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9  · 死亡之剑（一） 真假埋剑地
    “我的妹妹, 千方百计地将你们送到这里。
    成功地借雷德尼之手和一场祭祀，除掉了那几位未来可能会威胁，亚尔林王位稳固的摩尔大贵族们。”
    哈尔神色逼戾地鼓着掌, 胸中的怒火让他分不清，这把火是想点燃安妮还是想灼痛他自己。
    “哦，对了！她还用了一个永远不可能, 真正争取到继承权的养女，给亚尔林的统治增添了一个顺手又好用的工具。
    既然安妮考虑了这么多, 那她有没有考虑到还一种可能, 我根本就不会出兵呢？”
    玛莎脸色发白地咬紧了嘴唇, 紧张不安地死死盯着哈尔表情中的每一寸变化。
    在意识到哈尔真的有可能，不打算出兵后，玛莎胸口仿佛压下了一块巨石, 让她绝望得快要喘不过气来了。
    可现在, 她没有退路可以去倒下。
    玛莎用手指尖断掉开裂的指甲, 狠狠地扎入了手心，下意识地提高了声音。
    “国王陛下, 您不能这样！
    安妮皇后殿下，是您的亲姐姐。
    现在, 您唯一的血亲刚刚逝去，您难道要让安妮皇后殿下，死却无葬身之地吗？”
    反覆被玛莎在耳边, 强调着“亲姐姐”丶“亲人”，让哈尔失去了最后一丝风度与克制。
    额角青筋爆起的他，心火直冲心头。
    突出的血管, 正肉眼可见地在跳动, 但哈尔脸上的表情, 却平静得愈显危险。
    哈尔浑身散发着山雨欲来的气息，起身一步步地走到了玛莎身边。
    “如果不是因为安妮，是我的亲姐姐，就凭她三番两次地算计我。
    你以为她还能安稳地活到现在？
    我的亲姐姐？呵！那她对我呢！”
    看着玛莎垂眸，转而看向了别的方向，哈尔捏着玛莎的下巴，强迫她擡头，直视着自己的眼睛。
    “我的亲姐姐，帮黑胡子那个私生子，对付她的亲弟弟时。
    怎么没想到，我和她才是同父同母的血亲？
    我的亲姐姐，用威斯福德曾送给姑祖母安妮公主，作为聘礼的信章戒指，向雷德尼献计设计我的女儿，她的亲侄女时。
    怎么没想到，我的拉格，可能死无葬身之地？
    就连这次战争，你扪心自问。
    难道不是安妮事前就盘算着，让松恩去当炮灰，摩尔稳坐后方。
    打着不劳而获的主意，才导致后来发生的这一切吗？”
    （这段可以回顾55章丶58章和62章。该信章戒指，就是费雷迪斯死前，手里握的那枚戒指。也是雷德尼曾出价1万金币，从安妮手里买来的那枚戒指。）
    被甩开的玛莎，嘴巴颤抖地张合着，却找不出一句能反驳的理由。
    内心深处的愧疚感和无法衡量的痛苦，一起化作了一团，难以浇灭的大火，燃烧炙烤着玛莎的灵魂。
    玛莎顾不得，去抚平下巴上红肿的指印。
    玛莎舔了舔，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咬破的嘴唇，口腔里的血腥味，化作了一股苦涩。
    但她却只能继续用情感，去做着筹码，继续绑架着哈尔。
    “国王陛下，安妮殿下被送到摩尔时，还只是个懵懂的孩子。
    没人教过她，该怎么去直面生活的残酷。
    安妮殿下，只能凭借本能，去抓紧周围一切能抓住的东西。
    最起码这份本能，让她在摩尔举步维艰了这么多年，终于平安地长大了。
    安妮殿下不像您的妻子，澜王后陛下。
    有着爱慕尊重她的丈夫，有着疼爱怜惜她的叔兄长辈，有中间儿一双体贴懂事的儿女，去承欢膝下。
    哈拉尔德国王陛下，从头到尾，安妮殿下，始终有且只有她自己啊！”
    一次一次的道德绑架，的确换来了哈尔的心软，可耐心总有耗尽的时候。
    听见澜被提及，哈尔内心深处最后一丝的恻隐之心，也被彻底消耗完了。
    哈尔低沈的声音里敛去了起伏，冷若冰霜的眼神，让玛莎在哈尔的脸上，再也找不到那熟悉的情感。
    “安妮和澜，没有任何得可比性。
    安妮的性格是什么样，你我之间都心知肚明！
    安妮能在摩尔宫廷中，有一席之地。
    从来靠的，都不是别人的怜悯，安妮是用谋杀和欺骗铸牢她的地位，用鲜血汲取到了乳/汁，喂养她自己的灵魂。
    那个晚上，你也在！你以为门口的守卫为什么会突然不见了？
    几天前告诉我她遇到了真爱，但临了她还是选择了留下来。”
    玛莎痛苦地闭上了眼，那晚的真相因为誓言，她绝对不可以说出来。
    再次睁开后，玛莎的眼里，也没了温情和眼泪。
    玛莎双手交握于身前，如山般挺拔的背脊，不再有一丝的晃动。
    她也平静地看着哈尔。
