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 海底的真相 传送
    “哗——”
    在晨光的洗礼下, 无边的海面呈现出一种柔和的蓝绿色。
    阳光透过薄雾洒在海面上，仿佛有无数金色的细丝在舞动。
    船桨的搅动带动了周边的涟漪，宛如点缀在蓝色画卷上的几笔淡墨。
    整个海面如同一幅流动的画卷, 既有宁静的蓝绿，又有动感的浪花，还有悠扬的涛声以及那此起彼伏的咒骂声。
    “该死的, 我是不是又被他耍了？”
    拉格烦躁地甩了甩发酸无力的手臂，取出怀中的圆环又一次对准了天空。
    随着她手中方向的变化, 橘黄色的日光石圆环在对准其中一个方向后再次变为了鲜亮的红色。
    这明显的提示并没能缓解拉格内心深处的焦虑。
    她已经划了足足一天一夜了。
    拉格收起日光石圆环, 顺着刚刚提示的方向望去。
    可她目之所及除了那片宽广无垠的海面不见它物, 连条跃出水面的活鱼都没寻着。
    就在一天前，拉格踏上了一艘维京长船并在大祭司的安排下秘密出城启航。
    然而没过多久，刚刚还算平静的浪花开始变得波涛汹涌, 一下接一下地拍打着船壁。
    拉格仅有的驾船技能还停留在以前公园里20元半小时的划船游湖。
    面对这种情况下, 拉格只能放弃掌舵。
    她咬牙趴在船舱里, 仅靠抱紧桅杆勉力维持身体的平衡。
    就这样在浪涛的推搡中，拉格也不知道自己被带到了哪里。
    大海之所以神秘, 是因为那深不见底的海底世界能引发文人墨客的无限遐想。
    等到海浪终于停止了咆哮，拉格在又等了一会儿后谨慎地探出了脑袋。
    时间仿佛被人按下了静止键。
    船两侧的海水好似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所驱使, 被固定在两边形成了两堵高耸的水墙。
    细白的沙子组成了水墙间宽阔的通道。
    此时海浪虽已停下，但四面八方袭来的海风却变得更猛烈了。
    原本带着水汽的通道立刻变得干燥了起来。
    在猎猎作响间，狂吠带走了泥沙, 露出了被掩藏多年的一座座沈船以及那一具具支离破碎的骸骨。
    胸腔加速的心跳声在拉格的耳边清晰地回响，像是时间的节拍器一下一下地敲打着她的神经。
    但她不是畏惧于那些尸体残骸。
    在北欧神话中，海神阿戈尔之所以能腰缠万贯, 还住着传说中“无需用火把只用黄金的反光即可满室生辉”的豪华宫殿, 这全靠他的妻子女神澜用一张巨大的渔网捕捉过路的航海者丶打捞被她弄成沈船而产生的巨额海底财富。
    拉格之所以恐惧, 是因为她想到了一篇取材于《埃达》的诗歌作品——《伏尔松萨迦》。
    这部作品与以纪实为主的《诗歌埃达》以及《散文埃达》不同，它更像是根据真实历史事件进行二创的故事。
    在这部小说化的诗歌中，记载了一则有关女神澜的短小故事。
    传说，澜曾把她的网借给火神洛基用于捕捉一只侏儒，却因此释放了诅咒放出了一位女巫。
    就连阿斯加德之王——主神奥丁也不能阻止这位不知名的女巫进入阿斯加尔德。
    自此以后，恶意和不祥之兆在阿斯加尔德上空萦绕仅仅不愿散去。
    于是，主神奥丁不得不对这位带来灾厄的女巫进行审判并判处死罪，甚至亲自出马杀死了她。
    由于现代学术界普遍不认可这些《萨迦》诗的准确性，所以拉格已经不太记得其中的细节了。
    但无独有偶，此刻拉格面前的不远处正横卧着一方石质圆盘。
    而石盘之上赫然刻着一只巨大的蜘蛛图案。
    蜘蛛的八条腿分别指向了八个方向。
    蜘蛛的身体则是由一个繁覆的魔法阵勾勒而成，并不断闪烁着幽蓝的光芒。
    拉格心中一紧，这和她记忆中的那枚代表女性丶女神的符号是那样的雷同。
    拉格不是不想逃。
    可怎么逃？
    无边的海水截断了她的退路。
    高耸的水墙更像是天然的牢笼把她困在了方寸之间。
    就在此时，拉格听到背后传来了一个阴魂不散的声音。
    “怎么，博学多闻的拉格殿下认识这个法阵？”
    拉格闻言呼吸一顿。
