在表彰大会上骄傲的神情，还有每一次玩家死亡时，禹落川那张冷漠的脸，一切似乎都已经明了，全部都是自己悲天悯人，自作自受。
    他大口大口的喘息着，捡起手边那只掉落在地上的枪，看了一眼还在不断跳转的倒计时，擡起手来将枪口对准了禹落川：“动手吧，你不是想杀我吗？你在等什么？动手啊！！！”
    禹落川看着失控发疯一般嘶吼的池鸢也，面无表情的说了一句：“你以为我不敢？”
    说着禹落川对准池鸢也扣动了板机。
    “砰！！！”
    一声枪响，一把枪重重掉落。
    池鸢也拼命喘息着，看着右手流血不止的禹落川，双目圆睁，泣不成声：“为什么？！小川……为什么？！”
    他没有想到禹落川竟然会真的开枪，绝望的他抢在最后一瞬间抢先扣动了扳机，击中了禹落川持枪的右手，打落了那把差点要了他命的枪。
    枪响过后伴随着一阵耳鸣，周围再度安静下来，只有池鸢也的急促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别逼我……别逼我！！！”池鸢也再次将枪上膛，瞄准禹落川的眉心。
    禹落川看了一眼自己满手的鲜血，面无表情的擡起左手：“舅舅，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你以为我没有枪，就杀不了你吗？对我来说，你真的太弱了。”
    话音未落，禹落川掌心凝结起一缕莹白絮状，瞬间联至池鸢也周身。池鸢也即刻开始感到了由内而外的剧痛，像是某中东西要从体内冲出，鼻子和耳朵开始渗血。
    他见过太多次禹落川这样的操作了，只是万万没想到有一天竟然会用到自己身上。
    这一次，他是真的，想要杀了他。
    “永别了，舅舅。”禹落川淡淡的说出这几个字后，猛地发力。
    池鸢也忍住剧痛举起枪：“为什么！！！！！！！”
    “砰！”的一声。
    血溅三尺，染红了纯白的地面。
    倒计时停在了剩馀两分钟的时候。
    系统的声音再次响起，只不过这一次，这个声音是从远处迎面走来的一个男人嘴里发出的：“恭喜你获得最终的胜利，你将会获得一个无与伦比的大奖。”
    “你是谁……”
    这个游戏的幕后主使终于现身了，他缓缓走来，向这位最终的赢家伸出手：“来，把头擡起来，接受这份珍贵的礼物。”
    “礼……物？”
    看着满地喷溅的鲜血，池鸢也浑身瘫软的趴在地上，双眼空洞的望着眼前的一切。
    他看着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禹落川，看着他被击穿的眉心，片刻后忽然疯了一样挣扎着爬了过去，将禹落川抱在怀中，终于再也忍不住放声痛哭：“是你逼我的！是你逼我的！！！！”
    若不是因为自己差一点就被磁暴撕碎，他是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禹落川这次是真的要对他痛下杀手了。
    他抱着一动不动的禹落川哭了很久，然后对那个神秘的男人大声的发泄道：“这就是你们想要的结果吗？很好玩是吗？看着玩家为了活下去相互厮杀，很好玩是吗！！！！”
    男人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们，走到他们面前：“残忍吗？你们人类不是喜欢这样的游戏吗？终日在争权夺利的游戏之中乐此不疲，不惜发动战争，就算人民横尸荒野，血流成河，也在所不惜。”
    “你们人类？”池鸢也身心俱疲，翻起红肿的双眼看清那人的脸。
    “既然你们喜欢，我们便通过这样游戏，筛选出对生的欲望最强烈的幸运儿，帮助他脱离人间炼狱，成为我们中的一员，永得解脱。这样不是很好吗？”男人犀利的目光注视着池鸢也。
    “什么意思？”池鸢也意识到事情已经完全超出了他认知范围。
    “你很聪明，应该明白我的意思。”男人俯身食指在禹落川眉心点了一下。
    禹落川眉心的伤口竟然奇迹般的覆原了。
    接着，禹落川缓缓睁开了双眼，看到池鸢也的时候，眼眶一红，坐起来一把抱住了他，将死死抱在怀里，哽咽着道：“这一次终于是你赢了……太好了……太好了……”
