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8  · 上课 我不想冷漠又想遗传你的冷漠
    维吉尼亚那双眼睛, 好像看透了一切。
    “你每次出门，身后都有我们安排的人尾随。就连你都看得出，伪装成平民的他露出那些的破绽。你以为你的父亲和我, 会不知道？”
    仿佛是觉得尤嫌不够，维吉尼亚冷漠又直接地向安妮点出了当年的真相。
    “早在奥古斯丁·坦尼森进入提波丝王城后的第一晚，我们就摸清楚了他的身份和意图。”
    低着头的安妮, 让维吉尼亚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
    本以为走到她身前的安妮，又要开始发着那些不理智的脾气。
    却没想到, 安妮只是伸手慢慢的拂过了维吉尼亚裸露在外的手背。
    见状, 维吉尼亚也不挣扎, 一如既往地耐心等着安妮自己向她做出解释。
    然而，此刻的安妮在心里感慨着：“真的好冷啊！”
    安妮出神想着，维吉尼亚的会不会是用最冷的冰铸造而成？
    苦涩地为自己笑了一下, 擡起头后的安妮的确恢覆了平静。
    她松开了维吉尼亚的手, 淡淡地问道：“那父亲和你, 当初为什么没有阻止我呢？”
    维吉尼亚被安妮松开的手，仿佛还残留着安妮手指的柔软触感。
    指尖无意识地曲了曲, 又马上因为维吉尼亚双手交握的姿势，被攥进了她自己的冰冷手心里。
    “阻止？那是由你父亲和我亲自教导你的一堂课。”
    维吉尼亚冷光之下, 微略转眸。
    “我们原本以为，在你发现了他的真实身份后所做出的那些举动。
    是为了交好坦尼森家族，下一任的坦尼森公爵。
    从而, 为你未来入主摩尔宫廷，提前积累宫廷生活所需要的政治资本。”
    说到这里，维吉尼亚眼神微眯, 冰冷的目光中又添了几分阴郁。
    “但让我们万万没想到的是, 你竟然一心把他当成了菲利克斯·摩尔！
    满脑子想得, 也是如何让他怎么死心塌地爱上你。”
    说到这里，维吉尼亚颇有些懊恼地抿了抿嘴。
    “果然，不该让你接触那些无脑的吟游诗人。从而让你想到了用这么可笑的方法，只为了确保能得到你心中畅想的‘幸福婚后生活’。”
    被嘲笑为“小孩子手段”的安妮，也同样觉得当年的自己的确幼稚至极。
    她扯了扯嘴角，像是在谈论另一个人似的，有些疑惑地向维吉尼亚问道：“既然，你和父亲对我的举动了如指掌。
    那为什么那个晚上，你又会放任哈尔替我调开守卫。
    你就不怕我真的会随利奥，私奔远走他国吗？”
    闻言，维吉尼亚的嘴角扬起了一个嘲讽的弧度。
    “利奥？”
    然后，维吉尼亚放下了挑起的眉头。
    “因为你是我的女儿，这世上的母亲都对她的女儿了如指掌。”
    维吉尼亚近身用食指挑起了，安妮脖子上串着木质吊坠的麻绳。
    “即使真的跟那个坦尼森私奔了，失去了家族庇护的你们，最后也不过是因为忍受不了生活的贫苦，自己重新跑了回来。”
    松开了手指，维吉尼亚似笑非笑地用眼神，扫过了安妮衣角上因为装饰宝石被揪下，而残留的那几个线坑。
    “在确定了你已经发现‘利奥’不是摩尔国王，而是摩尔的坦尼森后。我们就笃定了你不会走。事实上，我们猜对了不是吗？”
    安妮没有去做辩解，她擡头看着一片混沌的穹顶。
    仿佛正透过那里看到了世俗的琐碎，看到了那晚在床上，抱着玛莎无声痛苦的“自己”。
    安妮眼角有些湿润，可这回她却没有流出眼泪。
    只是喃喃地说道：“对，还真得给我上了一课。让我摒弃了天真，让我放弃了对爱情的希望。”
    低下头，安妮向维吉尼亚笑着说道：“你说得对，母亲！我们俩的确有很多的共同点。”
    维吉尼亚擡了擡手，却又很快地放回了原处。
    皱着眉向安妮命令道：“那就擦干你的眼泪。我说过，我们都会成为幸存者。”
    瞬间，原本面无表情抹去脸上泪痕的安妮，突然像受了刺激般，向维吉尼亚大吼：“不！我不要！我不要！”
    旁人可能会疑惑于安妮突如其来的激动，但维吉尼亚只一转眸，就明白了安妮心中的所想。
    维吉尼亚蹙着眉头，长叹一声想要伸手将安妮拥进她的怀里。
    “安妮，你为什么总是这么顽固？”
