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2 章
一晚时间,唐澄要去西境的消息很快传开,外面风言风语传的有鼻子有眼,说端王已经准备休了王妃,另取新欢 ,去西境好好过日子,更有甚者传出新欢就是宋含章,穆英懒得搭理谣言,自然每次看见唐澄都是躲得远远的。
两个人最好的相处方式就是不相处。
时间过的很快,转眼就是穆修和沈玉容的婚礼,整个穆府都是期待已久,从天还没亮就开始筹备,这也是穆英前世未能完成的心愿,心里也跟着高兴。
穆夫人看着之前一直闷闷不乐的女儿重新打起精神,心里也松一口气,怕她累着:“你呀还有着身孕,好好歇着。”
穆英弯眸浅笑,在母亲面前总是不用考虑太多,甜甜的回答了一句:“好~”
府中人来人往,门口传来一阵动静,定睛一看是众人拥簇下的华阳公主和宋含章,因为是皇族自然都收到请帖,只不过两人竟然来了,本来的正席在明天,没想到两人竟然今天就来了。
穆夫人怕女儿心里不痛快,转头想嘱咐她回院里休息,没想到穆英反而握住她的手:“阿娘我没事。”
这些跟上辈子宋含章在她面前作的妖来说简直是不值一提。
两人走到面前,彼此看一眼,却有种说不出来的古怪。
华阳手边紧紧挽着宋含章的手,之前在马场的风波之后,便很少看到她,如今一看人倒是消瘦了不少。
宋含章一袭淡色锦袍,看着穆英的眼神带着淡淡的笑意。
两个人敏感的身份引得不断有目光投落,在外界已经逐渐妖魔化,后面流言愈演愈烈,简直快成了现成的话本。
穆英转眸看向宋含章手腕上那条淡金色的手链,印象倒是很清楚,那是当初先皇后的遗物,她数年前去关外的时候,唐澄送给了她,自此之后似乎就没摘下来。
本以为心里会有波动,可是却没什么感觉,只是淡淡的移开视线。
两人送来了贺礼,是关外的雁江石,这是一种生长在沙漠里的晶石,成色正红。带着淡淡的光亮,京城没有出现的玩意不断吸引人的目光。
“本来是还有一份送给殿下,之前殿下去了白城,到时候送到府上,王妃殿下还要帮忙转告一声。”
以外面风言风语的情况,宋含章应给天天跟唐澄在一块,现在却要转达,简直是赤裸裸的挑衅,若不是穆英昨夜知道唐澄在穆府,似乎还要被对方特意提醒一般。
穆英此刻却难得眸色淡漠:“宋姑娘心意难得,既然如此贵重,合该亲自送给王爷才是。”
宋含章似乎没想到穆英会如此坦荡,眼眸闪过一丝楞住,脸上是得体的微笑:“既然王妃如此说了,那含章也不便麻烦娘娘。”
穆英只是点头,身上是上位者的端庄,她的身世就算不嫁给唐澄,也不用小心翼翼做什么讨好别人的事情,只是上一世把唐澄放的太重要,而忽视自己,醒悟的实在太晚。
穆家在朝中地位举足轻重,京城中由头有脸的人物全都来的,宴会上人太多,穆英的身份在厅中,自然人人都要过来行礼问安,不喜繁文缛节,自然也是能躲就躲,准备转身离开。
彼此打了个照面之后便分开,只是走到华阳身旁,能感受到一阵淡淡的血腥味,穆英小时候在军营,对这个味道最敏感。
擦肩而过之时,转眸看向华阳,发现华阳也同时看着她,那双深棕色的眸子里带着一丝说不上来端的情绪,恐惧?或者是不安?
