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登基 城破了,新帝登基。
起初, 府兵们很犹豫,并不肯让杨成焕进。
他沈下脸,掏出腰间的符牌:“是我爹要提人, 你们动作快些,我还要赶路,别耽搁时辰!坏了大事, 我看你们谁担得起!”
厉声喝斥,府兵们都怕了。杨成焕毕竟是侯爷独子, 家里说一不二。他们再一看那腰牌, 也确实是侯爷的。
统领只好恭敬问:“里头都是官员的女眷, 不知世子要提谁?”
杨成焕不耐烦道:“禇参政夫人在不在?在就赶紧给我提出。”
屋里这些人,统领并不能认全,只有禇家是认识的,因为侯爷特意叮嘱, 要看住这对母女。
可此刻世子要提这二人......
“快些。”
杨成焕不耐地催促。
统领还在犹豫,杨成焕忍不住怒踹一脚:“我爹的腰牌看见没?你觉得本世子是会弄丢人还是怎的?现在我爹急要,要不你大统领亲自提了给我爹送去?”
“不敢!属下不敢!属下这就提人!”
先是林夫人被拽起来。禇卫怜大惊失色, 跟他们拼抢母亲:“你们要做什么!不准带走她!”
统领看向地上的少女,反正是母女,索性把禇卫怜也拽起。
他扯着两人踉跄出去, 交给杨成焕:“世子,都在这儿了, 这是禇参政的妻女。”
杨成焕扫了一眼, 骤然招来小厮:“去,把她们押上马车。”
......
起初,禇卫怜真以为杨成焕是来替他爹提人的,心惊胆颤。还是走到这一步, 成了俘虏。
直到马车驶出侯府,杨成焕才对她们说:“现在时局艰难,我先送你们出城。”
原来不是押人的,是来救人。
林夫人大松口气,喜极而泣,虽不知杨成焕为何悖逆他爹,却还是由衷感谢。却又有些担忧:“外面是何情形了?”
杨成焕并没打算相瞒,把自己知道的都告诉林夫人,“夏侯尉没死,他和我爹有勾结,今日就要攻城。我爹抓的一堆官员亲眷,都是筹码。京城将要攻陷,你们不要再待了,都先走。”
今日就要攻城了。
母女俩脸色不好,苍白地像死人。褚卫怜掀开丁点窗缝,他们正在驶离龚府的小巷。车夫赶马格外快,鞭声犀利,一下又一下仿佛甩在心头,禇卫怜深深吸了口气,抓紧车橼——不知道家里怎样了,宫里怎样了。
巷子的出口越来越近,突然明显的厮杀声,兵器相撞,步伐地动山摇。马车里的三人同时意识到什么,脸色仓皇,车夫更是急地扯缰,“世子,不能再走了!”
马车的动静太大,杨成焕摔先跳下,接着褚卫怜和林夫人又下来。
褚卫怜猫腰往巷外一瞧,只见昔日繁荣的整条街都闭了店,全是打杀的官兵和异军。每家每户,大门紧锁,她亲眼所见,此刻才信了杨成焕的话,京城果然被攻陷!
她只粗略扫了眼就被母亲扯回。
曾经,林夫人虽也经历过宫变,可她当年只困在府上,根本没见过外面的厮杀,哪见过人叠人的尸体?
地上到处都是残骸,断手断腿,官兵的血流了满街,林夫人吓得六神无主,“走不掉了......走不掉了,这要怎么办?”
杨成焕咬牙,当机立断:“换个藏身地,快去我的别院!”
......
京城破了,由城东门开始最先被攻破,接着五柳丶神机丶白马三大营叛变,战火以雷霆之势烧到皇城。在得知康亲王中箭坠马,不知所踪后,褚太后惶然失了神,茶盏掀碎。
叛军不久就会攻进禁庭,形势容不得人多等。好在慈宁宫有条压封四十年的密道,能逃往外山,是那年宫变之后,褚太后叫人修的。她曾永远盼这条密道没有启封的一天,终究,还是在今日派上用场。
王惠青陪着褚太后逃,郑喜却没逃。
此刻,他怀里正揣着玉玺,是褚太后最后交给他的——褚太后千叮咛丶万嘱咐:“我大齐的玉玺只传帝王,你定要把它交到瑨手上!只要有玉玺在,叛军就不敢杀他!”
此刻,这枚拳头大的方玺犹如烫手山芋,紧紧藏在郑喜怀里。
它的用处大了,不仅象征大齐皇室,还能调动皇城司丶整个禁庭军。当年皇帝即位,这枚玉玺便一直握在褚太后手里。如今褚太后逃走,想把它留给夏侯瑨,就是要保孙儿的命。
这是太后给郑喜最后的命令,他刻不容缓赶去圣和宫——圣和宫的大殿是夏侯瑨最常待的地方,批奏章动辄五个时辰,他必须得先到圣和宫,才能见到人!
宫女太监们在得知京城被攻破后,如窝鼠轰逃,郑喜赶到圣和宫时,所剩的人寥寥无几。
他只看见石阶旁有个太监,这太监就是平日伺候夏侯瑨的。郑喜立马抓了人问:“宣王殿下在不在内?”
太监急道:“公公,奴才也不知宣王殿下去哪了!殿下今早带走破风,再也没回来过!”
到底去了哪里?郑喜急得团团转,夏侯瑨没回来,他就只能在圣和宫等。
郑喜一路气吁,跑得很累,他先去偏殿的耳房歇会儿。
不过片刻,庭院竟有芄兰的声音,问了和他一样的话。“宣王殿下在不在?他去哪了?!”