    被抱住的池鸢也楞在那里，这才反应过来刚才是禹落川故意的，可那些话分明又把他伤害的那么真实：“……你没死。”
    “他是神明，又怎么会死呢？”男人说着，又摸了一下禹落川的额头，从中抽离了什么，然后又摸了一下池鸢也的额头，将那看不见的东西给了池鸢也。
    池鸢也瞬间觉得浑身轻飘飘的，疲惫之感瞬间消失。
    “你做了什么？”
    “给你属于你的大奖。”男人说完起身，将手负于身后，对禹落川说道，“也恭喜你，你赌赢了。既然你遵守了我们之间的约定，一切便如你所愿。”
    “什么……他在说什么？”池鸢也脑子里一片混乱，被禹落川勒的有些喘不过气，甚至有些恍惚了。
    这是他这么久以来，第一次看见禹落川哭。
    这时，男人大手在池鸢也脑袋上一挥：“为了公平起见，你的记忆有部分被我们抹去了。现在他成功了，记忆就原封不动的还给你。”
    男人说完，潇洒的转身走了，消失在了二人的视线里。
    所有被抹去的记忆瞬间回到了池鸢也的脑海之中，心痛像是潮涌一般层层叠加，丝毫不给他喘息的机会。
    原来这已经是他们第五次进入这场游戏了。
    第一次，他从一开始就记得与禹落川的所有回忆，他们在游戏中互相扶持，走到了最后，但他为了禹落川能够活下来，将枪口对准了自己的脑袋开了枪。禹落川成为了赢家，赢得了成为神明的终极大奖。
    第二次，他的记忆被抹掉了，和这一次一样，他们在游戏中相遇，犹如初见。但过程中池鸢也毒发，禹落川没有找到救他的办法，一切又以失败而告终。
    第三次，他么两人同时死在了第二个副本中。
    第四次，他们再一次站在了最终关卡，可他狠不下心，没能骗过池鸢也，池鸢也再一次将枪口对准了自己。
    原来禹落川从来没有放弃过救他，只是要对付漪澜王太难，需要等待时机。
    可他还没等到那天，就收到了池鸢也被列入游戏名单的消息，所以他只能转变策略，篡改了名单，试图到游戏之中去拯救他。
    事与愿违，这场游戏，远比他想象的还要难。
    即便如此，他还是一次又一次的回到游戏中去，试图让池鸢也赢到最后。
    池鸢也颤抖着环住了禹落川的背，同样紧紧抱住他，不安的开口问道：“小川，你用什么与他们交换了我不断重生进入游戏的资格？”
    禹落川闭着眼睛，低头轻吻着他的头：“重置的游戏就算轮回再多次，游戏规则不能改变，走到最终关卡的两个玩家，只能有一人获胜。如果我要改变结局，就只能将成为神明的资格让给你。条件是，不可以作弊。不可以让你知道曾经发生过的事，我也不可以在最后一关自杀，要让一切顺其自然的发生，才算是成功。可这对我来说真的……真的太难了。让我一次又一次目睹你的死亡，我真的怕了，所以这一次，我只能用这样极端的方式。原谅我刚才对你说过的狠心的话，原谅我伤害了你，那些都不是真的，我只是……太害怕看到你再次死在我眼前……我真的无法在承受一次了……”
    “小川……你说的对，我欠你的，永远都还不清。”池鸢也的心脏像是被禹落川的手狠狠攥了一下，生疼，将埋在禹落川胸口的脸擡了起来，泪流满面的看着他，“可是你把成神的机会让给了我，你怎么办？！”
    禹落川仍旧闭着眼，好让眼泪不那么快的留下来，轻轻的摇了摇头：“这不重要，最终大奖是什么原本就不重要。重要是你活着，并且获得了自由。”
    “自由……”池鸢也怔怔看着禹落川的脸，回首从前的一切，那生不如死的八年，有些不敢相信。
    禹落川缓缓睁开双眼，注视着池鸢也绿色的眸子，露出一个久违的微笑：“是的，你自由了。”
    日出时分，他们走出了那座高塔，沐浴在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之中。
    池鸢也深深的呼吸了一口，边走边问禹落川：“小川，回到漪澜之后，有什么打算？”
    禹落川看着即将破晓的天际，勾了勾嘴角：“做一回漪澜王如何，我的神明大人？”
    池鸢也会心一笑，扭头看向那冲破了天际线的太阳：“我觉得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