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8  · 我亲爱的妹妹 兵不血刃
    朱莉·皮尔斯似笑非笑地, 看了这个貌似对自己毕恭毕敬的老东西一眼。
    考虑到如今的比尔·皮尔斯，还在亚尔维斯·雷德尼的手里捏着。
    她还需要这个管家，辅佐自己去稳定皮尔斯家族内部的局势。
    朱莉·皮尔斯, 不禁放软了语气。
    “我知道作为对皮尔斯家族，最为忠心的管家你，时刻在担心着我的丈夫比尔的安危。
    可我虽然是个母亲, 但我同时也是比尔的妻子。
    正是为了保住比尔的性命，和皮尔斯家族未来的荣耀不灭。
    我们才必须保证这位安妮小姐, 绝对不能落在雷德尼的手里。”
    朱莉·皮尔斯见管家的眼里有些松动, 体贴地示意管家先坐下。
    “现在摩尔城破, 已是迟早的事了。
    区别在于，亚尔林王储殿下什么时候，会带军回援摩尔王城。”
    而此时, 不仅是正垂眸沈思的管家, 就连朱莉·皮尔斯的神情, 也变得严峻了起来。
    “但是，你有没有想过？
    一旦城破, 亚尔维斯·雷德尼只需要在迎娶安妮小姐后，就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地, 取得一定意义上的摩尔王位合法继承权。
    而为了能确保万无一失，亚尔维斯·雷德尼会赶在亚尔林王储殿下回援到达之前，就先杀光摩尔王城内所有的大贵族们, 以稳固他的统治。
    所以，我那被俘虏的丈夫比尔，将成为第一个因为失去利用价值, 而被斩下脑袋的摩尔权臣。”
    在皮尔斯公爵府的管家, 恭敬地行礼退下走后, 身为朱莉·皮尔斯的贴身侍女，不安地瞥了一眼，窗外管家离去的背影。
    “夫人，那您为什么不把安妮小姐，牢牢地握在自己的手里。
    反而同意侍女玛莎的请求，将她们都送往了亚尔林王储殿下的身边呢？”
    朱莉·皮尔斯脸上的笑意渐渐收拢，侵略性的眼神里，满是从心底滋长而出的野心。
    朱莉·皮尔斯目光灼灼地抚过这枚，来自她的儿子亚特伍德，送给她的戒指。
    “因为那个侍女说的对，现在的安妮小姐，的确是一张通往王权之路的船票。
    在菲利克斯国王陛下和安妮皇后殿下，都已不在尘世的情况下。
    只有拥有着安妮小姐监护权的亚尔林王储殿下，才能去确保安妮小姐的地位稳固。
    而只有她的地位稳固，我的亚特伍德他未来的后代才会有希望，能有朝一日去问鼎摩尔的王座。”
    在这个并不是特别喜欢女人的时代中，规则仿佛就是用来打破的。
    而权利的争夺，没有规则。
    ……
    时间线回到现在。
    见亚尔林已经被摩尔的人控制住了，哈尔回身接住了，快站不稳的女儿。
    接过赛奥端来的水，哈尔扶着女儿的头，一边小心地扶着水杯，一边向拉格解释着事情的起因。
    “刚收到消息，亚尔维斯·雷德尼占领了部分的摩尔封地，并攻下了摩尔王城。现在，已在摩尔自立为王了。”
    闻言，拉格顾不上头晕，担心地转头看向了，正被伯尼·杰威尔死死抱住的亚尔林。
    原本已经平静下来的他，又再次抓着缰绳，想要爬上马背。
    腹部的伤口因为崩开，涌出的鲜血像断了线的水珠，顺着麻布的边缘，在地上汇聚成了一个拳头大小的血泊。
    亚尔林痛苦地闭着眼，紧闭的双唇咬死不肯漏出一丝呻吟。
    弯腰缓过了一阵剧痛后，亚尔林低喘着呵道：“放手！”
    一旁站着的玛莎和妮娜也扑了过来，一起阻拦着亚尔林。
    看到亚尔林王储殿下，如此担忧安妮皇后殿下，一时间，这些天被刻意压抑的情绪，全部涌上了妮娜的心头。
    妮娜用自己小小的身躯，挡在了大马的前面。
    玛莎赶忙跑了过去，生怕马蹄误伤了这两人。
    搂着妮娜的玛莎，侧头向亚尔林劝道：“殿下，现在的您根本无法再承受，长时间的骑马赶路了。”
    亚尔林还是挣扎着挪上了马背，喘着粗气握住了缰绳的他，语气坚定地让面前的人，全部让开。
    “母亲在等着我！”
    伯尼·杰威尔揉着因为疲劳，而有些发烫的额头，深吸一口气，试图和已经失去理智的亚尔林讲着道理。
    “安妮皇后殿下有着贵族豁免权，而且这个消息带来的内容，已经是十几天前的状况了。
    您现在就算是日夜兼程地赶回了王城，也只是于事无补，不如……”
    战马的仰天长鸣，打断了伯尼·杰威尔未尽之语。