    她微微扬起下巴，面无表情地冷哼回道：“女神的守护。”
    拉格转过头，径直看向了半空中的尼奥尔德淡道：“这里可是女神澜的领域。你在她的地盘上盘算着要召唤另一个女神，你是想挑起战争吗？”
    “战争只是分歧无法解决时弱者恼羞成怒的逃避手段。既然你选择为我效力……”
    尼奥尔德深邃的目光落在拉格的身上，带上了几分戏谑和挑衅：“如果有事发生，你将与我共担。”
    “呵！可那晚的协议只约定了我会替你取回‘树钥’。”
    拉格面无表情地打断了尼奥尔德未出口的狡辩。
    她开门见山道：“你不必浪费时间来试探我。的确曾有本魔法书把这些符号丶法阵都记载下来了。如果你是为了探问那本魔法书的下落，我很抱歉，这本书现在并不在我手上。”
    尼奥尔德眉头微挑，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哦？那它现在在哪里？”
    拉格冷冷地回瞥了他一眼：“如果伟大的神明尼奥尔德真想知道，那就先告诉我，你把我引到这里究竟是为了什么？”
    尼奥尔德轻笑一声。
    他周身的海水开始翻涌，仿佛是在回应他的情绪。
    “我来这里自然是为了助你前往‘树钥’的所在地。”
    “所在地？”
    拉格眉头紧锁，试探地问道：“难道海神阿戈尔和女神澜的领地还联通着别的地方？”
    尼奥尔德没有回答，只是缓缓伸出手掌。
    一股无形的力量自他的掌心散发出来，将周围的海水引向空中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水球。
    水波被轻柔地牵引，一座宏伟的建筑群渐渐映入拉格的眼帘。
    它高耸入云，中心处的城堡更是被巍峨的石墙环绕。
    但城堡本身却是由闪亮的铜质装饰以及看不出材质的银白色金属材质铸造而成。
    拉格情不自禁地上前一步，不放过水球中的一丝一毫细节。
    可越看拉格越觉得迷茫。
    拱卫城堡周边的建筑群们风格千奇百怪丶造型多样。
    它既有巴洛克式的尖顶钟楼，也有维京式的木质长屋。
    拉格甚至还能在其中找到几幢类似于现代风格的水泥高层公寓。
    突然，水球没有预兆地爆裂开来，化作了无数水珠洒落在地上。
    而尼奥尔德则收回了手掌，目光再次迎上了拉格愕然的双眸。
    “你费尽心思看到的不过是些表面。”
    尼奥尔德声音低沈而富有磁性，他意有所指地向拉格强调道：“这片海域下隐藏着的东西远比你自以为的要覆杂得多。”
    拉格深吸了一口气，试图平覆内心的震惊。
    她明白，自己这次可能卷入了一场远超预料的冒险之中。
    “既然这个地方藏着你要的‘树钥’，如今时间紧迫不如直接送我前往吧！”
    “你很聪明！”
    尼奥尔德微微一笑：“但有些事情一旦入了局，你就避无可避了。”
    拉格看着尼奥尔德走向石质圆盘的背影，用力咬住了嘴唇。
    纠结片刻，她还是翻身下船跟了上去。
    尼奥尔德背手而站，看着远方海平线上的一抹晨曦仿佛陷入了沈思。
    “你猜得不错。”
    终于，尼奥尔德转过身来看向了拉格。
    “‘树钥’就藏在斯瓦塔尔夫海姆（北欧神话中的矮人王国）。你将以海洋巨人后裔的身份前往那里参加伊芙利特之祭，并以第一名的身份赢下作为奖品的‘树钥’。”
    “先不提你哪来的信心我一定能成为第一……”
    拉格抱胸踢开脚边的一块白骨，讽刺地笑道：“奥丁为了防止巨人们爬上连通九界的弗洛斯特（彩虹桥）特意下了诅咒。除了神族，其他任何种族踏上彩虹桥就会被烧死。”
    拉格勾起嘴角站到尼奥尔德的身旁，并朝二人脚下的石质圆盘努了努嘴。
    “你觉得给我上一个守护型buff就能保佑巨人后裔的我安全过桥？不如你先示范下，教教我如何正确使用这个法阵以抗住来自诸神之王——奥丁的神力侵蚀吧！”
    尼奥尔德似乎并不意外拉格的拒绝。
    他淡淡道：“尤克特拉希尔（世界之树）生长于九界丶又连接着九界，并不只是神族的圣树。奥丁在树上倒挂了9天9夜使尤克特拉希尔成为审判的绞刑架，并不是你揣测的诅咒。”
