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 · 渴望者 今晚谁将能真正的得偿所愿?
“我爸爸当时说过, 左边的圆呢,就是他,右边的圆呢, 是我妈。
两个圆靠在一起,就……就永远不会分开了”。
说着说着,哈利难过地缩回了身子, 低头一下一下地顺着马脖子上的鬃毛。
没有过小孩的老汤姆,手足无措地不知道该怎么去处理眼下这个情况, 但这个伤心欲绝的孩子, 现在需要一个安慰。
老汤姆叹着气, 僵捏着斧头的刀背,探身将斧柄插进了哈里后腰的武器带里。
然后,老汤姆难得一脸温和地, 拍着哈利的肩膀安慰道, “小时候, 我的父亲告诉过我,人的一生就像一场远航。
会有风浪, 会有日出,可能还会沈船。
但你的这艘船, 始终都会有人上船,然后他们会和你一起,并肩摇桨, 乘风破浪。
但中途,也会有人需要暂时离开,在一个码头上, 他与你挥手告别, 下船上岸。
但最终, 你会和途中所有遇到过的人,在终点再次重聚。
所以,哈利!
每一次的分别,都会有下一次的重逢。
你的父亲,会在几十年后,于瓦尔哈拉的门口,迎接你的到来。
我保证他会像以前那样,将你再次拥入他的怀里。”
冬天的风,像一匹饥饿的恶狼,它会抓住每一个机会,迎面扑进胸膛,想要带走人们藏在心底里的所有温暖。
春天的风,像个顽皮的孩子,时不时地会去摇着花草树木,然后就像是不知该怎么继续似的,摇一会儿放一会儿,乐此不疲地作弄着每一个生物。
而此时却是夏天的风,它含蓄又热情,迎面吹来的时候,就像亲人站在你的身后,把代表收获的秋天,推进你的怀里。
片刻沈默后,感受到暖意的哈利,终于出声了。
“叔?”
“咋啦?还没想开啊?”
“就是,咱能别拍了么……太疼了,我又不是马,肩膀也不吃不消你的铁掌啊!”
“闭嘴,臭小子!你把头转过去,快点赶路!”
接下来,两边的战事,进展都很顺利。
在松恩和摩尔,兵分两路的牵制下,无法再互相支援的雷德尼领主们,很快就成为了一座座的“孤岛”。
于是,雷德尼的防线,开始一路的溃败。
……
雷德尼王城内。
因为现在战事,对雷德尼越来越不利了。
大量失去土地,又被征走家里劳动力的雷德尼平民们,纷纷涌入了雷德尼的王城。
无家可归的他们,只能随便在王城附近的树林边,找一个稍微干净点的地方,就这么席地而睡,比树而居。
白天,衣衫褴褛的男人们,会捂着饿到发疼的肚子,有气无力地扒着每一辆经过的马车,一边奔跑一边乞讨。
用“行行好吧,给点吃的吧”,或者“我的孩子已经五天没吃过东西了,夫人愿神明维达保佑你们”等等这些话儿。
试图去激起马车里,贵族妇人们和小姐们的同情心。
可本就在为自己的丈夫,或者父亲担心的夫人小姐们,此时哪儿还有心思,去施舍本来就不多的同情心。
都一心牵挂着,在接下来的日子里,自己的家族究竟还要失去几个家族成员,才能熬到战争的结束。
听到身后夫人敲击车厢门时,发出的警告声。
赶车的车夫,虽然不忍,但也只能扬着马鞭,高喊着,“让开,都给我让开!”
然后,高高扬起又落下的鞭子,终于让这辆马车成功地冲出了包围圈。
吃痛地捂着鞭痕的艾伦,险而又险地就地一滚,从而躲开了倒地后,差点碾压而过的马车轮。
他一只手撑着地面,缓过了眼前的一阵发黑后,呻/吟着慢慢地爬了起来。
一无所获还被撕掉了一只袖子的艾伦,心疼地用他的独手捡回了那截,本就全是破洞的布料,然后艰难地返回到了林子里的那个家。
光着身子的孩子们,看到父亲回来了,纷纷开心地扑进了艾伦的怀里。
听到吃痛的闷哼声的他们,经过这些天已经明白了,刚刚可能发生了什么事情。
孩子们马上退开了几步,避免再次压到爸爸的伤口,神情慌张地向身后的草棚跑去,高喊着,“妈妈!妈妈!你快出来!爸爸他又受伤了!”
稍后,已经躺在草棚里的艾伦,咧着嘴角安慰着眼前的妻儿。
“没事儿,我就是不小心摔了一下。
好了,好了!妈妈会照顾好我的,你们先去玩吧。”
等到孩子们都离开后,上好药的艾伦,担忧不已地看着背过身,正在弯腰煮着青草汤的妻子苏珊。
艾伦的嘴里不住地念叨着,“这天眼看着就要冷下来了。
咱们全家,就我身上这一件单衣,现在还被我弄坏了。等真到了冬天,我们该怎么办啊?
