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反社会人格 2007年6月
收到纪徊青消息时, 江闯才清晰的感受到了那人已经走了,他的身体空了,就好像纪徊青离开他的那一刻, 有一部分也被带走了。
他拍摄了张图片发了过去。
【削苹果,划破手了。】
【好疼。】
纪徊青回覆的很快, 几乎是秒接收。
纪小狗:【还在医院吗?让护士给你包扎一下,下次要小心一点。】
江闯看着窗外人来人往的医护人员,他磋磨上那寸伤口, 血流不止。
【他们都很忙,没有人理我, 我也不太会包扎。】
【没有人管我怎么办。】
【真的好疼。】
纪小狗:【那我帮你联系前台的姗姗姐,我有她的电话号码。】
这次纪徊青回覆的也很快,被带走的那部分一点一点的回拢进江闯的心,就好像纪徊青还在身边。
可这不是他想要的答案。
他回覆:【哦,你别管我了。】
过了会儿,没等来纪徊青的回覆, 门被珊珊推开了。
她端着一盘儿包扎医疗用具, 半开着玩笑说道:“小闯, 你那朋友对你是真上心啊,走之前还特意问我电话号码, 刚刚又打电话猴急似的让我来给你包扎。”
江闯只点了点头, 道:“姗姗姐,你把东西放这就行,我自己包扎。”
“行, 那你有什么事儿直接来前台找我就行。”
江闯拿起手机,他反覆刷新了很多遍,当“叮咚”声响起, 紧皱着的眉头忽然平了。
纪小狗:【那我求求你呢?】
【就让我管管你吧。】
【小狗探头jpg.】
闯大小姐:【那好吧。】
纪徊青看着那条回覆傻乐呵,倚着窗边不断回味,裕曼瞧见了楞是翻了个白眼。
“刚刚还在那赌气,现在轻轻松松就被哄好了,你也是不值钱儿。”
纪徊青把手机放下,他还没收敛起笑:“你懂什么啊,不要小看我们之间友情的羁绊好吗?”
裕曼撑着脑袋,她含着笑看纪徊青眼眸闪烁的模样,像是浑身被阳光晒透了似的,无时无刻的都在透露着有许多人在爱着他。
生生不息又蓬勃,又……惹人羡慕。
她毫不吝啬的表达出自己的羡艳:“你是我见过最讨喜的小孩儿。”
纪徊青嘚瑟的露出两颗虎牙尖儿:“是吧,从小到大好多人都这么说。”
“我妈现在都到处跟人夸,说小时候带我出去玩儿,走几步路就要停下,有很多叔叔阿姨和我互动,说我长得帅。”
裕曼嗤笑出了声,她调笑道:“走几步路就停下,这不是狗吗?”
……
啧,这姐嘴巴怎么和江闯如出一辙的毒。
他也懒得计较了,兴冲冲的又道:“裕曼姐,你和我那个特别好的朋友很像。”
夜幕降临,窗外被白杨树遮挡住的月色随着火车推进,一点一点照耀在裕曼锐利的眉眼间,唇浅浅的勾起,眼底却是漠然毫不在意的。
似是一面静止的湖泊,投掷进多大的石块都无法掀起波澜。
“眼睛……”纪徊青伸出手,透过那一缝隙注视上裕曼的双眼。
“你和他的眼睛很像。”
裕曼提起了兴趣,她问:“那,你那个朋友是个什么样的人?”
纪徊青倚在窗边,回忆起见江闯的第一面:“刺头。”
“一言不合就开干,脾气看着比我还火爆,不爱说话,冷漠,刚开始和他玩儿老推开我,动不动就喊我滚。”
裕曼正喝水呢,她呛了口:“那你这还眼巴巴的贴上去,多贱呐。”
纪徊青有些不好意思的别过头,小声嘟囔:“你听我说完嘛。”
“不过我那个朋友他生病了,很严重的病。”
“有天晚上撞到他发病了……蹲在角落自残。”纪徊青回想起那一夜,站起来那么高一个儿,缩在一个小角落,浑身战栗,泪痕遍布了整张脸,被他抱着的时候双臂环绕的很紧,像个委屈的小朋友,等到了家长来关心才会真正的宣泄出来。
误打误撞的,纪徊青被江闯依靠了那么一次。
之后便一发不可收拾,就连他现在都混淆不清,总是包容着的江闯的那份感情到底夹杂了什么?
友谊?还是同情?
可纪徊青见过的可怜人也不少,可为什么江闯就那么显得格外可怜呢?