    “根据摩尔与松恩定下的战前协议，在联手出兵，并成功攻占雷德尼后。
    摩尔的全部土地，会用来向松恩置换雷德尼北面的那些封地。
    所以，您此行的出兵之举，是为了替自己夺回属于松恩的土地。”
    哈尔已恢覆血色的嘴唇，掠过了一抹冷笑。
    “你口中的那片土地，现在已经不属于摩尔了。
    现在的摩尔，自己都不算一个国家了。
    你们现在，已经没有坐上谈判桌的资格。
    况且，雷德尼已经属于松恩，我们没必要去为那块比雷德尼更差的土地，去消耗松恩士兵的生命。”
    闻言，玛莎并没有失魂落魄或者大受打击，早已预料到这点的她，加深了嘴角压出的笑纹。
    “但摩尔的王城里，藏着一把曾属于侏儒安德瓦利的‘死亡之剑’。而这把剑，可以弑神！”
    面对哈尔，犹如出鞘利剑般凌厉的眼神，玛莎反而觉得心底的石头，再次落了回去。
    可想到自己接下来，即将说出的那些话语，玛莎的心里，又不免觉得有些心慌。
    “自当年弗吉尼娅皇后殿下，偷走了神明弗雷的神剑，杀死了神明芙蕾雅后。
    那把‘胜利之剑’，就此不知所踪。
    现在的松恩，已被多个神明盯上，这也不是什么秘密了。
    我想，就算是为了确保，拉格希尔德王储殿下的安全。
    松恩都不会希望，这柄‘死亡之剑’会落到亚尔维斯·雷德尼的手里。”
    （前面关于“弗雷”的情节，可以回顾丶47章，而关于“胜利之剑”的情节，可以回顾49章丶96章。）
    听完玛莎突然爆出的秘闻，哈尔反而换了一个更舒适的姿势。
    哈尔就这么斜坐在椅子上，单手懒散地撑着下颚，唇角轻勾地看着面前这个，似乎神色不改的女人。
    原本，哈尔一直没有想通，亚尔维斯·雷德尼为什么宁愿看着雷德尼被灭国，甚至父母都会命丧松恩或摩尔之手。
    也要占下摩尔那块，面积丶人口丶资源哪样都不如雷德尼富饶的土地。
    联想到雷德尼和摩尔曾经是一个国家，现在看来，当年被分裂后，摩尔的国运衰落，怕不只是因为君王的昏庸平凡。
    但作为看守侏儒安德瓦利的神力传承者——亚尔维斯·雷德尼，会知道“死亡之剑”的存在，就并不奇怪了。
    可眼前这个小小的原提波丝侍女，为什么能同时知道提波丝和雷德尼两国的秘辛？
    看来上次谈判时，安妮带到松恩的关于侏儒安德瓦利在雷德尼的消息，并不是安妮在雷德尼有了自己的眼线。
    而是玛莎告诉的安妮。
    那么，“你是谁？”
    ……
    第二天，哈尔爸爸在匆匆交代了拉格几句后，就带着一部分军队，还有一车拉格连夜准备的物资，再次启程开拔摩尔王城了。
    而作为协议其中一部分的这位红发女孩，则被虚弱躺在马车里的亚尔林，临行前托付给了拉格。
    拉格有些头疼地，看着眼前哭到打嗝的红发女孩。
    还没等拉格上前去安慰她，这个女孩就自己擦干了眼泪，安静地低着头，乖乖地走到了拉格身旁。
    想到哈尔爸爸，告诉自己的那些事情经过。
    作为外人的拉格，也不免地带上了几分同情。
    拉格温和地询问着，“你叫妮娜对吗？”
    “我……。”
    妮娜擡头紧张地看着拉格，本来下意识地就想点头。
    可当她看到这位松恩的拉格希尔德王储殿下，身上衣服上的松恩王族纹饰时。
    妮娜突然想起了，安妮皇后殿下临别前的那个笑容。
    妮娜按着胸口处被小心藏好的项链，鼓起勇气，说出了那个现在属于她的名字。
    “我叫安妮，我叫安妮·摩尔！”
    说完，小安妮又有点后怕地抿了抿嘴，但她仍然紧绷住自己昂首挺胸的姿势，等着这位王储殿下不悦的训斥。
    可拉格却觉得，眼前这个还在发抖的小安妮，好像一只抱着松塔，害怕到炸毛的小松鼠。
    小松鼠面前的大魔王，逆着阳光，向她伸来了一只手。
    “那么，小安妮，我们该启程了。你的姐姐，还在雷德尼王城等着你呢。”
    （插播：从此处开始，妮娜正式继承安妮之名啦～）
    于是，站在一众瑟瑟发抖的雷德尼贵族中的博丽，在众人的艳羡下，得到了第一个觐见拉格的机会。
    在走进国王大殿的这段时间里，博丽设想了很多个可能。
    却没想到，开场话题是为了向自己引荐，那个从未谋面的同父异母的妹妹。
    考虑到自己接下来的计划，博丽态度友善地主动向小安妮行了个礼。
    在看到博丽面对不懂回礼的小安妮，仍然态度不变后，拉格脸上的笑意，不禁变得耐人寻味了起来。
    拉格饶有兴致地听着博丽，不着痕迹地把话题引到了“自己的孩子想见见婶婶”上。
    可在大殿内只剩下拉格和她后，博丽却陷入了长久的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