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3 章
闹剧还没平息,穆府来人来送往,程咏带着人处理许久才带着尸体离开,穆英作为敏感人物,尽管有唐澄的保护,外面却也流言四起。
唐澄没做停留,同穆英说完之后便转身离开,特派了亲卫守着穆府,以免再出什么祸端。
好好的婚宴被人命官司搅乱,穆府上下心事重重,穆英身处其中,面对哥哥嫂子心中愧疚,把自己关在房间。
穆夫人心疼女儿,带人拿着食盒进院,看见守在门口的阿兰。
阿兰看到穆夫人如同看到救星:“夫人,您快去劝劝小姐吧,她都快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天了。”
穆夫人眸色沈重,嘱咐阿兰把饭菜带到膳厅,她则伸手轻轻推门,迈步进去。
穆英躺在床榻上,床上的锦被盖住头,屋中的窗帘拉着,昏暗的环境中让人感觉压抑。
穆夫人走到窗前,素日开朗活泼的小丫头,现在总是郁郁寡欢,整个人瘦了一大圈,眼中不禁浮现出一丝心疼,伸手隔着被子轻拍穆英的背。
“乖乖,白天的事有没有吓到?”
空气中一阵沈默,过了许久被子里的人才有了动静,穆英伸手掀开被子,通红的眼眶看着母亲,哽咽的声音中带着自责:“阿娘,对不起,今天本来是大喜的日子,是我害的家里不宁,害的哥哥嫂子这么重要的日子都没办好。”
结婚人生中最大的日子,还出了这样的事,穆英心里愧疚,嫂子都把她当亲妹妹,什么事都包容心疼她,如此穆英心里更难受。
穆夫人眼里闪过心疼,伸手拍了拍女儿的手:“你的小脑袋瓜在瞎想什么,你哥哥和嫂子都担心你,但是怕你心情不好,怕你更难过,你玉容姐姐早就是穆家的孩子,婚礼出了这样的事,是穆家安排不周,日后风波过去,咱们一家自然要想办法弥补,哪里是你一个人的错。”
穆夫人的声音温和却带着坚韧,穆英听到眼睛酸酸的,无论前世今生,只有在家人面前,她永远都是受到保护的角色,不必经受风雨,有人挡在外面保护你。
穆英眼眸微垂,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低头看着地面上的锦靴,鼓起勇气:“阿娘,我想跟唐澄和离。”
穆夫人伸手替女儿理好额前的碎发:“可是真的想好了?”
穆英明白,若真的走上这一步,便没有了回头的可能,深吸一口气:“是。”
穆夫人伸手一把将女儿搂在怀里,向来坚强干练的人声音也不由哽咽:“既然决定了,就做自己觉得舒服的,你嫁到端王府时候,阿娘也常常后悔,我身边那么乖巧懂事的小丫头,要到那地方受罪,心里难受的不得了……”
*
夜色渐渐昏沈,穆英失眠的时间越来越长,想到阿娘的话,尽管家人都在身边支撑自己,却心里难以释怀,就像当初宴席上的赐婚,皇权之下的自由,或许会连累许多人。
穆英一个人披着氅袍,在花园碰到父亲。
穆英闪过一阵错愕:“阿爹,你怎么也没睡……”
穆国公看着女儿,严肃威严的脸上变成柔和:“白日酒喝的多了些,有些睡不着。”
穆英抿唇,知道父亲在撒谎,出了案子之后他就跟着去了官府,等天色很晚才回府,哪里是睡不着。
穆公爷伸手朝穆英拍了拍身侧的木椅。
“英英过来坐。”
穆英点头,迈步坐到一边,晚风徐徐,带着安抚人心中烦闷的效果。
穆国公看着穆英,眼中满是感慨,原来在身边的小姑娘,现在已经变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英英啊,你之前跟端王爷之间发生了些什么?”
穆英抿唇不语,她和唐澄之间,一时间不知道如何解释。
前世今生,像一捆缠绕在一起,到处都是死结的丝线,无处拨解。
穆国公:“白天的事情惊动陛下,王爷顺势再次请命去西境镇守,气的陛下差点旧疾发作,想来他的请命不是空穴来风,你们小两口之前,有些事是我们这些长辈也不能调节接的。”
穆英垂眸:“阿爹,我不会连累家里。”
等风波过去,她会离开京城,到一个唐澄找不到的地方去。
穆国公看着女儿,那双饱经风霜的眼里闪过愧疚:“英英知道阿爹为什么要应下陛下的婚约,同意你嫁给三殿下吗?”
穆英长睫微微触动,这个敏感的问题,父女两人从来没有交流过,甚至一开始知道要嫁给唐澄的时候,穆英心里也有怨愤,之前越长大越知道里面的不得已,淡淡开口:“皇命难违。”
“是啊,皇命难为,却为什么独独是端王,”国公爷把手边的糕点推到穆英面前:“现在朝中局势覆杂,看似和谐的局面之中暗藏汹涌,端王虽然得了皇恩,却是个心慈的人,太子虽然在位,却不得君心,若真是有心人在后纵横,总要有场夺嫡之争,穆家虽然手握兵权,却也是把双刃剑,阿爹不愿你们卷入风波,却也知道必须要为你和你兄长谋一份出路,希望有人能够把你庇护在身后。”
穆英擡眸看着父亲,他不愿她了解太多朝中的尔虞我诈,这些话父女两个几乎很少提及,可是听到最后,外族的渗透早已在京城中蔓延,父亲早已经知晓?还是说更深的什么关系?
