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局（二）
    房间外，世界濒临崩溃，一片混乱。而房间里，却静得仿佛连心跳声都能听见，每一声都沈重得像是在倒数终结的钟鸣。
    “肖筱，像这样的修覆，我可以向上级申请，通过回溯数据，修补损失，甚至——抹去所有人的记忆进行修覆。”江柯宇说。
    肖筱黑白分明的眼瞳深深锁住江柯宇的视线，“所以，你要对我动手吗？”
    江柯宇摇了摇头。他看向肖筱的目光里闪过怜惜与不忍，语气几近哀求：“肖筱，放弃吧。活下去，不好吗？我可以抹去你的记忆，你就能回到家乡，好好过日子……”
    “反正我也不是这个世界的主角，对吗？”肖筱眼眶泛红，泪水涌了上来，她死死咬住下唇，声音却已微微哽咽，“所以我的存在根本不重要，对吗？像个行尸走肉一样苟活，算是活着吗？明明知道凶手是谁，却不能替好友覆仇，这算活着吗？”
    她逼近江柯宇，质问道：“江柯宇，你告诉我——这算活着吗？”
    江柯宇的手微微擡起，指尖悬在她额前，微不可察的电磁波已悄然流转。肖筱骤然意识到他想做什么，但已然头痛欲裂。她踉跄着后退一步，强忍着几乎要把意识撕裂的剧痛，嘶吼出声：“江柯宇，你敢——！”
    江柯宇望着她，沈默许久。
    他缓缓道：“只要你活着，对我来说，就够了。”
    话音落下，血肉被利器贯穿的声音在两人之间响起。
    “放开我，不然——我就刺得更深一点。”
    肖筱的手微微颤抖，瓷片嵌入江柯宇的腹部，血珠顺着刀刃滴落，染红了她的指尖。可她的眼神却沈静得可怕，像是在绝境中挣扎太久，连恐惧都被磨灭殆尽。
    江柯宇脸色煞白，却依旧没有退后半步，甚至连痛楚都未曾显露，只是坚定道：“那就刺得更深一点吧。”
    电磁波仍在继续。
    “我不会放开你。就算死，也不会放开你。”
    肖筱指尖泛白，终究没有继续刺下去。她的意识在撕裂般的疼痛中逐渐抽离，她咬紧牙关，努力稳住气息。“既然到最后了，我问你一件事，可以吗？”
    “你问。”
    “思月……不是你杀的，对吗？”她的声音微微发颤，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硬生生挤出来的。
    沈默片刻后，江柯宇终于开口。
    “不是。”
    顿了顿，他嗓音低哑，道：“但也……算是。”
    睫毛在江柯宇的颧骨投下一片暗影，他仿佛在避开某种无法直视的记忆。
    “那天，我只是想让刘思月松手，可是赵嫣然——”江柯宇低笑了一声，那笑意里带着苦涩，“她推了刘思月。而她站不稳，坠下了塔。”
    “我想救她的。”他说得很慢，像是要把心口的千斤重石一字一句碾碎，可最终不过是无力的叹息，“可惜已经晚了。”
    他自嘲地笑了一下，“现在回头想想，说不定我的出现也不过是赵嫣然计划里的一部分。”
    “所以你明知道她在利用你，知道她的真面目，却还是继续帮她做事？还是愿意救她？”肖筱嗤笑，“江柯宇，你真恶心。”
    她说得轻描淡写，语调平稳，可那份轻视比刀刃更锋利，比烈火更灼人。
    江柯宇的脸色微微一变，他眼底一瞬间浮现出受伤的神色。“不是这样的！”他仍然想解释，“因为我真正的目的不是想救赵嫣然，我是想救这个世界，还有——”
    他的话戛然而止。
    “砰！”
    沈闷的声响在房间里炸开，江柯宇的身体猝然一僵，眼前一黑，向后倒去。
    肖筱看着江柯宇身后露出的人，沈静道：“等你很久了。”
    “我看到了你的直播，知道是之前被绑的地方，我就往这里来了。”
    付小东用脚踩了踩江柯宇倒下的身体，确保他不会再醒来才放开棍子，搀扶起虚弱的肖筱。看着对方浑身鲜血，他焦急万分：“怎么都是血？直播里都看不到你的正面，我以为......是我来晚了。”
    “没事，事情就要结束了。”
    肖筱轻轻推开他，问：“你骑摩托来了是吗？”
    “啊？”付小东楞了一下，“你怎么知道？”
    “这里离南大可不近。”
    付小东这才反应过来，讪讪地摸了摸鼻子，他竟然在不知不觉中被肖筱的气势压下去了。
    “走吧。开往南大。”肖筱径直走向门口，“直播是不够的。我要亲手来个了断。”
    付小东皱着眉，像是还有话要说，可终究什么都没说出口，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他改口道：“那江柯宇呢？他受伤了，就这么留他在这里吗？”