“是什么病?”裕曼问。
“躁郁症。”纪徊青拧起眉,他说:“可我总觉得他不太像是躁郁症……”
按道理来说躁郁症应该会有躁狂的那一面,可江闯没有,就连趁着激素飞升获得纯粹的病理性快乐都没有过。
他又接着道:“那么尖锐,脾气那么差冷冰冰的人,原来也有很多伤心事啊,我当时心里是这么想的,结果我俩居然在一所高中,他在学校里那才叫个温柔亲和,学习还倍儿棒,特别受大家欢迎。”
“后来做了朋友才发现,原来这个人这么爱哭,动不动就哭,每次他一哭,不管对错,我都觉得错都在我头上。”纪徊青低低的笑了声。
“像只纸老虎。”纪徊青觉得叫“老虎”有点不符合江闯的俊美形象,他在心里涂涂改改,修正为江闯是一只纸小猫。
裕曼一时间无语,她觉得纪徊青真是被迷得找不着北了。
纪徊青接着又道:“不过他好像只对我一个人好,对其他人都是冷冰冰的,有时候还会有敌意,可能是以前被欺负的缘故。”
“敌意?”裕曼眉一挑,她详细的问道:“是什么敌意?什么情况下发生的?”
“就,别人只要想和我们一起玩,或者接触到我了,他就会发脾气。”
裕曼的眼眸一沈,她抛出了个问题:“那你觉得他是个好人吗?”
平缓沈静的声音在两人间徘徊,纪徊青反问:“为什么要这么问?”
“你心里没有答案对吗?”裕曼唇边勾起抹难以捉摸的弧度,她对着那张迷惑的脸又道:“你不知道他是个好人,还是一个只对你好的人。”
纪徊青问:“这有什么区别吗?”
“当然有了,如果他是一个只对你好的坏人,你还愿意待在他身边吗?”裕曼说出口的话掷地有声,激荡起了纪徊青的心湖,
好人……坏人……
纪徊青居然在这项分类里犹豫了,他不知所措的干笑了几声:“怎么可能是坏人呢?”
“你能问出这样的问题,就说明你对他没有把握,而且你也确保不了,如果那个他真的是个坏人你真的会包容吗?”
纪徊青迟疑了。
裕曼拿出一张名片摆放在桌子上,她说:“可能问的有点深了,职业病。”
纪徊青拿起那张卡片,上面印着“雾山精神病院”,主治医生:宋裕曼。
“原来你是精神科医生啊。”
裕曼点了下头,道:“以后有机会可以带你朋友来我这里看看,我觉得……他身上的问题可能没有你看的那么浅显,而且他很可能不是躁郁症患者。”
“什么意思?”纪徊青心忽然颤了下。
【青莲站即将到达,请各位乘客携带好贵重物品及行李箱准备出站,下一站:成都。】
裕曼背起包儿,她说出了自己的猜测:“高功能反社会人格障碍。”
有关于他们两人之间朦胧的感情,裕曼并不想揣摩太多,她干脆利落的朝纪徊青扬了下头:“走了,下回见。”
……
草地里,一块电子屏持久的亮着,上面一条条发出去的讯息并未被回覆。
【你在干什么?】
【走到哪里了?】
【人呢?】
【到了之后给我发消息。】
【为什么不回覆我?】
呲——鲜红的的血液溅射在屏幕里的最后一条消息上。
【你是要丢下我了吗?】
温热潮湿的液体顺着倾斜的屏幕滑落,唯一残存的光亮熄灭了。
“咔”的一声响,小刀收鞘的声音撕裂了寂夜,那道高挑的身影迈着沈重的步伐离开了医院。
早晨,裁剪医院园区内花草的工作人员发出尖锐的叫声,引得了大批人的瞩目,人群围绕着灌木丛后纷纷倒吸了口凉气,七八只白色兔子被开膛破肚,扒了皮毛,随意的丢弃在一旁。
“什么人啊……这么残忍。”
“这医院也没住精神病啊……”
“太恐怖了,这让我们怎么住的放心。”
珊珊和于谦挤出了一条道,两人面面相觑,珊珊道:“昨晚是我值守,但是我也没有见到陌生人进医院啊?”
于谦长叹了口气:“这些兔子都是用来做实验的,关在这后面儿平时也没注意,动手的人肯定是对医院很熟悉的人。”
他朝着角落的监控器扫了眼:“监控有拍到什么吗?”
珊珊摇头:“没有,灌木丛后面是个死角。”
“不过昨半夜确实有个人离开医院了。”
于谦问:“是谁?”
“小闯。”
于谦拧起眉,他摇了摇头:“不会是他,这孩子虽然有心理疾病,但是在学校期间一直都很听话,也很上进学习也好。”
珊珊纠结了许久,她才道:“于医生……有个情况我不知道该不该给你说。”
“小闯他……好像又开始自残了。”
她回想去送包扎用具的时候,透过门缝隙看到江闯正欲将手中受了伤的部位再次触碰上尖刀,听到了动静才收敛起动作。
江闯的自残倾向很重,从十岁开始,每次血淋淋的一个人来到医院包扎伤口,问什么都不说,并且这个时间点还极其有规律,几乎是每半年一次。
所以整所医院对于这个“老熟人”都格外看重。
于谦深深叹了口气,他说:“我找个机会和小闯再聊聊吧,哦对了,他家里位置住院填写信息的时候是不是写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