穆夫人早就在花园纱厅中安排了贵妃软椅,穆英舒服地坐在上面,慵懒地晒着太阳,昨夜唐澄的药没想到还真有了作用,原本困扰多日的失眠有了一点效果,不是强制的困意,反而是很舒服的感觉,不会头疼。
伸手轻抚肚子,明明还是平坦的地方,心里却有了不一样的情感,曾经触动的地方,再次迎来了希望,可这份希望却不是在父母的期望中降临。
海兰尽管身体不好,还是过来送了贺礼,得知穆英在这里,特意过来看看,见她状态不错才放心。
“英英,你跟端王殿下到底是怎么回事?外面都带传要把宋含章派给他,听说要去西境,你怎么一点都不着急。”
穆英摇头:“我现在只想过好自己的日子。”
海兰支持穆英,但看她分反应还是怕她把什么都闷子心里:“什么事别强撑,有什么事要告诉我。”
穆英抿唇淡笑,庆幸身边有许多支撑着她的家人朋友,语气柔和中带着点撒娇:“知道啦~海兰大人。”
同她来的还有陈海元,正站在拐角处静静等着妻子,穆英转眸看过去,视线碰撞很快又转开。
陈海元朝穆英浅浅行了一礼,并没有上前。
听闻他已经调动到军部,外面的风声愈演愈烈,那个刘氏恐怕在陈府甚至京城都再无容身之地,通过这件事对海兰起到一个警醒,也不算是坏事。
海兰养胎身子总是虚弱,不便一直在宴席上,就准备回去了。
穆英送别好友,继续一个人坐在椅子上晒太阳,宾客来穆府吃饭之后,新郎官去接新娘子,后面晚上还有一场。
阳光温暖,整个人都是人暖洋洋的。
不知是意识模糊还是错觉,突然听到扑通一声,像是什么的东西坠入水里的声音。
穆英朝着花廷旁的池塘上左右看了一眼,水面平静,根本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直到穆府中响起一声尖锐的喊叫声,彻底把众人从宴席的环境中拉出来,一个侍女连滚带爬跑到宴厅前,面露惊恐来到穆国公夫妻跟前,拼命控制身上的恐惧。
“老爷夫人,出事了,花园死人了!”
“什么!”听到消息的夫妻俩脸色一变,现在宾客都在不能砸了场子,穆夫人擡眸看向国公爷:“老爷先招待宾客,我去看看是什么情况。”
穆国公点点头,如今这么大喜的日子,出了这样的事,对两个新人不好。
尸体在花园池塘中被发现,身上衣袍被扒掉,只剩下薄薄一层的中衣,面容被外力割的面目全非,身体各处都被尖刀划刻的血肉模糊,根本看不出身份。
看着身上皮肤还有耳垂上的首饰都不是寻常人。
穆夫人眸色沈重,穆英察觉到穆夫人的离席,默默也从席位上退下来。
“阿娘。”声音从身后响起。
穆夫人看到穆英:“你这孩子,怀着身运还到处跑,不过是下人落水了,不是什么大事。”
穆英眸色停留在岸边的那一具尸体身上,心里似乎有了隐隐预感:“她是……阿娘她应该是宋含章。”
穆夫人眉头紧皱:“是谁你都不要管,快回院里。”
穆英抿唇,她又不能说上一世临死前,看到过她耳垂后面有一块胎记,形状像一朵桃花,位置隐秘,当初也只是彼此靠近的时候才注意到,眸色沈沈:“阿娘,有人盯上穆府了,这件事藏不住,可能是冲着我…或者唐澄来的。”
事情一点闹开,原本的婚宴现在变得一片哗然。
死者死状悲惨,众人看到情况都不免惋惜,消息很快传来动静,宫中派人来调查情况。
这人确实是宋含章,死因是溺水而死。
在穆府这特别的节骨眼上,众人心里尽管心照不宣,但还是默认地看向穆英,方才的场景众人都看在眼里。
穆夫人把穆英护在身后,现在这个时候还没有结论,她的女儿自然不能被人平白猜忌。
来的是京城卫的长官统领程咏,在穆府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不便询问,只能暂时留住,调查原因。
突然人群中站出来一人,情绪激动地指向穆英。
“是她,是穆英把宋含章推下水的!”
声音的来历不是别人而是华阳。
众人一片哗然,原本怀疑的眼神现在逐渐变成笃定,带着恶意和厌嫌。
穆英感受到炙热的目光,眼神异常平静,擡眸看着华阳,对上她那双数不出来的恐惧的眼睛。
她分明在害怕,为什么要说谎?
本来就是棘手的案子,命案中涉及的都是王宫权贵,自然得罪那个都不是,何况现在还在国公府里,若是真相没搞清楚,最后惹得出了乱子,就是一百个内城司都赔不起。
现在有华阳的指正,比想象中的要好办些,程咏走到穆英跟华阳面前:“还请公主王妃随下官去司所调查。”
“且慢。”此刻人群中传来一阵熟悉的声音,顺着视线往前看,竟然是端王出现在身后。
唐澄脸色苍白,但是已经恢覆如常,身上宽大的袍子映衬的整个人更加消瘦,迈着步子走到穆英身边。
“有什么证据,本王就是证据,王妃方才一直在照顾本王,你们有何处来的谣传!”