哎!也不知道这场仗,什么时候能打完。
临走前埋在后院里的那些东西,不知道会不会被人发现。”
苏珊用自制的骨勺,搅了搅架在火上罐子里的汤。
又在放下勺子后,马上手上不带停地,搓着手里的麻绳。
然而,困顿的境遇并没有击垮苏珊的精神气儿,她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地带着不曾改变的乐观。
苏珊耐心地安慰着丈夫。
“没事儿,不管最后是谁赢了。
咱家是草药师,又不是战士,最多就是换个领主去效忠。
等打完了仗,我就带着你和孩子,回咱自己家。
我埋那些家夥事儿的时候,特意把坑挖得很深,不会有人发现的。
到时候,说不定咱家还能靠你的本事,去大赚一笔呢。”
虽然心里还是很担心,但被妻子劝解了些情绪的艾伦,也觉得轻松了许多。
艾伦刚刚还皱着的眉头,在不知不觉间,舒展了开来。
他倾着身子,伸手帮顾不上自己的妻子,擦着额头的汗,好笑地说道,“这仗啊,我看是要打到明年开春了。
现在,哪有现成的领主,等着我去效忠啊?
倒是我,拖累了你。
凭你出色的打猎能力,你明明可以去当个女战士,说不定还能嫁给个骑士老爷。
哎!这个冬天,不知道我们这一家子人,能不能撑过去啊!”
苏珊放下了手中的活计儿,傻笑着抓着艾伦给她擦汗的手,贴在了自己的脸上。
“我就是一牛倌的女儿,哪里能做得了女战士,而且我就不稀罕骑士老爷。
你别担心,等会儿你先睡会,我去森林里打点猎物,这样我们的衣服和食物,就都有着落了。”
闻言,艾伦马上慌张地抱住了苏珊。
“你不要命了啊,那进了森林的威尔,还有吉斯他们,哪一个活着回到了这里,我告诉你啊!不许去!”
苏珊满不在乎地拍着艾伦的背,示意艾伦先松开自己。
“那是他们身手太差,那几个男人,毕竟一个瘸着腿,一个只有一只眼,肯定跑不过那些野兽。
你放心,我也不走远,也不会去挑衅那些猛兽。
我就寻思着,打点兔子或者猞猁啥的。”
闻言,艾伦就更激动了,他双手捧着苏珊的脸强调着,“不许去,听见没?
我明天会想办法进城,给人看病赚点钱。
就算没有生命危险,但你要是受伤了,你让我和孩子们怎么办?”
见到苏珊终于听话地点了点头,艾伦这才放心地松开了苏珊,起身从角落里,拿出了孩子们采摘回来的草药。
艾伦就着外面还算亮的天光,坐在苏珊的旁边,低头做着药膏。
可艾伦没看见的是,手上抓着麻绳的苏珊,正一脸心疼地看着袖口破洞处,艾伦露出来的一根根凸起的肋骨。
夜晚,黑暗模糊掉了不远处的密林轮廓。
远远看去,森林就像是一张会吞噬一切的深渊巨口,在等待着猎物自动跳进自己的嘴里。
在漆黑一片的环境下,唯有瑟瑟耸动的夜风,仍能带来几分动静。
确定一旁的丈夫和孩子们都睡着了,苏珊轻手轻脚地起身跨过他们,下了枯草床。
苏珊麻利又小声地,从柴火堆里翻出了白天趁着艾伦不注意,偷偷做好的简易弓箭。
就着夜色的掩护,苏珊就像是一只灵巧的小鹿,迫不及待地跳入了森林里。
刚开始,苏珊就在森林的边缘处,不费吹灰之力地打到了一只出来吃夜宵的肥兔子。
捏了捏它颇具肉感的肚子和身上顺滑的皮毛,苏珊兴高采烈地用绳子绑着兔子脖子,挂在了自己的背上。
可下一只猎物,就没那么轻松了。
一只刚成年的驼鹿,许是因为迷路了,竟然独自出现在了夜晚的密林中。
在彼此纠缠,互相攻击许久后,那只挂了彩的驼鹿,仍然坚强地没有放弃挣扎。
大概是意识到,自己打不过眼前的这个人类。
狡猾的驼鹿,在一次佯装冲撞时,突然半路掉头向另一个方向跑去。
已经浪费了这么长时间,并消耗了一大半体力的苏珊,懊恼地捶了一下地面。
还是觉得不甘心的她,再三思虑下,决定跟着驼鹿留下的足迹,一路走进了密林深处。
但新鲜的血液,流到了森林的土地上,很快就变得黯黑与冰凉。
凄苦的冷风,在夜晚鬼泣,今晚谁将能真正的得偿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