录音
奶白色的栅栏,阴郁的天,道道惊雷劈开厚厚的云层。
宋琬瓷站在大门外,拨通了那串烂熟于心的电话号码。
“嘟,嘟——”
嘟声响起。
她顿然忐忑不安,用心祈祷着要有人接听。
周遭一个人都没有,不知道为什么整个世界都变得那么沈寂。
她的心情随着电话铃声起起落落。
“喂?”
电话那头终于接通。
“阿郁!”宋琬瓷掩不住的喜悦,热泪盈眶:“我,我我我做了你想吃的汤圆,芝麻馅的。你现在在家吗?我......”
“抱歉,宋小姐。”那端的语气带着不好隐藏的哀伤:“我是安娜,是鹿总的贴身助理。”
“什么?”她楞住了。
安娜解释:“鹿总在三天前已经意外过世,她的遗物被我带回了家。您是来取她的遗物的吗?”
“你为什么要接电话......”宋琬瓷一下子瘫软在地,抹掉脸上的泪水。
“鹿总生前已将她的公司和她名下所有财产全部转让给您。过段时间,您来一趟鹿家老宅,签一下《遗产转让书》。”
顿了顿,安娜缓解了下心情:“鹿总说,您的婚礼,她没有办法去参加,她舍不得你......不过,新婚贺礼和生日礼物,她已经给您全部准备好了。”
宋琬瓷不停哽咽,哭成泪人。
“对了,鹿总给您留了份语音文件,在她的手机里。您进来取吧。”
......
12月31号,阴,无雨有风。
宋琬瓷穿着大红嫁衣,慢慢地推开婚房的门,房内布置得十分喜庆,贴着“囍”字的窗户半开着,忽而来一阵凉风,红色的纱帘随风飘卷起来。
她独自一个人坐在大红的婚床上,发楞许久,这才鼓起勇气,将鹿霖郁留给自己的语音文件点开。
四下静悄悄的,唯有的,是鹿霖郁温润好听的声音。
“2024年12月26号凌晨,致琬瓷,闻声如晤,当你听到这份录音的时候,你应该跟缪醒先生去度蜜月了,想不到吧,我没有陪你去看婚房,没有去参加你的婚礼,我没有勇气当面与你告别......琬瓷,哦不对,应该尊称你一声缪太太了......”
录音很长,足足有十几分钟。
宋琬瓷眼眶湿润,听得认认真真仔仔细细。
“我们纵然阴阳相隔了,可心里还是不舍得离开你,我够贱吧,明知道你已经成了别人的妻子,还奢求你能够回心转意再爱我一遍。不过没关系了!我死了!就不用再承受没有你在身边的日子的折磨了......”
录音里的每一个字的蹦出,仿佛都在凌迟着宋琬瓷的身心,千刀万剐也不过如此。
“我没有什么能给你的,思来想去.....索性将我的公司和所有财产作为你的新婚贺礼,希望你能接受我这份薄礼......也希望你能与缪醒先生在今后儿孙满堂,相伴到老......”
录音里的声音慢慢讲,倾听者静静地听,不敢听漏掉一个字。
“宋琬瓷,我本以为这辈子不能再听到你的情话,没想到......梦境里......我居然听到了......你说的...我爱你。”
“霖郁没有遗憾了,也应跟你说再见了......缪太太,我先走一步了,这一次我不会再回来了,永远不回来打扰你......”
这是录音的结尾,也是鹿霖郁生命里的最后一个执念,她等了十一年,终于在自己的梦境里听到了宋琬瓷对她说的那句情话。
她从遗憾里逐渐释怀,最终迷了路,与死亡相拥长眠。
“阿郁,你的心是铁做的吗......”宋琬瓷的手紧握着她的手机,把它贴在胸口处,泪水一时间盈满眼眶,哽咽着:“你为什么要丢下我,为什么得到了,又不要我了......”
宋琬瓷将录音文件从头到尾又反覆听了好几遍,鹿霖郁说的每一个字都仿佛被赋予某种力量,一次次重击了她这一整颗疮痍满目的心脏。
她嘶声裂肺哭着,哭到肝肠寸断,呼吸困难。
“阿郁.....”宋琬瓷伸出戴着戒指的手,低下头,一遍遍痛吻它,在心底一遍遍说:“我从始至终想要的,要嫁的,只有你鹿霖郁,只是你......”
这一整天,宋琬瓷哪里都没去,一直坐在空荡荡的婚房里,听了一遍又一遍鹿霖郁的录音。她的眼泪把戒指弄湿了,碎钻折射出来的彩光美得太苍白。
和她一样,头发出现了几缕银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