    肖筱停下洒脱的脚步，她扶着门，回头最后一次深深地看了一眼江柯宇，淡淡道：“他会回去属于他的地方的。”
    摩托车穿过街道，空气中弥漫着混乱的气息。横七竖八的车辆将道路堵得死死的，人群四处逃窜，哭喊声丶尖叫声混杂在一起，整座城市已经是在临近毁灭的边缘。
    风拍打在脸上带来刺骨的冷意，所见之处满目狼藉，人们的脸上无一是恐惧和绝望。她看了许久，久到失神，最终还是收回视线，将头埋在付小东背上。
    可就在这时，恍惚间，一股莫名的寒意骤然攀上脊背，仿佛有一道目光透过汹涌的人潮，直直落在她身上。
    她猛然回头——
    什么都没有。
    只有逃亡的人群。
    突然，付小东惊喜地大喊：“我看到了！赵嫣然！她就在前面！”
    肖筱一怔，下意识地擡起头看去。结果还未来得及看清，下一秒，一道黑影毫无预兆地闯入摩托车的前方！
    “靠！”
    剧烈的撞击声骤然炸裂，摩托车失控地翻倒，肖筱他们连人带车重重地摔在地上。唯有一声闷哼闯入耳畔，付小东死死护着肖筱，手臂环得极紧，而他自己则像是被生生砸了一棍整个人摔在地上，疼得龇牙咧嘴。
    “嘶——痛痛痛！”
    “付小东！”
    肖筱挣脱他的怀抱，跪在地上，目光迅速扫过他的伤势，紧张道：“你怎么样？”
    “我.....嘶......我没事......”付小东皱着脸，尝试着起身，可他的腰便像是被生生撕裂般每动一下都是锥心刺骨的痛，脸色瞬间白了几分。他咬紧牙关，努力压下喉间的闷哼，催促道：“你快去啊。不是说好了要找赵嫣然做了断吗？”
    他连声音都在抖，显然疼得不轻，却仍旧强撑着催她快走。
    肖筱垂眸看着他，“你知道，我指的了断是什么意思吗？”
    付小东咧开嘴，冲她笑：“当然知道。不就是‘消失’嘛。”他的声音很轻，却格外坚定：“就像你说的，我们反正都是假的，消失又怎么样……至少，还能给闫哥报仇。”
    他眼底映着街道上的火光，带着点释然的味道：“至少，爽快了一把。不是吗？”
    “是啊。”肖筱的喉咙忽然有些发紧，“至少还能爽快一把。”
    付小东深吸一口气，笑着摆了摆手：“再见了。”
    “再见。”
    她的心里有些东西积攒着，越来越沈重。
    肖筱一个人向前跑着，步伐很快。她想了很多，想到了肖婷婷，想到了刘思月，想到了闫磊，想到了付小东，想到了曹颖，想到了陈冲，想到了夏衍辰，想到了江柯宇，想到了所有存在在她记忆里的人。
    在人群汹涌的浪潮里，赵嫣然即便再狼狈，也依旧是最显眼的那一个。肖筱不费吹灰之力，便一眼找到了她。
    越来越近了。
    她离赵嫣然越来越近了。
    杀意肃然升起，肖筱眼神决绝地高举手中的瓷片，狠狠地从赵嫣然的背后刺进她的身体！
    等她将瓷片抽出，“啊——！”赵嫣然一声痛嚎，踉跄着转过身，看到是肖筱，直接被吓得直接摔倒在地。
    正在逃跑的人群像是被按了停止键，站着不动，在审视着她们。
    赵嫣然狼狈地往后爬，喘息着，唇角带着讥讽，“你以为你是救世主吗？我杀的是三个人。你杀的可是整个世界的人。”
    “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当什么救世主。”
    与赵嫣然的慌乱相反，肖筱镇定自若，她一步一步走近。
    “我不过是一个小角色，没有改变这个世界能力，也没有取悦这个世界的能力。若要拯救这个世界的每一个人，太难了。我只是做自己想做的事，这就足够了——”
    在众目睽睽之下，肖筱手中的瓷片深深插下，鲜血再次染红了赵嫣然的胸前。她惊恐地挣扎，却被肖筱一把按住肩膀，锋刃再度落下！
    “救——”
    第三刀。
    赵嫣然的身体终于僵住。
    紧接着，天空直接裂开，犹如一个破碎的玻璃球。
    这个世界的主心骨死后，所有的一切都在加快灭亡，周围的人全部在消失，喧嚣慢慢开始安静，只剩下一下又一下的书页被撕碎的声音。
    “都结束了啊。”
    为什么心里的沈重却依旧挥散不去。
    所有的一切，终于归零。
    化成一片漆黑。
    就在此时——
    “玩够啦了吗？”
    黑暗中，忽然有人开口。
    “这场覆仇的小游戏，你还满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