程咏一下子吓得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参见端王殿下。”
众人看到情景,也赶忙行礼,唐澄不是别人,是真正有机会登上皇位的皇子。
华阳看向唐澄,原本不安的眼神一下子彻底变成恐惧,以至于不敢擡眼看向唐澄。
唐澄伸手揽住穆英的腰,身上除了木檀味还有淡淡的药草膏药的味道,昏暗中根本没来得及看他的伤口:“你先进去。”
穆英看着他,那双冰霜似的眸子满是柔情,那双手臂带着温暖,唐澄似乎在一点点有了温度,转身跟着阿娘回房间。
众人原本看戏,如今冲出来个唐澄,就算别人有意见,还能有什么疑问。
唐澄走到华阳身边:“华阳,我给你一次机会,到底是不是穆英推的宋含章?”
华阳浑身颤抖,双手拼命颤抖,整个人捂住耳朵拼命尖叫:“啊啊啊啊啊啊,我不知道!不知道!!”
自从上次马场的事之后,她的情绪状态就一直不是很好,如今刺激完全失去控制。
鹤青带着一队人马出来,暗中稳定住华阳。
继而走到还在地上跪着的程咏面前。
程咏心里暗把那些把责任退出来的人问候了八辈祖宗。
“程大人,本王记得你内城司不是郭静安说了算吗?怎么拍你来处理这事?”
程咏心中一惊,没想到唐澄连这些都知道,战战兢兢擡起头:“回……回殿下…郭大人出城访案…派卑职过来调查。”
唐澄冷哼一声,眼底带着轻蔑,那种身上上位者的威严压得众人传不上来气,不是寻常权贵的压迫,反而是掌握生死的权力。
“把尸体带回去,这事本王不会这么善罢甘休。”
程咏终于得到赦令,心里松了一大口气:“遵命。”
以唐澄的性子不杀就是赏。
有端王在这,就算有看热闹的人也不好在停留,这场婚礼就这么草草收场。
穆英在屋里心里忐忑,看着唐澄的脸就心里说不上来的不安。
房门有了动静,唐澄从外面进来,看着她的眼神瞬间温柔。
穆英心里却有种强烈的预感,没有先开口,只是垂眸看他。
“为什么帮我?”
唐澄摇头:“我没帮你。”
他确实一直跟穆英在一起,只不过在她看不见的地方。
穆英看着唐澄觉得心烦意乱:“你这几天去哪了?”
“没去哪……”
穆英从白城之后第一次认真的看向唐澄:“唐澄,我想听真话。”
唐澄别过头,身上的伤口牵扯的发疼,不想沈重:“以什么名义?”
穆英没想到他这个时候还有心情说这些:“不愿意说拉倒。”
唐澄眼底的冰冷渐渐散气,迈着长腿一下坐到穆英对面。
“太子生了重病,我去看了看他。”
生病似乎加重解释,这些消息穆英却一点也不知道:“你要帮他。”
唐澄点头:“一句两句说不清楚。”
唐澄眼神柔和地看向穆英,声音平淡温和:“英英,你是一个教会我爱的人,上一世父皇的婚约,叫我抵触里面更多的原因不是我讨厌你,因为我母亲也是这样离开,我怕了,不想重蹈覆辙,却忽略了你的感受,登基之后一切都不一样,总之全然是我的错,但单一个字,没有恨,你只要知道,我会把一切解决好,放你自有。”
穆英死后他彻底失去了那根绳子,变成了孤家寡人,他想随她而去,却怕说不得好死地人不入轮回,找不到她。
便是一天一天的熬,终于到了那一天,承蒙神灵能叫他重新遇见她。
后知后觉的珍惜,上天真的教会他好多,原来真正珍贵的,从一开始就拥有了。
穆英心里发闷,她甚至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唐澄,还有他们的孩子。
“你也不必再跟我解释。”
尽管重新活过,可那些曾经的忽略,伤害,冷落,依旧真真实实的在她心上留下不小的伤痕,凭什么一句想挽回,什么东西就能回来,唐澄不值得她如此,无论怎么对待,都能得到原谅,那个人都能回到身边。不是冷漠胁迫,和患得患失。
穆英从小见过幸福的家庭,才觉得唐澄的病态,留在他身边只会把自己也拉进深渊。
两人沈默地看着彼此,想到过往,没有赢家,彼此都输的满盘皆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