    他不等拉格细究其中的缘由，擡手虚拂面前的石质圆盘。
    原本刻着的“女神守护”法阵竟在刹那间溶解变为了另一个图形。
    “如你所想，巨人后裔当然过不了弗洛斯特。但你还可以走传送阵。”
    尼奥尔德的声音悠然在拉格的耳边响起，他微微侧身让开了位置。
    尼奥尔德单手指着石质圆盘对拉格意味深长道：“去吧，聪明的人类女孩！希望在接下来的九个日夜中你能成功拿到‘树钥’，并在法阵关闭前从矮人的国度返回到人世间。”
    许是双方的对话拉扯耽搁了时间，尼奥尔德没有给拉格停留思考的时间。
    在拉格的指尖触及圆盘的下一瞬，她眼前的世界就开始变得天旋地转。
    圆盘上黑色的法阵线条好似活了过来。
    它扭动着线条离开了圆盘，顺着拉格的指尖一路攀上了她的手臂。
    一股无形的力量如同黏腻的游蛇般包裹住了拉格悬浮在空中的身体。
    周围的景象开始模糊。
    随着拉格周深的光圈开始缓缓转动，刺目的光芒越来越强烈，她不得不眯起了眼睛。
    和小说里描绘的传送过程不同，拉格觉得北欧的传送阵更像是一趟体验感极差的过山车之旅。
    那股无形的力量化作了仿佛无数的微型触手勾住了拉格上下颠簸的身体。
    但这松松垮垮的“安全带”并不能抵消拉格在失重情况下被抛上抛下的恐惧感。
    所有的感官都在此时被无限放大了。
    每一个细微的声音丶气味，甚至是空气中的微小震动都变得异常清晰。
    耳边“淅淅索索”的低语声加重了拉格的恶心眩晕感。
    拉格用力咽下了嗓子眼处的酸水。
    她索性闭上了眼睛开始思索起传送法阵的样子，以此转移些注意力。
    当时在尼奥尔德的手拂过后，法阵符文的总体外形其实变化不大。
    拉格清楚地记得圈内的八条蜘蛛腿变为了八柄三叉戟形状的武器，而中心的蜘蛛身体则化为了一只眼睛。
    如果单是一个圈加上带着尖刺的三叉戟形武器从中心点射出，那拉格不用多想就能认出这是北欧神话中最神秘丶能量最强的符文之一——gishjálmr，意味着敬畏掌舵（敬畏之盔）。
    在16世纪丶17世纪冰岛魔法书Galdrabók中有着关于它的清晰记载。
    手握敬畏掌舵的勇士会获得神的保护与垂爱。
    其征服之处，敌人无不畏惧臣服。
    许多维京战士在参加战斗之前，会在额头丶眼睛之间或手臂之间画上它，纹身也会用这个符号，
    他们相信这会保护自己所向无敌，并在敌人的心中制造恐惧。
    直到21世纪的冰岛，gishjálmr仍然是很多北欧人纹下的第一个文身。
    但那个眼睛又是什么意思呢？
    真实之眼？还是监视之眼？
    一阵嘈杂的人声打断了拉格的思考。
    她扶着发沈的脑袋，踉跄着睁开了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一座座繁华的街巷和熙熙攘攘的人群。
    拉格眨了眨眼，试图适应这突如其来的光亮。
    她的身影出现在一个热闹非凡的集市中央，周围是琳琅满目的商品和各式各样的面孔。
    这里的人们身材普遍不高，外形倒是很符合神话中对于矮人的描述。
    不过他们的面容不似老人年那般苍老，五官不说个个都精致但基本与正常人类无异，有老有少丶有男有女。
    还未长高的拉格混在其中并不显得突兀。
    矮人们的服饰在款式上和普通的维京服饰无异，但在色彩上却是赤橙黄绿青蓝紫色色俱全。
    不仅如此，他们每个人身上都佩戴着各式各样的饰品，显得既精致又富有特色。
    拉格低头看了看自己，她的装束倒没有发生什么变化。
    不过她原本腰间系着的棕色腰带上多了两道金色的印记。
    “这算什么？给我打个标记，怕我跑丢吗？”
    拉格自嘲地掸了掸腰带，擡头深吸了一口空气。
    空气中弥漫着烤面包和新鲜果实的香气，这让她沈重的心情稍微变得愉快起来。
    因为长时间站着不动，周围已经向拉格投来了打量的目光。
    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事端，拉格收敛情绪擡脚向路边最大的那个摊位走去。