    可面对这个朝思日想的怀抱，安妮却毫不犹豫地推开了想要靠近的维吉尼亚。
    “因为我不想成为你们！因为我不想变得冷漠！”
    愤怒蒸发了安妮眼眶中的泪水，取而代之的是那清晰可见的两团怒火。
    “我不想对过去冷漠！
    我不想对谎言冷漠！
    我更不想对我做过的那些，或对或错的事情感到冷漠！”
    安妮目光炯炯地看着维吉尼亚，一字一顿地用声音咬住每个字符。
    “I don't want to be a Anne. I want to be the Anne！”
    （改编自《权力的游戏》中，小玫瑰玛格丽·提利尔的一句名言。）
    这样不驯的安妮，让冷静的维吉尼亚也失去了耐心。
    维吉尼亚烦躁地侧身向前走了几步，避开了安妮的咄咄逼人。
    只是简单地向安妮说了句“我看不出任何区别”，当做了扔给她的答案。
    可安妮却紧随其后，一把拉住了维吉尼亚的衣袖。
    “我需要的是尊重！”
    闻言，维吉尼亚停下了步伐，有些诧异地回头，上下打量着安妮。
    “尊重？尊重有什么用呢？”
    转过身的维吉尼亚，挣脱了她的安妮的手指，擡手指向了她自己。
    “父母的尊重吗？是我们给予了你出生的机会，是我们为你最终的命运，选择了一条最为适合你的道路。”
    然后，维吉尼亚推开了安妮再次伸来的手。
    随手一挥，半透明的画面里苏珊正手足无措地抱着，倒在了地上的艾伦和孩子们。
    “朋友的尊重？你觉得抛开你生来就具有的那些特权，苏珊还会和你成为朋友吗？酒肉朋友最终会为利益而来，为无利而散。”
    随着维吉尼亚点着苏珊的之间，往右边一滑。
    画面来到了，多年前的那个广场。
    维吉尼亚神色覆杂地看着面前的“少女”安妮，正温柔浅笑地接过了利奥递给她的一束野花。
    刚刚有些尖锐的声音，这时却变得低沈了许多。
    可言语间的残酷，未减分毫。
    “爱人的尊重？你当时的确笑得很开心呢，也获得了片刻的欢愉。”
    画面最终定格在了，安妮不愿提及的那个夜晚。
    连维吉尼亚自己都说不清，此时触着玛莎怀里“少女”安妮脸颊的她。
    到底是因为恨其不争，而不想看到安妮的狼狈。
    还是想要替当年的女儿，抹去她脸上的泪水。
    最后，维吉尼亚千言万语化为了一句：“最终，爱人让你留下了失望的泪水。”
    看着维吉尼亚脸上难得露出的落寞，安妮却觉得可笑无比。
    她用力地拿开了维吉尼亚，盖住屏幕的那只手。
    安妮怆然地向维吉尼亚问道：“那亲爱的妈妈，你能告诉我为什么你和父亲，没有把你们的冷漠传承给我呢？”
    安妮瞪着一双猩红的眼睛，锲而不舍地追逐着维吉尼亚侧避开的视线。
    握着她的肩膀，嘶吼地问道：“为什么我不能像你这样？我也想变得冷漠，我想要对过去冷漠，想要对谎言冷漠，想要对我做过的那些事情而感到冷漠。”
    即使肩膀被反覆摇晃，维吉尼亚教科书般的标准站姿都不改分毫。
    眼底的情绪，虽然有过剧烈的一颤。
    但最终，维吉尼亚只是擡手将安妮耳边垂下的碎发，捋到了她的耳后。
    “你只看到了爱会照亮了一切，却忽视了光明的背后，阴影总是如影随行。”
    安妮响起了小时候那段，有着玛丽和黑胡子的苦涩时光。
    当时，她的母亲维吉尼亚会为了地位受到挑衅而不悦。
    会为了哈尔的继承权受到威胁，而殚精竭虑。
    会为了抓牢权利，而劳心费神丶忧心忡忡。
    但安妮同样也想起了，那架秋千，那一幕幕曾经父母恩爱的美好回忆。
    安妮开始觉得荒谬，她不能理解为什么上一刻在她们眼前如此恩爱的夫妻爱人。
    下一秒，就能处变不惊地各自向截然的方向，分开远离。
    安妮感到这个世界，让她觉得心生恐惧。
    于是，安妮下意识地松开了维吉尼亚的肩膀，往后退了两步。
    嘴里喃喃自语地说道：“所以，当不爱的时候。我的父亲可以毫不犹疑地杀死那个，他曾为之痴狂的‘邪神’。”
    安妮扯出了一个惨笑，指着维吉尼亚的手指正在半空中上下颤抖。
    但她还是想为多年以来一直回避的那个问题，向维吉尼亚问出一个最后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