芄兰是郑喜的老熟人,宫妃们都逃走了,他以为皇后也要逃,没想到芄兰竟然还没走。
郑喜从窗子探头喊人,芄兰惊诧地回头:“郑公公?你怎么还在?”
郑喜正要开口,突然被惊恐的尖叫打断,“叛军来了!快走!!快走!!!”
只见宫门尘土飞扬,几个持刀穿甲的人劈开朱门,寥寥无几的宫人们尖叫着,四处逃散。
郑喜吓得四顾,看见耳房的角落堆杂木篓,急忙钻入。
下刻,门又开了,原来是芄兰慌张地进来。
郑喜忙探头轻呼,“这儿,快来这儿躲!”
木篓刚好容纳两人,芄兰钻进去,把头顶的杂草拢好堆起,遮得严严实实。
两人刚歇下,门又被踹开,一个拿刀的叛军怒目环顾。郑喜和芄兰屏息凝气,半点声都不敢露!
那人忽然走了过来,站在木篓前,拿脚踹了踹。
沈甸甸的木篓,他突然大笑,正要拿刀砍下去,芄兰手指轻拨,密麻的银针飞出袖口——只见那叛军惨叫地捂腿,彼时芄兰急忙跳出,端起旁边的花盆朝他头顶怒砸!
人死了,血流满地,郑喜吓得捂眼,狂跳不止,仿佛死的人不是叛军,而是他。
如果不是芄兰,他真得被刀劈死......
彼时,圣和宫外再也没有动静,连叛军的脚步也消失。
“好险啊,我们差点死在这了......”
芄兰后怕地拍胸,忽而看他,“郑公公,宫里乱成这样,你怎么不和太后逃?”
“我得找宣王殿下呀!”郑喜急得慌,“找不到宣王,我拿什么跟太后覆命?”
“你不是也要找宣王?”他低声问,“你找宣王何事?”
芄兰说:“皇后担心宣王安危,特地叫我找人,找到了就带他去西华门,有安排好的车马。”
“那公公找宣王为了何事?”
郑喜:“也一样,太后有东西交给宣王。”
“什么东西,如此紧急?得这时候交?”
郑喜没有说,芄兰也不逼问。她扒着门缝往外视察,“等叛军都走,我陪公公一块去找吧。”
......
战火从天亮烧到天黑,吞没整片京城。
夜里,别苑外的巷子都是叛军的脚步,禇卫怜和林夫人躲在屋里,焦急地等,就这样撑过一夜。
第二日清早,脚步消了,杨成焕冒险外出打探消息,快到晌午才回来。
“怎么样了?”
林夫人着急地问。
杨成焕摇了摇头:“街巷还有很多巡逻的兵,据说陛下悬梁自尽,不少宫妃和太后都逃了,瑨殿下至今没有下落。
“如今皇城里里外外,都是夏侯尉和我爹的人。”
禇卫怜忙问:“那禇家呢?”
杨成焕打探消息的时候,顺便去禇府看过,他说:“对你们而言或许是个好消息,禇家的人都不在,他们应该逃出城了,夏侯尉还在派兵搜。”
“不仅搜禇家,也在搜捕我们。我爹已经知道是我带走你们,他昨夜暴怒,军规处置了很多人,此刻还在找我。不过你们不用怕,别苑是我私下买的,他不知道。”
“林夫人丶禇娘子,你们先待着,我掩护你们。等入夜,我就送你们出城。”
禇卫怜道谢。
昨天杨成焕带走她们,又费心地安排她就知道他下了不少功夫。她不解地问,“杨世子,你爹与我家有不少恩怨,你为何要帮我们?”
杨成焕望着她的脸,唇翕动,几番想说,却梗了脖子难开口。
最后他别过头:“我爹是我爹,我是我,你无须管,我杨炎照做事向来任性妄为,看不过眼便帮了。”
倒是有意思的人。
禇卫怜弯唇,还是要谢,他突然咳了声:“不过,你别太早庆幸,若我哪天对你心怀不满,那我又会对付你。”
......
历经一天一夜的攻城,兵变结束了,夏侯尉率兵破入禁庭,午后便宣布登基。
抚远侯抓了不少官员家的女眷,逼他们认新帝。有的人舍不下妻儿,又见大局已定,不愿再蜉蝣撼树,只能从命,今后向后看。有的则宁死不折,拔剑杀死妻儿,自己又当堂撞柱,血流三尺。
褚卫怜听着这些消息,实不知该说什么。她低低望着掌心,知道败了,还是让他做上了皇帝。
不过也无妨,当初既敢赌,她也预想到有今日,不是输不起。
大势既去,只剩下跑了。好在她还留了一手,让父亲和哥哥屯了不少钱财。
惹不起,她还躲不起吗?反正太后逃了,禇家也逃了。杨成焕说,今夜就会送她们母女出城。
杨成焕的别苑临近街巷,午后他不在,出去部署人马。昨夜疾风骤雨,林夫人染上风寒,别苑里没有药,见母亲咳得厉害,禇卫怜只好出去买。
在新帝登基后,外面的街巷陆续放开,慢慢的,小贩们也出来支摊。
褚卫怜记得,出了别苑不远就有个药堂,不用走几步路。为防被人认出,她戴上帷帽。
禇卫怜买完药就走,哪知临脚出门,骤然听见几个妇人提及禇家。
她们都在等掌柜抓药,随口闲聊。
有个妇人说:“啧,褚家四娘可真是惨。虽说祸不及出嫁女,可褚氏人都跑光了,就剩下嫁到龚府的四娘。不知她是怎么惹着新皇,竟被绑在城楼上......你们说咱这位陛下,到底想要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