    亚尔林勒紧了正焦躁踏着蹄子的坐骑，目光如炬地看向了面前的玛莎。
    “不，母亲她肯定死了。不然她不可能把你送到我的身边。我说的，对吗，玛莎？”
    在看到玛莎闭着眼点了点头，亚尔林霎那间迸发了一股蛮力。
    被掀飞的伯尼·杰威尔，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亚尔林王储殿下坐在马背上，扬手挥鞭。
    可还未等战马嘶鸣擡起它的前蹄，马背上就突然多了一个人。
    没等所有人反应过来，哈尔爸爸就用从赛奥腰间抽出的短斧，拍晕了身前的亚尔林。
    哈尔强忍怒气地抓起了马背上，晕过去的亚尔林，丢给了旁边的伯尼·杰威尔，示意玛莎跟他进帐篷。
    在温和地催促一起跟进来的女儿，先去休息后。
    哈尔的脸色，在拉格走出帐篷的下一秒，就变得铁青阴郁。
    虽然哈尔已经很多年，没有再见过这个女人了，但哈尔对玛莎并不陌生。
    同样，玛莎对哈尔，其实也充满了愧疚。
    其实，细究起来，玛莎最初原是哈尔的侍女。
    只是在安妮和哈尔的关系，持续恶化后，因为安妮的纠缠，无奈之下两人的母亲维吉尼亚皇后殿下，才把玛莎调到了安妮的身边。
    起初，玛莎对于照顾谁，都只是本着尽职尽责的态度。
    但慢慢地，安妮的开心丶安妮的难过丶安妮的绝望丶安妮的痛苦，都开始牵动着玛莎的整个世界。
    许是这个倔强却又柔软的孩子，太令玛莎心疼了。
    又或许是，这个善良又嘴硬的女孩，绷着脸手却颤抖不止的样子，太让玛莎揪心了。
    失去了家人的玛莎，不可避免地将安妮当做了她的精神的寄托。
    但她似乎也错过了面前这个，也曾扑在她怀里哭泣的男孩，他的喜怒哀乐。
    可当年那个牵着玛莎裙摆，不愿松开的男孩，早已在冰与火之中蜕变长大了。
    “安妮是怎么死的？”
    看着这双与“英俊者”西格德一世，几乎一模一样的眼睛，玛莎无端地对哈尔生出了几分怨怼。
    “因为雷德尼兵临城下，摩尔的神殿大祭司启用‘神血’，主持了一场献祭仪式。而安妮皇后殿下，被选中成为了‘沟通者’。”
    哈尔的手指，兀得收紧了一下，在玛莎话音刚落后，又似乎没有受到任何影响似地，一下一下地点着桌面。
    “所以我的妹妹，已经愚蠢到想用她的生命，来逼我出兵？”
    被哈尔话里的漫不经心甚至嘲讽所激怒，玛莎不再心存愧疚擡头怒视着哈尔。
    “您的妹妹，安妮皇后殿下，是被摩尔的群臣和贵族们强/逼着，才同意了这场祭祀。”
    哈尔没有被玛莎骤然提高的声音，所困扰，那双含情的蓝眸，异常冰冷地上下打量着玛莎许久。
    在玛莎不自在地撤回了前倾的身子后，哈尔突然问了另一个问题。
    “那么玛莎小姐，告诉我！那个与你一同前来的女孩，她又是谁？”
    见玛莎低头沈默不语，哈尔翻转手腕用食指指节，重重地敲了一下桌面。
    “玛莎，那个红头发的女孩，是谁？”
    玛莎虽然擡起了头，但紧闭的双眼，表示她不愿去直面眼前的男人。
    “是菲利克斯国王陛下的私生女，妮娜小姐。”
    哈尔愤怒地踢了一脚身前的桌子，巨大的“自噶”声，让玛莎下意识地缩着脖子，睁开了眼睛。
    “你是想告诉我，我亲爱的妹妹，摩尔的皇后殿下！
    千里迢迢派你赶到她的宝贝亚尔林的身边，就为了送来一个前国王的私生女？
    说吧，玛莎，那个女孩的身份！”
    玛莎再也忍不住嘶声大叫起来。
    “安妮·摩尔！在举行祭祀前，安妮皇后殿下赐名她为安妮·摩尔。”
    哈尔正在靠近的脚步仿佛一柄铁锤，一步一步地敲开了，玛莎在心底营造的那些自我安慰。
    “亚尔林知道吗？那个女孩知道吗？
    帐篷外那个傻女孩，是不是一路上还满心感动地对你诉说着，安妮对她是多么仁慈丶多么善良丶多么体贴？”
    哈尔残忍地抓住了玛莎，举起想要捂住耳朵的双手。
    撕开真相的残忍话语，如跗骨之蛆的诅咒，萦绕在玛莎的耳畔。
    “说不定这个同样视你为姐姐的女孩，昨天还在夜晚群星的闪耀下，对众神许下誓言，誓死要维护亚尔林的周全。”
    哈尔的骤然松手，没有让玛莎感到解脱。
    可玛莎必须去完成自己的使命，她残忍地压下了内心的触动。
    情绪更为波动的哈尔，更加有利于接下来的谈判。
    可哈尔紧跟着的那些话，如同一条锁链，拽着玛莎的心，坠入了无底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