这些东西全都是前世未曾了解过的。
穆英脑海中却浮现出唐澄的脸,泛红的眼睛像染了血,那句我想给我们孩子,一个你一样的家,幸福的依靠,仍然在耳畔环绕。
穆国公转头对着穆英:“,英英,为了穆家阿爹总叫你隐忍,心里总是觉得要为你们取舍,却忘了你同样有自己来去的自由,端王同你之间,作为父亲自然要维护自己的女儿,若是京城觉得束缚,阿爹送你去关外,那里很安全,等事情平息之后,阿爹阿娘便回去陪你。”
穆英眼眸触动,父亲鲜少在自己面前展露情绪,彼此之间的距离慢慢缩减,心中酸涩,低头看着平滑的小腹,心中五味杂陈。
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转头看到哥哥廊前:“穆英英,你到底还记不记得有我这个哥哥!什么事宁可跟阿爹阿娘说,也不跟你哥说?”
语气虽然责备,却慢慢都是关心,穆英心中哽咽,无论是什么时候,家人总是在最前面给自己依靠。
*
牢狱之中,宋含章的尸体已经检验,本来是亲王的女儿,从关外赶来的舅舅不同意检查,可是这事关系到端王和段王妃的母族,若是在京城中闹起来,便也不是小事。
鹤青从里面隔间出来,手里拿着仵作检查出来的单子,唐城等在外面等着第一时间的报告,随即伸手递过去。
唐澄目光转移,看着手中的文书,眸光颤动。
鹤青站在一旁,开口解释:“主子,宋郡主并非死于溺水,胃里发现很少出现的毒药。”
唐澄皱眉:“毒药?”
鹤青点头,语气凝重:“外族的疆毒。”
唐澄修长的指节死死捏住公文,隐隐泛白。
唐澄转眸:“来穆家之前,她都跟谁有过接触?”
鹤青:“同行来的还有华阳公主,不过殿下之前因为受了惊吓,现在已经神志不清,一直说胡话。”
唐澄嘴角带着冷笑,手中文书拍在桌上,淡漠冰冷的眼睛里满是寒意。
“好啊,既然他们想明哲保身,那就把水搅浑。”
鹤青看着唐澄,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殿下,您之前嘱咐的礼部的苏恒大人已经在内管丞相那边打好招呼,只不过他自己好像并不是太愿意。”
“无妨,他最后会的。”唐澄说着手里握住文书,转眸看着鹤青:“这份东西不要出现在京城。”
事情虽然调查,各部自然流程很多,其中难免要拖延消息。
“是。”
*
京城中风言风语流传的层出不求,已经升级为端王殿下痴心一片,验尸房前苦守,哭送青梅竹马最后一程。
本来就风波不平的京城瞬间又被点燃,甚至穆府里都已经人尽皆知,而穆英却并不在意,此刻她心里正想着别的事。
宋含章死的蹊跷,而关键还在华阳身上,她为什么要做伪证。
忽然想到之前抓住的那批绣女,眼眸微微寒光,似乎有了想法。
看着桌上那日唐澄给她的药瓶,无论前世还是今生,唐澄都是性格张扬,他们虽然是指腹为婚,他冷落穆英,却没再干涉府上的事,两个人心照不宣的保持距离,连每月的夫妻之事仿佛也像是例行公事,就因为这样,这份毒药或许他真的并不知情,若不知情为何还要提醒她注意安全,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正在沈思之时,外面的房门响起敲门声,穆英已经在里面一个人呆了一个时辰,虽然说过不愿人打扰,阿瑶还是不放心,敲门提醒穆英。
穆英渐渐回神,起身打开房门看见外面阿瑶手上分别拎着一大袋子东西,因为快拿不动,表情有点呲牙咧嘴。
穆英惊讶:“你这是又把哪里打劫了?”
阿瑶迈着步子进屋,尽管累的喘粗气,还是没有把包裹放下,小心翼翼放在桌上。
“小姐,可算累死我了。”
阿瑶:“是王府送来的衣裳。”
穆英疑惑:“王府送什么衣裳?”
阿瑶眉头轻皱:“小姐你不知道啊?”
穆英感觉自己应该是错过什么,擡眸看着阿瑶。
阿瑶感觉穆英变了,有时候聪明有时候木讷:“两日之后就是陛下的生辰,本来要大操办的,因为太子殿下病了,就改成家宴,鹤青之前就告诉我了,我还以为你知道。”
穆英这才反应过来,上一世这个时候唐澄是跟宋含章一起进宫参加家宴,所以她才没什么印象,不过时过境迁,此时宋含章竟然不在人世,穆英心里总觉得不对劲,这后面仿佛有一双无形的大手操纵一切。
看着包裹里艳丽光滑的丝绸,心里满是覆杂,伸手一把将包裹摔到地上。
阿瑶被吓了一跳:“小姐你怎么了?不喜欢?”
穆英伸手扶住阿瑶的手臂,朝她摇了摇头:“这些东西送给你吧。”
阿瑶不明白穆英心里的想法:“可是小姐……这都是王爷亲自交代给你——”
穆英摇头:“你不想要就直接烧掉。”
她不会一辈子在唐澄身边,他们之间的联系越少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